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週五，黃琦與“飛鷹”見面後，蘇辰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聯繫不上，兩天之久毫無音訊，與他一同沒有消息的還有黃琦和時冰。
黃琦盯着手機屏幕，許久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那是宋智軻給他發來的一條長短信。
“琦，你應該已經和飛鷹見過面了吧。我猜的怎麼樣？飛鷹就是蘇辰吧。當我把蘇辰的檔案拿給你的那一刻，其實所有的謎底就已經揭開了，他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今後你的路自己走吧，我不再幫你了。畢業了是繼續混黑走下去，還是上大學後工作，慎重決定。我決定隱退了。我要和若水結婚了，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我爲了她放棄了父輩家業，如今已和家裡斷絕關係，我不能讓我們的孩子重蹈覆轍。婚禮現場你不必來，我前半生的朋友全是與黑道相關，而若水是我見過的最乾淨的女孩。除此之外我也再無知己了，所以，我們的婚禮很簡單。你和時冰，祝好。”
黃琦像做閱讀理解一樣，把宋智軻的短信反覆讀了好幾遍，讀到“婚禮現場……”的時候，心裡更是五味雜陳，像是所有苦楚與悲愁全部摻雜在一起，攪拌後一併嚥下去。
他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已經溼潤了眼框，模糊着眼前按的手機屏幕打下了兩個字。
“祝好。”
週一，新的一週開始了。蘇辰還是音訊全無。
當我舔着臉去問潘瑩瑩知不知道他們的下落時，她只是回我了一個白眼，然後滿臉厭惡地回答我：“你問我我問誰啊？”
無奈之中，我去問湯森。
當我好不容易從一羣女生裡擠進湯森的面前時，湯森比我更先開口：“你是想從我這打聽消息吧，無可奉告。”
我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我知道他們不喜歡我，都是因爲黃琦。潘瑩瑩因爲嫉妒我跟黃琦走得太近而討厭我，湯森因爲我總是把他們組織的關係弄得雞飛狗跳而討厭我。總之，在他們看來我就是一個紅顏禍水的人。還好有蘇辰黃琦和時冰，可是現在他們都失去了聯繫。
讓我隱約能推測一二的是，黃琦見“飛鷹”的那天晚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蘇辰問過我：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會原諒我麼？
他還問過我：如果有一天，我因爲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而離開了你，你會原諒我麼？
我的預感一項是準的離譜，在蘇辰問我這句話之前我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任何異常之處，可是他無緣無故的消失了之後這句話突然又縈繞在我的腦海裡。
從我認識蘇辰的那天起，我就始終覺得，那個少年身上有很多故事是我不曾知曉的，也是我無法觸及的危險邊緣。
真相降臨的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黃琦在下午的第一節課，和時冰一個前腳進門，一個後腳進門，不約而同地來了。而我見到他們，就像是餓了許久終於見到獵物的猛獸一般，朝他們撲過去。
“蘇辰呢蘇辰呢？他來了麼？”我邊問邊朝門口望去，始終沒有注意到在我說“蘇辰”這兩個字時黃琦頓住了片刻，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你還不知道？”黃琦皺了皺眉，反問。
“我應該知道什麼？”
黃琦盯了我片刻，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書包。
在我被黃琦熾熱的目光頂上了幾秒之後，突然想起了蘇辰說過“黃琦喜歡過我”這種話，可恥的臉紅了。在我回過神來想問什麼的時候，被湯森和潘瑩瑩搶去了先機。
“時冰那天是被‘飛鷹’藏起來了吧？見到‘飛鷹’真身了吧？琦哥，下一步要怎麼反擊？”
“都結束了，我會讓‘飛鷹’給你們一個交代，這件事從此了結。”黃琦把書包放在抽屜裡面，淡淡地說，“他混不下去了，他已經破了道上的規矩，不需要我們動手，他就會自動退出川滬的老大。”黃琦臉上的傷已經漸漸淡了下去，仔細看看是能依稀的看到青色的一塊痕跡。
黃琦指着自己的臉頰，“那天，他先動手了。而且，他還暗算了時冰。就算沒有此事，他退出川滬也是遲早的事情，因爲他一直以來都是公報私仇。”
“便宜他了。”湯森失望地低下了頭，想起了什麼一般突然擡起，“那‘飛鷹’怎麼會知道時冰是你的軟肋？莫非他潛藏在我們身邊過？“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我感覺到黃琦眼角的餘光罅隙瞥了我一眼，然後迴歸正常，“我不知道。”
“飛鷹”到底是誰，讓我越來越好奇，但同時讓我爲之驚歎的還有他爲了報仇不顧一切的舉動，他可以爲了替心愛的女人報仇，而放棄了高高在上的老大之位。冥冥之中，我覺得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76.
氣溫一天比一天低，呈直線式下降。我不自覺的把身體蜷縮在了一起，腦子裡突然冒出了幾天前微博上看到了一句話：天冷了，你想要外套還是擁抱。當我習慣了外套時突然出現了擁抱，可我想要擁抱時，卻發現沒有一個人在。
蘇辰還沒有和我聯繫，也不接我的電話。我問黃琦，黃琦看我的眼神漸漸陌生了起來，態度也冷淡了許多，當他說“我不知道”的時候，錯覺以爲他是在說“你欠我錢”一樣。同樣變了的還有我的心態，經歷過了離別的人都懂，再難過也不會像原來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只是靜靜的接受着一切。
中午，我泡在畫室反覆地勾畫着一條線而開始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響起的電話使我睡意全無。我的心裡猛然“咯噔”一下，以爲是蘇辰，當翻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卻是一條沒有備註姓名的陌生來電。
“喂！”電話接通，對方是一位年邁的老者，聲音之大讓我震耳欲聾。
“喂，您是不是打錯了……”
“什麼？我聽不清楚，”對方打斷我，“你是來我報攤看報的那個小姑娘吧？”
我一怔，突然想起了數月前，我曾經常翻越大半個銅仁市只爲去一家報攤看報，尋找李鋮昊的消息。最後一次去看報的時候，我給老奶奶留下了我的聯繫方式，她說如果有“垌軍帝國”的消息給我打電話。
莫非，“垌軍帝國”有消息了？
“是是是！我是！奶奶您請說！”激動的我險些把手機掉在了地上。
“姑娘，‘垌軍帝國’有消息了。”
天知道這一刻我等了多久。
“我沒有告訴陸依婷，”黃琦點燃了一支香菸，背靠在牆上，對着電話裡說，“這件事理應你告訴她。”
“當真？！”是驚訝亦或是驚喜。
黃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吸了一口手中的香菸。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謝謝。”
“從今往後，我做的一切再不是爲你，而是爲了被你欺騙的人少受一點傷害。”
電話那頭一個爽朗的笑聲，“如果不是顧北檸，可能我們會成爲真正的好朋友。”
“可是如今你我都知道，再沒有了那些可能。”
“我知道，你恨我背叛了你。”
“不，”黃琦把菸頭扔在地上，用腳狠狠碾過，“因爲你動了時冰。”
蘇辰嘆了口氣，緩緩說道：“當我知道了你當年並不知情的時候，我就決定放了她，說那樣的話，只是爲了嚇唬你。”
“可是！你還是萌發了想要傷害她的動機！”緊緊攥着手機的手腕上，青筋凸顯，“這就是爲什麼法律上故意殺一個人要比意外撞死了兩個人的罪行重。因爲你終究還是萌發了骯髒的動機！”
“我……”
當蘇辰想要再解釋什麼的時候，黃琦又說了一句“給小森他們一個道歉”，就掛了電話，剩下忙音。
蘇辰知道，他與黃琦的友情，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復原的。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們看似牢固的友情其實岌岌可危，可是他竟然真的奢望過這虛假的友情可以長久。
沒多久，蘇辰就以“飛鷹”的名義給他打的於廣瑞、劉世傑、周洋、湯森，各發了一封電子郵件。
他說：是我飛鷹。
偷襲你們是我的不對。
如今，恩怨兩清。若有怨氣，飛鷹我下輩子定聽你們差遣。
蘇辰再也沒去過學校，連畫室也極少地去。他怕再次遇見湯森，即使他們還不知道一切。
掛了電話後，我不顧一切，不顧整個下午的課程，就打了個出租車，火急火燎地趕往那家報攤。下了車，我發了瘋似的跑過去，直衝報攤前，喘着氣看着老奶奶，接過他手中的報紙。
——《時隔四年，“垌軍帝國”死灰復燃。》
當看到報上赫然的一行粗體字時，那一剎那，我的淚毫無徵兆地流成了兩行，像斷了的線，穿不起來。
我原本空洞內心的漆黑，好像慢慢地燃起了蠟燭。
我繼續地掃視着報刊上的後文，大致內容就是：“垌軍帝國”三年內重整旗鼓，積攢實力後重新復燃。報道的最後，我看到了“李鋮昊”這三個字。
——十八歲少年李鋮昊接任“垌軍帝國”老大之位。
三年啊，我等待這一刻等了多久。就像香港等待着祖國迴歸的那一刻，就像天空等待着飛鳥，就像深海等待着游魚，就像樹木等待着起風，而我，等待着再見到李鋮昊。
拜倫說過：若我見到你，事隔經年。我如何和你招呼，以淚眼，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