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2、失落世界的凌波
可是四人就那麼原地站了半天,竟然什麼都沒有發生;腳下依然是血染的大地,與海邊的赤石一般的顏色;風靈珠在冥赤手中熠熠生輝,和着溫暖的陽光,星星點點的閃耀着。這一次就連冥赤都有些不解,若按照《神州異聞錄》所說,這裡是神州大地的平行世界,有着五靈中每一人的失落回憶,那麼如今明擺着俞樾的回憶已經結束,並且這個世界的風靈珠都已經到手,可爲什麼,一切都沒有變化呢?難不成他們還漏了什麼?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工夫,赤石海上卻傳來一陣又一陣巨大的漣漪;海面拍打的聲音在這靜謐的時刻變得很明顯,幾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海面上——也就看到於三文正好看的擺着尾巴,興奮的向這面游來,一面遊不忘一面招手道,“太好了,太好了,你們還沒走!”
難不成遲遲未離開這裡的原因就是於三文?冥赤暗暗這麼思忖着的工夫,於三文已經離開了海面,並且魚尾變成了雙腿的工夫,渾身都開始發生了驚人的變化——那頭彩虹般的長髮如今全數成了黑色,瞳孔也變成了常人一樣,看起來就像是平常人家漂亮的小姑娘一樣。她並沒有穿鞋子,只是光腳在地面上奔跑着;只不過在看清周圍的狀況之後,她驀地停住了腳步,臉色煞白煞白的,還倒退了兩步,對着玉蓁蓁幾個直搖頭道,“這……這是怎麼了?他們,他們平常雖然罪大惡極,總是入海想抓住我們,得到我們的鮫人珠,可是……可是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們鮫人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三文別急,別怕,”玉蓁蓁見狀,忙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對已經熱淚盈眶的小小於三文道。“三文,千萬要堅強,絕對不能落淚。這裡在我們抵達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你要清楚。人類是經常會有戰爭的,或許……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戰爭也說不定。”
玉蓁蓁鮮少說謊,誠如這一次,即使是善意的謊言,可她心裡還是不舒服;但若告知於三文這些是俞樾所爲的話。恐怕日後於三文對俞樾是絕對會抗拒,這也不是她想要看到的。於三文瞪大了雙眼,面色慘白的對玉蓁蓁道,“那他們……他們就一直這樣躺在這裡嗎?”
想來敖夔一定是寵慣了於三文,恐怕連這些血腥的事情都未曾告知。玉蓁蓁搖搖頭,拍拍於三文的肩膀,沉重道,“想來鬼族三皇子一定會差人處置的,你瞧,他剛剛便是回去鬼族差鬼差過來了。”
“嗯。”於三文雖然點頭稱是。可是那驚恐的表情還是一刻都未曾褪去,她從小養尊處優的,敖夔又總是和她講一些結局很美好的故事,所以小小的於三文什麼時候看到過這麼恐怖又血腥的畫面,自是一時間無法接受了。
冥赤略微蹙了眉頭,同樣上前,低垂着眼瞼望着微微顫抖的於三文,開口的時候依舊不帶什麼感情,“你來找我們做什麼?”
冥赤一句話總算將於三文拉回了正軌,她深深吸了幾口氣。儘量看着玉蓁蓁和冥赤,不去看那些無主的亡魂,“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他是從很遠的地方游到這裡的;他告訴我他找不到他的主人了……”
“這樣的事情。我們管不了。”冥赤沒等於三文說完,便直接拒絕,同時眉頭蹙的緊緊的;如今他們下一步究竟該如何做還不清楚,這裡的時間和神州大地差多少也不清楚,他從未如此沒有頭緒過,哪裡還有工夫和於三文玩什麼小魚找主人的遊戲。
“不是的。”於三文倔強的搖頭,挺起腰板擡頭望着冥赤,眼神中有着幾分乞求,“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已經在鮫人族住了一段時間;可每天他都六神無主的,說是離開主人就不能……”
“玉蓁蓁,我們走。”冥赤直接轉頭走回原處,同時提了玉蓁蓁一句,示意她不要與於三文周旋了;冥赤也着實瞭解玉蓁蓁,知道她是個無法對朋友、尤其是於三文這樣的生死之交——儘管這裡的於三文並不是——所以他必須接着提了一句,“別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
玉蓁蓁咬咬牙,望望一臉期待與希望的於三文,狠心起了身,準備回身走的工夫,究竟是心有不忍,還是先彎腰輕輕對她道,“三文,你的朋友一定會找到他的主人的,只要你們一齊齊心協力……”
“沒用的,我們一直在努力找,可是我們無法抵達天界,你們不都是仙人嗎?不都是天界的人嗎?難道不知道赤松子上仙在哪裡嗎?”於三文攥着拳頭這樣對着冥赤的背影大聲的吼道,語氣中又帶了些哭腔。
赤松子上仙。這五個字至少讓四人之中的三人——聶星旭除外——登時愣在了原地。赤松子上仙是峨眉山明霞洞府的仙人,明霞洞府,玉蓁蓁和風花飛去過的次數還真是不少;而能夠和冥赤掛鏈上的,就是明霞洞府、赤松子座下的弟子,按照於三文的描述,這個人應該就是——
三人的念頭幾乎同時到了這裡,便默契的互視,從對方的眼神中,即使是從來都波瀾不驚的冥赤,從來都從來都傲視蠻橫的風花飛,即使是從來都平靜如水的玉蓁蓁,如今全部都是訝異、驚喜與期待。風花飛更是按捺不住的大步走到了於三文一旁,直接開口道,“你那個朋友在哪裡?”
於三文可着實嚇了一跳,畢竟剛開始見面的時候風花飛可一直是帶着一張撲克臉站在後面,幾乎一句話都沒說;這會兒他忽然變了一張臉一樣的這樣對自己開了口,小小的於三文還真有點害怕了,忍不住的往玉蓁蓁所在的方向貼了貼,方纔開口道,“他……他膽子很小,所以我說我先出來問問,讓他呆在海下等着。”
“那麻煩三文讓他出來吧。”玉蓁蓁眼中已經忍不住的含了淚水,儘管還並不確定那一定是凌波,可就是這份期待,已經將玉蓁蓁的內心充裕的滿滿的,再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就要化作淚水溢出來了。
“姐姐你怎麼哭了?”於三文伸出小手摸了摸玉蓁蓁的臉龐,面色多有擔憂。
“沒事,我沒事,”玉蓁蓁連連搖頭。後又道,“三文,讓你的朋友出來吧,如果我們能幫得上忙,一定盡力。”
“真的嗎?”事情忽然有了這麼大的好轉。於三文似乎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她很快便用力點頭,之後放開雙腿向赤石海重新奔了去,一面狂奔一面大聲道,“凌波,凌波——快出來吧,仙人們答應幫忙了——”
凌波,真的是凌波!風花飛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如今的心情,他從來不敢想,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凌波一次;當真是天可憐見,在這個失落世界。他終於又能夠見一次此生第一個認定的朋友;念及此,風花飛不禁也紅了眼圈,想想剛剛得知凌波已經不在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似乎都停止了跳動,那是一種怎樣的痛;如今終於又能再見,風花飛那顆期盼的心思已經無以言表!
而能夠再見凌波對於玉蓁蓁來說,也是巨大的驚喜;她本以爲凌波魂飛魄散的前一刻,他們已經永別,已經永世無法再見;畢竟是魂飛魄散,凌波已經連轉世的機會都失去了。從此以後,他就存在於每一寸土地上,每一絲空氣中,似乎隨時都在。只是永遠都無法看到、觸碰到。玉蓁蓁永遠記得凌波的身體一點一點在她雙臂間腐化的樣子,她哭的肝腸寸斷,可是那又有什麼用……
玉蓁蓁一眨眼,眼淚就落了下來;她強行忍住眼淚,可是無奈,那淚水卻要和她對着幹。偏偏就不聽話。一旁的冥赤見玉蓁蓁如此,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玉蓁蓁側擡起頭,對上冥赤那雙溫柔如凌波一般的眼睛,她登時便死死的咬着嘴脣,眼淚刷刷的落了下來。
“別這樣,不要哭……無論發生什麼,有我在。”也許只有對上玉蓁蓁,冥赤纔會有這樣溫柔的表情,這樣和煦如春風般的低音;聶星旭看到這一幕,也不禁有些動容,凌波的事情他在修仙一派中多多少少也聽說了,所以玉蓁蓁何以如此,他非常能夠理解。
“蓁蓁姑娘,”聶星旭也在一旁安慰道,“還請不要這麼激動,不然一會兒真的見到凌波,聽聞於姑娘講他那麼膽小,怕是會嚇着他了。”
“聶公子說的極是,”玉蓁蓁擦擦眼淚,後勉強笑着對聶星旭道,“況且我們如今見到的會是什麼狀態的凌波還不清楚,因爲我第一次在明霞洞府見到凌波的時候,他是魚身,並非人身。”
“我也是,”風花飛接了玉蓁蓁的話,似乎一談到凌波,他就換了個人一樣,說的話也多了起來,“從我很小的時候,第一次進明霞洞府,見到的凌波就只是一條錦鯉而已。”
“這裡是失落世界,不是神州大地,或許我們一開始便錯了,”冥赤蹙着眉頭,想着從進來開始到現在經歷的事情,發生的變故,又道,“或許這裡雖然被稱作神州大地的平行世界,發生的事情也大多相同,但有一些細節可能是不同的;我們如果一會兒見到的凌波是人身的話,就證明剛剛我的觀點是站得住的。”
不錯,凌波一直到百年之後都是錦鯉之身,這一點不會有錯;而如果冥赤剛剛的說法站得住,就證明這裡並非是他們的失落回憶,而是失落世界的五靈遇到的事情,他們只是參與進來,讓事情有了一些轉機;而不知爲何,這些轉機做到之後,他們就可以得到相應的靈珠——這一點,冥赤到現在也是無法想得通。
“凌波,走啊,沒關係,別怕——”於三文的聲音再度從赤石海中傳了出來,而衆人便都提着一顆心向着聲音發出處望了過去——但見兩個人影越來越近,待能夠看得清了,便是一個小姑娘帶着一個英俊的少年一齊走過來;小姑娘自然就是於三文了,那個一直躲在於三文身後帶着羞澀的少年,肌膚白皙勝雪,微微的發着瑩白的銀光;烏黑的長髮溼漉漉的披在肩膀上,一雙秀氣的柳葉眉之下,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怯怯又總是偷偷的瞟向這邊——沒錯,是凌波!
玉蓁蓁記得,她當初第一次見到凌波人形的時候,凌波便是這樣的,只不過比現在大了幾號。她激動的捂住嘴,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淚又開始要氾濫成災。而於三文帶着凌波在走的離幾人比較近的工夫,凌波好像忽然看到了什麼一般,表情之中難掩驚喜的鬆開了於三文的手,在於三文都詫異不已的工夫,光腳噔噔蹬蹬的跑到冥赤面前,擡頭望着他,雙眼之中滿是豔羨的目光,半晌纔開口道,“冥赤哥哥,你是冥赤哥哥吧?”
於三文終於明白爲什麼見到冥赤會覺得有些眼熟,原來冥赤竟然和凌波長的有幾分相似;只不過是因爲冥赤那張總是不苟言笑的臉,倒是區分他和凌波的最好方法了,凌波纔不會有那樣的表情——只不過這一對居然是兄弟,於三文還是有些無法想象;不過是兄弟也好,既然冥赤他們來自天界,讓他們帶凌波去找赤松子就是最好的了。念及此,於三文雖然有些捨不得,但還是上前,走到凌波身邊,與凌波一齊擡頭望着表情依舊沒什麼太大變化的冥赤,道,“你既然是凌波的哥哥,一定會帶着他去找赤松子上仙的吧?”
“你……”冥赤心中百感交集,可是面色依舊不動如山,只是微微彎了腰,對凌波道,“找到赤松子,就是你的願望?”
“嗯,對,”凌波微微紅着臉,對着手指羞澀開口道,“畢竟明霞洞府纔是我的家,我出來也是追尋上仙的,只不過一直找不到,上仙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冥赤哥哥,在仙界的時候見到上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