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公主的死振動了整個天界,天宮內陷入一片悲慼中,這一次玉茗公主被魔君殺死,魂魄已散,就連一絲骨灰都未曾留下。與此同時,魔界的曾任大護法七殺與左護法楚韻亦在當日雙雙灰飛煙滅,據聞是魔君陵霄親自下的殺手。
於是,七殺是天界派去魔界的暗人這件事也隨之浮出了水面,衆仙皆是一陣唏噓,從未想到,白夜景曾在魔界安插了這麼深的一枚棋子,一埋便是六千年,從來沒人想到那個陪着陵霄一同征戰天下的七殺會是暗人。
仙界與魔界這一次的大震盪,令人更覺一場大戰在即,皆是嚴正以待。
月初一個人坐在偏殿已有整整三日,不吃不喝,也不說話,誰也不見。
白曜知道她傷心,便不去打擾,決定讓她好好靜一靜。
更何況,她如今已恢復了月初的所有記憶,如今的她定然心緒複雜,只有時間才能平復她的心。
但他始終相信,堅毅如月初,她必然會從這段痛苦的過往中走出來。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白曜沒有看錯月初,果然,第四日的清晨,一臉憔悴的月初踏出了殿內,蒼白的臉色與疲憊的表情泄露了她數日未閤眼。
“天帝,我們去見佛祖吧。”月初目光空洞,口氣飄忽,有着穿透靈魂的冰冷。
白曜沒有追問,心中亦明白月初之意,默然領着她朝西天雷音寺而去。
在抵達雷音寺山腰時,月初卻突然止住了步伐,她站在石階之上,遙望此處一景一物,似乎又回到了千年前,她一步三叩首,乞求能夠得到佛祖對陵霄的寬恕,留他一條性命,給他一個從善的機會。
那時的她,信誓旦旦地告訴佛祖,一個能夠爲她放棄永生的男人,便也可以爲她放下屠刀。
她是多麼的堅信自己能夠感化他,一心一意想着要與陵霄遠離塵世喧囂,擺脫名利仇恨。
可她的堅信,最終換來的是無數的人慘死,月秀、無雙、玉茗、七殺、楚韻,乃至潼城數十萬的無辜百姓。
陵霄,早已泯滅人性。
“既然不願,便莫勉強自己。”白曜的話語平靜,深知月初踏上這通往雷音寺的階梯是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月初收回神思,側眸深深凝視着他問:“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白曜一愣,卻不知她這句話中的深意。
月初嘴角露出嘲諷的笑:“白曄與我無親無故,將那萬年功力傳與我,不過是窺探天命後得知我是毀滅魔界第一人。而你……多番救我,甚至立我爲你的天妃,將陵霄的孩子視作親生女兒,爲的不也是這所謂的宿命嗎?”
白曜面對她的質問與冰冷,默然不語。
月初繼續道:“月初何德何能,讓天帝你如此委曲求全,娶陵霄的妻子,認陵霄的孩子。”她的聲音至此,已是哽咽一片,眼底閃爍着點點淚光,可眸內卻藏着異常堅忍的凌厲:“你與陵霄一樣,那麼費盡心機將我留下,終究只是想收我爲你們一統三界的棋子罷了。”
白曜無畏無懼,迎上月初眼中的凌厲,終究沒有做聲,未曾爲自己辯駁過一句,只因他確實有過這樣的私心。
萬籟俱寂,蕭蕭寒風,金光普照天地萬物,令處於冰冷對峙的二人收回目光,仰天凝望那暖暖金光普照全身,在那金光瀰漫中只見佛祖那巨大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與當初一樣,如今的佛祖臉上依稀掛着和藹慈祥的笑容。
“月初,你終於還是來了。”佛祖的聲音渾厚,有着無限的穿透力。
月初再見佛祖,恭敬地朝他一拜,也不顧天妃的身份,跪在了石階之上,滿臉虔誠道:“罪人月初,來向佛祖請罪。”
佛祖緩緩搖了搖頭,問道:“你何罪之有?”
“若非月初信誓旦旦承諾可以將陵霄感化,這世間便不會死那麼多無辜之人。”
“這一切,都是宿命輪迴。”佛祖表情溫淳,“萬年前,是你種下的果,萬年後,便只有你纔去結這個果。”
“看來佛祖早就知道這宿命。”月初淺淺一笑,笑的虛無且悲涼,“既然宿命定下月初是終結魔界之人,那月初今日便來完成當日對佛祖所立下的誓言。”
一直沉默不語的白曜忽而側首,看着月初那極爲認真的表情,更多的是最後的決絕。
“你還愛他。”佛祖微微嘆息着,語氣中似有一抹不忍。
“當日我以對佛祖的誓言換得他的性命,如今他濫殺無辜,我便必須親自手刃他。”月初說的那樣雲淡風輕,好似早已將對陵霄的那些感情拋之於腦後,眼中只有對陵霄的恨意,“他最不該的,便是殺了玉茗,我一定會玉茗報仇。”
說罷,她仰着頭,迎着無限金光,將目光緩緩投遞至白曜身上,“而且,我身爲天妃,有責任與義務斬妖除魔,守護這天下安定,百姓不再受妖魔侵襲。”
佛祖凝着月初字字鏗鏘,滿意的點點頭:“宿命終有輪迴,可單單憑你一人之力,並不足以剷除陵霄。”語音至此,只見天空中緩緩飄下兩把長劍,一把白光茫茫,一把藍光璀璨。
月初與白曜分別揚手,接過停在面前的劍。
“這是天誅?”白曜想起白曄魂飛魄散後,這把天誅劍也隨之塵封。
月初則是怔怔凝望手中的劍,喃喃道:“這把不是被陵霄摧毀的天音劍嗎?”
“天誅與天音是天界至高無上的一對神劍,如今因天音的毀滅而重生,他們現在的名字叫天音無相,天誅地滅。只有雙劍合璧,默契無間的配合,才能夠發揮出它最大的威力。”佛祖很耐心的爲他們二人解釋着,“這至高無上的神劍,只有天界至高無上的天帝與天妃纔有那個能耐操縱,陵霄已入魔中魔,也唯有你二人聯手,纔有機會誅殺他。這一次,將是永生。”
“魔君,下一步你有何打算?”嫿嫿在七殺與楚韻死去後的第三日,領着陵雲一同步入王殿,她的心中沒有底,總覺得陵霄一直是個迷,讓她無法摸透他的心思,如今七殺與楚韻死去,陵霄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整個魔界變得一派死氣沉沉,對陵霄從最初的敬畏變成了懼怕。
所有人都知道,七殺與楚韻與陵霄的交情之深,他竟能對他們二人如此下狠手,難保某一日自己一不小心惹怒了陵霄,自己也將面臨魂飛魄散的結局。
嫿嫿的問話,卻許久未得到他的迴應,便小心翼翼地繼續問道:“如今我魔界損失兩員大將,白曜痛失愛女,必然替女復仇,我們應早做準備爲好。”
“你下去。”陵霄冷冷地說着,也未睜眼看嫿嫿於陵雲一眼。
嫿嫿卻不甘心,繼續道:“我苦心抓玉茗入魔界,引來了月初,爲何最終你卻放她走了?她欺騙了你這麼多,如今你還是無法對她下殺手嗎?”
陵霄猛然擡首,狠狠看着嫿嫿,冷聲道:“如今你還有臉在我面前提起這件事?你以爲你在背後搞的詭計我不知道?”
嫿嫿心中一跳,眼珠遊離着問:“我搞什麼詭計了?”
陵霄的聲音冷到極致,變成一道冰冷入骨的嘲諷,“費盡心機抓到玉茗,好巧不巧的將她關在七殺的隔壁,你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七殺救走玉茗。”
嫿嫿臉上一陣委屈,“我爲何要這樣做?”
“你爲何要這樣做,難道不該是問你自己嗎?你想要把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除掉,爲的不就是你和陵雲能夠擁有更大的權勢嗎?”
嫿嫿怔在原地,不知自己的計策竟然被陵霄看穿,如此當面揭穿,只覺臉上一陣羞憤,半晌,才憤憤道:“是呀,我是故意的,可你以爲我做這一切是爲權利嗎?我想要的不過是你的身邊只有我和陵雲,而他們在,你的眼中從來都不曾有過我們!我們只是想要你一點點的溫情,這也有錯嗎?”
陵霄揚手給了嫿嫿一巴掌,將她打飛在地,陵雲大驚,撲至嫿嫿身上,哭着對陵霄怒吼:“不准你傷害母親!”
嫿嫿推開陵雲,不顧右臉的紅腫,嘴角含着血跡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的淚水潸然滾落,卻強硬道:“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就殺了我吧!”
“你以爲我不會殺你嗎?”陵霄望着嫿嫿,殘忍地笑着,“留着你們於我何用?稱霸三界,我一人便足矣。”
嫿嫿有些恐懼地後退幾步,此時的陵霄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以前雖冷血無情,卻不似現在有着一種殺人的癲狂。
陵霄揚手就要取嫿嫿的性命,陵雲再次撲到她身上,嘶聲道:“不要殺母親!”
陵雲的相護,卻沒有收手的意思,嫿嫿失聲尖叫着:“陵霄——你要殺了你的親生兒子嗎!”
嫿嫿的尖叫聲終是拉回了陵霄幾分理智,他及時收了手,才避免了一場悲劇的發生。他靜靜望着害怕的陵雲,這纔想起,陵雲是他的親生兒子!
從何時起,他竟變得如此殘忍,那一刻,他真的想要對陵雲痛下殺手。
嫿嫿慟哭地摟着陵雲,渾身顫抖着,就差那麼一點,陵雲就要死在陵霄的手下,想起方纔驚魂一幕,她想想就後怕。
“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陵霄撇過頭,不再看陵雲與嫿嫿那淚流滿面的容顏。
可嫿嫿卻嚇得腳軟,根本無法起身,只能呆坐在原地哭泣着。
“滾!”陵霄怒喝一聲,嫿嫿的雙腿像是突然來了氣力,抱起陵雲便跌跌撞撞的逃離開來。
陵霄看着嫿嫿那逃離的背影,面上毫無波瀾,只是嘴角扯出一抹悽哀的嘲諷。
與其將他們留在身邊,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一個個離他而去,不如由他來親手毀滅。
這個天下,他的身邊不再需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