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淺夏!你別欺人太甚!”
“我就欺人太甚了,你們不服咱們出去單練練!放心,打不死你們,我敬老!”
崔、王、顏三人雖然氣的發抖,但一直有些沉默的蕭雨卻知道,他們四家都心虛着呢。
蕭雨甚至覺着,皇帝對姓氏錄的修錄比他們無視土地整改的命令更耿耿於懷。
土地整改是個大趨勢,他們現在挺得住,以後卻是無論如何都挺不住的。
可姓氏錄不一樣,這完全可以上升到意圖不軌,想要顛覆皇權的高度!
現在也是他們還算收斂,兩湖災患剛過,國庫空虛,又趕上幾個月後的大朝見,所以一時半會兒就算皇帝不想忍他們都不行。
可以後呢?按現在的情況看,他們這個皇帝陛下最少還有一二十年好活,這麼些年下來,總不可能年年都有天災人禍來絆住皇帝的腳步讓他們好好發展吧?
再說了,就算他們現在知道扶持旁系往軍方發展,但他們塞進去的人,卻一直和將門的主要將軍將領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他們帶着目的呢,和人家不是一道的,處不攏啊。
就算能處得好,他們現在把將門主婦得罪的死死的,人家不給你小鞋穿,不把你的人派去邊疆衝鋒陷陣的送死就不錯了,還指望人家好好給你請功?
四大士族的人都不傻,他們只是放不下從戰亂年間留下來的傲氣。皇帝受過他們的恩,他們也不準備造反,他們家學豐富,他們家風嚴謹,他們聲望極佳,所以皇帝就應該捧着他們,護着他們。
這想法在前兩年沒什麼不對的,可現在呢?舊有的貴族都被收去實權下放養老的差不多了,像江淺夏和古黎這樣忠心耿耿又年輕的新貴,更吃香啊。
就像現在,要是換個沒腦子的粗人,被江淺夏這麼指着鼻子的挑釁,說什麼也得豁出命去搏一場了。
可他們是文人,文人自詡聰明,就容易想的多,他們這樣真聰明的,就更容易想的透徹,透徹的讓人失了膽量,琢磨退路。
顏居被激的面紅耳赤,但神情卻由憤怒,慢慢的往悲痛那邊兒跑了。
嘴脣顫抖着顫抖着,江淺夏以爲的謾罵沒有出來,反倒措不及防的被老頭給哭懵了。
“老夫苦啊!四大士族苦啊!皇上啊,四大士族的子弟忠心耿耿,一直都努力爲陛下效忠,輸送棟樑之才啊!現在滿朝文武的看着,在這本該其樂融融的年宴上,老夫等人無依無靠,竟然被一區區五品的女子羞辱至此!”
“她不僅羞辱老夫,不就是爲了她萬寶閣的金銀錢財嗎!亂用無恥手段攪亂市場,威脅其他商人不給咱們的商鋪供貨,其心可誅啊!這是要斷了四大士族的根啊!”
一介名聲在外的先生,此時和潑皮無賴沒什麼差,直接趟在地上撒潑打滾,老淚縱橫。
“大乾初建之時,我們出錢出力,散盡家財的支持先皇,無數優秀的子弟送給陛下,付出了多少鮮血?”
“現在,現在馬上就要被這奸商欺辱的連飯都吃不上了啊!以後要是我們四家真到了不得不變賣家產以求活命的時候,還請在場的大人們做個見證,就是這無恥小人害的啊!”
“陛下,陛下啊!!!”
撲地拍大腿哭的要死要活,還能每句話、每個字都咬的這麼準確乾脆,邏輯絲毫不亂,栽贓娓娓道來。
要是把哭聲去掉,簡直是教科書般的用功勞逼宮,外加倒打一耙。
可大乾的人,還偏偏吃這一套……
“常瑞貴女,你平時在我們面前耍威風就算了,對待才德兼備又無官職在身的老先生,還是謙卑點兒吧?”
沈安還是沒顧得上宇文軒丞相的叮囑,不陰不陽的開口,惹來一衆文官的附議。
對這個老對頭,江淺夏都懶得跟他動怒了,只十分鎮定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沈大人的意思是,這四位都無官職在身是吧?看歲數好像也沒到八十呢,我動手教訓他們,只要不打死,好像只用賠錢是吧?”
對,大乾雖然還算開明,但該有的階級優勢那還是有的。
第一,民不可告官,告官前要先上刑,挺住了纔有後續,挺不住就自認倒黴。
第二,爲官者在被平民辱罵的情況下,可以動手懲戒,當然,要是平白無故的打,只要沒殘沒死的,都是賠錢了事。
也就是說,現在她要真抽這個臭不要臉的一頓,只用賠點兒銀子?她缺銀子嗎?
其實挺缺的,就是賠償的這幾個錢還能拿得出來,不虛啊!
看江淺夏掰着手指躍躍欲試的樣子,沈安恨不得先給自己一嘴巴子——他怎麼就把藉口給她了呢!
“常瑞,差不多就行了!這是皇宮年宴,不得動刀兵!”李廣孝看事情有點穩不住了,連忙出聲,想遏制江淺夏這膽大的念頭。
“是!微臣知道了,不動刀兵!”
“啪!”
掄圓了手就給還趴在地上的顏居臉上一巴掌,已經四十多的顏居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愣了許久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直到臉上的刺痛都不太明顯了,才慢慢的捂住浮現一個巴掌印的臉。
兩眼瞬間變得一片通紅,腦子裡不斷循環“沒臉見人、顏面不保”的顏居,像發瘋的野獸一般嘶吼掙扎着爬起來,牛犢似的往江淺夏身上撞去。
三位看熱鬧看的正爽的老帥被驚的跳起來,身手最靈活矯健的林帥飛撲而出,想替江淺夏擋住這一撞,衝到半路,竟然看見這妮子還有空閒扭頭衝他笑笑?!
揹着手悠哉的往旁邊挪一步,去勢正猛的顏居根本無法變向,直接從她身邊衝過去,在大殿當中摔了個狗吃屎。
“呀啊啊啊!老夫今天跟你拼了!!!”
狼狽不堪的爬起來繼續,撲來撲去,就像一隻笨拙的野豬試圖抓到只兔子一樣,看起來滑稽又怪誕。
閃躲了半天,江淺夏臉不紅氣不喘的,倒是顏居,差點沒把自己折騰死。
畢竟是文人,又四十多了,在大乾算老年人了,哪兒折騰得起?
不知第幾次摔倒後,憑着意志還想爬起來的顏居,被江淺夏不耐煩的抓起個盤子砸頭上,終於暈過去了。
“殺人了……江淺夏你大膽!竟然敢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殺人!!!”
“殺個屁,再任由他這麼折騰到脫力,纔是真的神仙都救不回來了。”
活動下手腕,江淺夏不能回學院過年的氣也出的差不多了,總算恢復到了平常的狀態。
擡頭看看臺上,她們的皇帝陛下神色不明,看不出是不是真生氣了,不過無所謂,反正她出氣了就好。
小小的聳聳肩,江淺夏語調輕快的道:“他額頭上的是小傷,等會兒隨便包紮一下就成,只要你們好好開導他,別讓他想不開的跑去自殺,那他再活個二三十年還是沒問題的。”
說話間,一個面色驚慌的宮女匆匆從偏殿跑來,衝皇帝行了一禮後,馬上跑到江淺夏面前。
“貴女,皇后娘娘那兒出了點兒事,娘娘請您快過去看看!”
“皇后娘娘那兒能出什麼事兒?”
江淺夏滿臉狐疑的往臺上瞟——不會是看這邊亂的夠嗆,皇后娘娘想把她給弄走吧?
猶豫了一下,宮女苦着臉小聲道:“古老夫人受了點傷,娘娘說請您過去醫治一下……”
“古老夫人受傷?怎麼會受傷的!說!”
雖然不對付,但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的婆婆,是古府的老夫人!怎麼來一趟宮中,還會受傷的?!
被突然猙獰起來的江淺夏嚇的都快哭了,宮女支支吾吾的不敢說,李廣孝長嘆一聲,沉聲道:“無妨,到底是什麼情況,你且道來就是。”
“噗通”跪倒在地,宮女帶着哭腔一邊磕頭,一邊哽咽道:“回,回稟皇上和貴女,老夫人在給徐婕妤敬酒的時候不小心把酒灑在婕妤衣裳上了。”
“徐婕妤大怒,就推了老夫人一下,沒想到老夫人從階梯上摔倒,就,就磕到旁邊的桌角了……現在血流不止呢……”
“徐婕妤?”
江淺夏回頭瞪着王正德,直接氣樂了,“好啊,你們四大士族還真是夠針對我的啊?前朝這邊給我不痛快,後宮那邊都能讓徐婕妤欺負我家老夫人!”
“我告訴你們,要是古老夫人有什麼三長兩短的,這事兒咱們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