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山鎮石頭村終於在過年前十五天完成了搬遷,這也讓洪山鎮所有領導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因爲這件事,他們沒少捱上級領導的批評,所以在搬遷的那一天,鎮裡領導是帶頭幫忙,那陣勢比上級領導下來檢查還要熱鬧、宏大。
趙天壽一家坐在新安置的房子裡,心裡卻是怎麼也不舒服,儘管現在住的房子比以前住的土坯屋好了不知多少倍,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悲傷,那種情緒,影響着每一個人。
“要是啓蒙還活着,也能住上這樣寬敞的房子了……”
趙啓蒙的母親說完這句話,又哭了起來,那雙紅腫的眼睛其實已經不容她再次哭泣了,可是每每看到掛在牆上的趙啓蒙的照片,她就會情不自禁的哭泣、流眼淚。
“孩子他媽,別再哭了,啓蒙已經走了,相信他在那邊過得比我們還好。”趙元德安慰的說道。
石頭村的八戶人家全部被集中在了一起,住的全是磚牆紅瓦房,自來水、沼氣池、電燈等等一應俱全,真正的實現了當地領導給他們允諾的那句話——只要大家肯搬遷,直接領包入住。
在進村的大彩門上寫着鎮長親自提筆寫的“石頭新村”四個大字,而且石頭新村距離洪山鎮也就是十來公里,對於以後大家購物什麼的,方便了很多。
經過這次搬遷,原來石頭村集體圈養的三百多隻羊和積攢下來的幾噸羊毛,也被全部賣掉了,所得之錢,在趙天壽的主持下,一分不少的全部分到了各家手中,畢竟,現在已經實行了“封山育林,禁牧育林”的政策,所以,這三百多隻羊是不能帶到洪山鎮繼續圈養了。
“爹,咱們以後怎麼辦?”趙元德嗚咽着問道。
失去了全家唯一一個用勞動力,以後這個家的生活該怎麼辦,這可是三個老人不得不面對的一個現實問題,在這之前已經分得賣羊的五萬多元和政fu補貼的兩萬元,但這些錢對於這個家庭而言,是不可能維持一輩子的。
“等過完年,咱們再買幾隻羊,雖然不讓放牧了,但是我們可以圈養,現在洪山鎮旅遊項目搞得風生水起,許多餐館、農家院需要大量的羊肉,所以,我們不能靠着那七萬元安度一生,我們要爲靈兒的未來着想,他可是啓蒙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們趙家唯一的孩子。”
趙天壽淡淡的說道。
過完一個充滿悲哀的春節之後,趙天壽在鎮裡領導的特別關懷下,在房屋旁邊蓋了一個小羊圈,養了兩隻購買回來的山羊,而且,鎮裡的領導還表示,以後洪山鎮的餐館和農家院需要羊肉的話,會優先考慮他們家,並且還將趙天壽一家定爲了鎮裡的困難戶,進行優先扶貧。
與此同時,年已六歲的趙靈被送到了鎮裡唯一的小學,因爲趙天壽說過,再苦,不能苦了孩子;再窮,不能窮了孩子,無論趙家以後吃糠咽菜還是上街乞討,都要讓全家唯一的孩子趙靈有學上、有書讀,千萬不能跟他們一樣。
也許是因爲父親離世的原因吧,六歲的趙靈開始變得特別的懂事,在家中,年小的他不是幫助母親趙梅做飯,就是幫助奶奶拖地,又或者是跟着爺爺去村子拔草餵羊,或者哭着喊着和太爺爺一起清理羊圈;在學校,雖然只是學前班,但是趙靈特別的尊重老師,對小朋友們也很友善,這也使得學校裡的所有老師和小朋友都特別的喜歡他、和他一起玩,而且,他的學習成績也總是名列前茅。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更何況還是一個失去了父親的孩子呢。
年小的趙靈,用他淳樸而又誠摯的心靈,打動了身邊的每一個人,當大家知道他家的困難之後,都紛紛援手相助,但是被趙天壽一家都婉拒了,因爲他們還沒有到那一地步,他們家裡還有五口人,十雙手,他們要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出屬於他們的天空。
趙天壽起早貪黑的照看着買回來的兩隻羊,每天天還未大亮,趙天壽就來到羊圈旁給羊喂草料並打掃羊圈,而這個時候,總有一個單薄的身影站在羊圈旁等着趙天壽的到來……
每天放學回家,趙靈總是要將洪山鎮所有的街道都跑一圈,把人們喝完丟棄的飲料瓶一個個的撿回家,積攢起來賣錢……每天晚上,趙靈總是幫助爺爺割完草再幫助奶奶和媽媽收拾完家之後,才趴在桌子前寫作業……
總之,這樣的生活被趙靈安排的嚴嚴密密,每一分一秒都被他完全的利用起來,從來不浪費掉一分一秒。
當別的孩子和父母一起看電視的時候,趙靈幫助家人收拾家裡;當別的孩子手裡拿着飲料喝的時候,趙靈只能將裝着涼開水的瓶子拿出來喝一口;當別的孩子跟父母吵鬧着買零食的時候,趙靈已經將所帶的饅頭吃完了……
雖然,太爺爺、爺爺奶奶、媽媽都非常的心疼他,總是要他不要做這做那,可是他總能找各種機會幫助大家;雖然,每個人都會給他零花錢,但是他從來沒捨得花過一分錢,他將每個人給的零花錢全部存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日子,一天又一天的交替,春夏秋冬,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不停地更替着……就這樣,十年的光景很快就過去了。
轉眼之間,十年已過,當初還是年幼的趙靈如今已是長大成人,雖然才十六歲,但是他的臉上卻寫滿了成熟,十年的成長經歷,已經讓他比別的小孩獲得了更多的人生經歷和閱歷。
有人長大就有人老去。
趙靈長大了,但是太爺爺趙天壽、爺爺趙元德以及奶奶,甚至連媽媽韓梅都已經老了,尤其是趙天壽,已經是九十六歲的高齡了,就整個洪山鎮而言,也是爲數不多的高齡老人了,自然而然的也就被當成了鎮裡的寶貝。
這十年來,趙靈的母親並沒有聽從爺爺趙天壽以及公公趙元德的話,愣是堅持沒有改嫁,一個人將這個家扛了起來,每天起早貪黑,從來沒有一句怨言,就連這個家,自從搬遷之後,這十年裡更是沒有發生過吵架之類的事,這也被洪山鎮選爲先進家庭典範,並且得到了政fu的幫助。
如今的趙天壽,身體已經遠遠不如以前了,圈養的那兩隻羊,現在已經繁衍了好多隻,但是卻被嚴格的控制在了十隻以內,每年多出來的羊,都被附近得餐館和農家院搶着買去了。
“靈兒,你現在已經十六歲了,這十年來,真是苦了你了。”趙天壽坐在熱炕上,望着坐在身邊的重孫子趙靈,一字一頓地說道。
“太爺爺,我一點都不苦,以後,我還要擔起這個家呢。”趙靈望着太爺爺稀疏的頭髮,眼睛溼潤了。
這十年來,太爺爺老去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原本滿頭銀髮如今已變得稀稀拉拉,原本還能啃骨頭的牙齒早已經全部掉完了,原本在黑暗中能夠一眼找出他的雙眼已失去了色彩,就連抱起他的強健身體也已經垮掉了……
望着眼前的太爺爺,趙靈哭了。
“靈兒,不哭,太爺爺看到你長大成人,打心眼裡高興,你六歲起就沒了父親,但是你卻沒有失去對生活的信心。你知道嗎,太爺爺之所以能活的這麼久,就是因爲你的堅強支撐,現在,太爺爺也終於放心了。”
趙天壽用乾枯的手輕摸着趙靈的臉,輕聲說道,但是,當他提到趙靈的父親的時候,眼角又流出了渾濁的淚水。
十年來,趙靈的所作所爲大家有目共睹,甚至,很多人拿着趙靈教育自己的孩子,希望他們也像趙靈那樣懂事。
整整十年,趙靈一直跟隨着太爺爺牧羊,雖然不是把羊羣趕出去放牧,但是每日放學之後的割草,打掃羊圈,餵羊,剪羊毛,曬羊糞等等,甚至還學會在宰羊這類的活。總之,農家所遇到的活,他沒有一樣是不會的。
雖然這樣,趙靈的學習卻從來沒有落後過,每次考試,他總是全級第一,從小學到初中,他一直擔任班長一職,而且學習成績也一直保持在全級第一,沒有一次出現過第二名,這也使得他成了縣裡聞名的三好學生、優秀榜樣。
這十年,也是趙靈艱苦但是很快樂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