一百年後
百花叢中,金蝶飛舞,流光溢彩,一名小女孩睡在叢中,一雙炯炯有神的目光不斷追逐着頭頂不斷翩飛的金蝶,眼中滿是靈動。
淺藍色的衣裙襯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膚愈發剔透,如雪膚凝脂,吹彈可破,嘴角不時流露出的微笑仿若能將人心融化,這副模樣,千年之後必然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胚子。
花間露水將她額前的髮絲覆了一層薄霜,她卻依舊躺在從中,一聲不吭,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半晌,一陣斷斷續續急切的腳步聲不斷傳來,隱約有着幾聲高呼:“公主,公主——!”
她聞聲,抿脣一笑,笑容中還有着幾分賭氣的意味,不理不睬,依舊躺在叢中。
漸漸地,呼聲遠去,她輕輕吐了口氣,緩緩從茂盛的花叢中爬了起來,她輕輕拍了拍額頭上的露水,一張白裡透紅的臉上透着幾分得意:“想找到我,沒那麼容易。”她再將手心的泥土拍了拍,才一轉身卻愣在原地。
她仰着頭,看着一張面容嚴肅的白曜,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垂首,低喚:“父王。”
白曜看着面前的人兒,低聲問:“名古上仙說你負氣而去,整個天宮都找不到你人,已把他急得團團轉,不得已請了我親自來尋你。”
她鼻間輕哼道:“哼,他也會因尋不到我而急得團團轉嗎?”
白曜道:“你是名古上仙看着長大的,自打你有記憶以來,他就教你仙法,你不見蹤影,他如何能夠不急?”
“這樣正好,就讓他急吧。”她雖然依舊垂首,可聲音卻有着看好戲的語調。
白曜見她一副驕縱的模樣,冷聲斥道:“胡鬧!你現在就隨我去見名古上仙,向他道歉!”
聽到白曜的冷斥,她顯然是被震懾,終於擡首,一雙靈動的目光隱約閃着淚光:“父王你都不明白出了何事,便要我向他道歉,你怎不說名古他這一百年來從來沒給過我好臉色看,從來都對我肅然冷色,今日還大聲訓斥我,我今後不想再與他修習法術。”
說着說着,她便嗚嗚地哭了出來,淚水瀰漫了她的小臉,委屈動人。
白曜見她痛哭不止,原本冷漠的臉上閃過一抹無奈,上前將她抱起,輕聲道:“好了,玉茗,別哭了!名古向來是個冷麪人,其實他心中也是疼愛你的,只是他不懂得表達。”
玉茗順勢摟住他的頸項,將淚臉埋在他的頸項窩內,哽咽道:“我要告訴母妃,父王你兇我。”
白曜失笑道:“你每次哭都只會用這一招嗎?”
玉茗聞言,嘴角不由扯過一抹笑意,可淚水仍舊不停滾落道:“誰讓你們都欺負我,只有母妃最疼我。”
白曜揉了揉她那烏黑的髮絲,問道:“父王不疼你嗎?”
玉茗將白曜的脖子摟得更緊了,“只要父王把名古弄走,就是疼我了。”
“你當真如此討厭名古?”
玉茗聽到這裡,卻猶豫了一下,睫毛上凝着幾滴淚珠,歪着頭想了想名古的種種,好像除了對自己極爲嚴厲以外,沒事就訓斥自己幾句,也沒有什麼特別討厭的地方。
白曜見她猶豫,便繼續道:“既然玉茗如此討厭他,那就革去他上仙之位,從今往後去祈風臺掃落葉,如何?”
玉茗趕忙道:“不要不要,懲罰太重了,我今天只是躲起來嚇嚇他而已,現在他急了,便是懲罰了。”
白曜看着玉茗着急的模樣,不禁失笑,擡起袖子將她臉蛋上的淚水抹去,“你不想隨名古上仙修習法術,我做不了主,你親自與母妃說如何?”
玉茗想到那個溫婉且寵溺自己的母親,很肯定母親會站在自己一邊,當即便點頭同意了。
可待白曜將她帶到母親面前表明來意時,母親卻對她大發雷霆,頓時令她傻眼了。
“跪下!”玉染面色冰冷,一直以來那溫柔的面容充斥着數不盡的寒意,徹底怔住了玉茗。
玉茗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傲立的白曜,還沒等到白曜開口,便聽聞玉染斥道:“每一次闖禍,都因你的驕縱,仗着自己是公主無法無天,如今竟還想要換師父。”說到這裡,她冷睇着白曜:“都是你慣得。”
白曜眉頭微蹙,張了張口,卻未出聲,明白玉染現在氣頭上,說再多不過是愈發激怒她罷了。
“跪下!”玉染又重複了一遍。
玉茗見白曜無能爲力,便緩緩跪下,可臉上卻是一臉不服氣。
玉染俯視着一臉不服氣的玉茗,冷道:“玉茗,你是天帝的女兒,身爲公主,便要心存善念,胸懷天下,有容人之量,否則如何有那個能耐當公主?”
“可名古卻從來不敬我爲公主,今日他只因我背錯了一個口訣而怒斥我,他分明是針對我!”玉茗倔強地昂着頭,與母親對視。
玉染卻道:“背錯口訣只因你的粗心,名古上仙訓斥你自然正確。反倒是你,就因爲這樁小事而躲藏起來,你可知名古上仙尋不到你有多着急嗎?”
玉茗不說話,只是滿腹委屈,令胸口起起伏伏。
“當年我懷着你出征,與魔界決戰時走火入魔,動了胎氣,那時險些保不住才八個月大的你,若非是名古與天帝合力保住你,如今便沒有玉茗你。”玉染的聲音飄遠,蘊含着無盡的嘆息,“名古上仙爲了救你耗盡真氣,一連二十年修養才得以恢復全部真氣,自打你拜了名古爲師父後,他一直盡心盡力教你修習法術,恨不得將他所有傾注於你,而你卻因爲他一句訓斥而如此,他若知道,該如何傷心?”
玉茗聽着母親的字字句句,原本倔強的臉色一分分消逝,垂首沉默良久。
“你身爲公主,整日就貪於玩樂,每回都想偷溜出天宮,可你卻不知人間險惡,妖魔橫行,你年幼無知,法力微弱,若是遇見妖魔,你如何自保?”玉染長聲一嘆。
“母妃,玉茗錯了。”玉茗面容誠懇,沉沉地說道。
“勇於承認錯誤,才配成爲天界的公主。”玉染彎腰,將跪地的玉茗扶起,“但你並不需要對母妃認錯,你該向名古上仙認錯。”
玉茗點點頭,“玉茗這就去。”說罷,便匆匆離去。
望着玉茗那越走越遠的身影,玉染的臉上露出一抹欣慰。
白曜含着笑意上前幾步,將背對着自己的玉染擁入懷中,“玉茗也就只有你能管教的了。”
玉染微微側首,睇了眼將頭靠在自己肩窩的白曜,“你這個當父王的一點威嚴也沒有,只會一味縱容寵溺她,繼續這樣下去,只怕是連我都管教不了。”
“我白曜只有她這一個女兒,能不寵嗎?況且了,她是天之驕女,本就該在萬千寵愛中成長。”白曜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畔,令她一陣酥麻,她不由將頭撇向另一處,嗔道:“她該有公主的高傲,卻不能自傲。”
“是,是,你說的對。”他的手不安分的撫摸上她胸前的柔軟,呼吸漸漸熾熱。
玉染抓住他不安分的手道:“我和你說正事呢!”
“我有沒有說過,你生氣的樣子最好看?”他的脣齒輕啃着她那柔嫩的頸項,一雙手很快便掙脫她的,溜進她的衣衫內。
玉染微微喘息着,原本有些抗拒的她在他那細碎的吻中繳械投降,微微呻吟出聲。
白曜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朝那深深殿內走去。
明黃的帷帳內,水乳交融,旖旎纏綿。
“陵雲少君請回,魔君有吩咐,不允許任何人打攪。”楚韻站在王殿之外,冷言冷語地將陵雲拒之門外,這些日子,和天神廝殺,已死傷無數,如今魔君忙着處理魔界事務,哪有那些個閒情逸致來應付這個孩子……
楚韻瞅了眼眉頭緊蹙的陵雲,心中不由產生了幾分憐惜,雖然陵雲是魔君的親生兒子,可魔君待他卻不似親生兒子,自打他出生,便不見他對陵雲有當父親該有的關懷與疼愛。
魔君真的變了,自從親手毀滅潼城之後,他一心便要覆滅天界,手段也有些極端,甚至不擇手段。
“我已經幾個月沒見到父君了,今日我定然要進去!”陵雲面色憤憤,怒視楚韻,“楚韻你不過是個護法,膽敢攔我?”
“少君不要孩子氣,如今正逢仙魔大戰之際,魔君自然無暇顧忌少君,你還是回去還好修行,將來能夠助魔君一臂之力吧。”楚韻毫不爲陵雲的怒意而生氣,只是淡笑着迴應,畢竟他還只是個孩子。
“我身爲父君唯一的兒子,自然會成爲父君的左膀右臂,只是你楚韻只是個外人,有何等資格攔我?讓開!”陵雲自然知道母親與楚韻之間向來勢同水火,如今脾氣上來,正好逮着楚韻便是一陣數落。
陵雲說着就要越過楚韻擅闖王殿,卻被一陣強大的掌風逼退,只見一道黑影瞬間從王殿內閃現出來,他還沒看清來人,便已重重摔了出去。
“放肆!”
凌厲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聞其中徹骨寒氣,陵雲一個哆嗦,低聲道:“父君,雲兒只是想見一見你。”
陵霄那披散在肩的白髮隨風舞動,更襯得他冰冷的面容上寒若冰霜,“楚韻護法沒有告訴你,我有嚴令任何人都不得擅闖嗎?”
嫿嫿聞訊趕來,見陵霄大發雷霆,猛然跪在陵雲的身邊,輕聲細語道:“雲兒只因數月未見你,心中思念,難免急躁,還望魔君息怒!”
“你方纔說楚韻是外人,今日我便告訴你,楚韻與我並肩殺敵時,你還不知身在何處!即便你將來繼位成爲魔君,也容不得你用此等語氣同她說話!”陵霄的聲聲訓斥,不留絲毫情面。
楚韻聞陵霄之言,心中一陣感慨,又念陵雲年幼,低聲道:“魔君息怒,少君還是個孩子。”
嫿嫿將倒地的陵雲扶起,緊緊握着他的手道:“還不向楚韻護法道歉。”
陵雲十分不情願,可又懼怕陵霄的怒意,遲遲未吭一聲。片刻,他感受到母親正用力握着自己的手,這才低聲道:“陵雲錯了,不該對楚韻護法亂髮脾氣。”
“你退下吧。”陵霄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隨之望了眼楚韻,“隨我進來,我有話對你說。”
跪地的陵雲咬着嘴脣,狠狠地盯着父君與楚韻消逝而去的背影,眼眶中含着閃閃地淚光。
嫿嫿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拳,不由低頭望了眼陵雲,當即便扯着他離開。
一路上,陵雲用力回握着母親的手,沉默了許久,終是忍不住甩開了她的手,怒聲問:“母親是魔君夫人,爲何要如此低姿態?爲何不肯在父君面前爲我說一句話?你就任由父君在外人面前對我如此訓斥,難道我堂堂魔界的少君竟然比不上一個楚韻嗎?”
嫿嫿望着激動的兒子,沉聲道:“母親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凡事要學會一個忍,今日失了分寸的你,讓我很失望。”
陵雲的淚水頃刻間滾落在臉頰,搖頭道:“母親你方纔瞧見父親的神色了嗎?一副要將我剝皮抽筋的模樣,我只是想念父君而已……這麼多年,父君從來未曾給過我一個溫暖的眼神,更不曾正眼瞧過我,我不知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父君爲何要這樣對我……”
嫿嫿聞言,臉上頓閃一片哀傷,她深深地閉上了眼睛,將一切傷痛隱匿,低聲道:“陵霄何止是對你如此,他對任何人皆是如此,包括我……”
“可母親你是他的妻子,我是他的兒子……若他如此不喜歡我們,那爲何要娶你,要生下我……”
嫿嫿聞他之言,猛然睜開眼睛,一陣怒意頓閃眼中,揚手便摑了他一巴掌,怒道:“今後不容許你再說這樣的話,你要記住,你的母親是魔君夫人,而你是魔君的繼承人,沒有任何人能改變這個事實。”
陵雲因着一巴掌徹底冷靜下來,他低垂着頭,無盡的悲傷蔓延。
嫿嫿知道,陵雲自打有記憶以來就很自卑,因爲他從來不曾得到過陵霄的一絲關懷,哪怕是一個擁抱都不曾有過,這種種對他來說是永遠的傷痛。
猶記得小時候,他用稚嫩的聲音問:“父親爲何從來不抱我?”那一刻的她,心中猛然一疼,如何能告知他,陵霄的心中一直以來都只有月初而已,從來不曾有過她嫿嫿?
“雲兒,你放心。”嫿嫿上前將兒子擁入懷中,眼中頓時閃現冰冷,“所有阻擋我們的人,我都會一一除去,我要陵霄的身邊,只有我們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