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她凝聚怒氣正待發作時,卻沮喪地發現東邊窗口的陽光正照在惡魔身上,但惡魔卻沒有跟「倩女幽魂」的場景一般化爲輕煙;那個太陽阿波羅在做什麼?還是魔鬼的勢力已凌駕在神明之上┅┅?
當惡魔終於被吵醒後,睡眼惺忪地一邊揉眼,一邊拿起牀頭的假角套在頭上,並且綁上一根黑藤蔓;要不是他的蝙蝠翅真的能飛,顏茴當真要以爲這隻惡魔是人類小孩扮來嚇她的了!
就像天使必須祈禱一般,小惡魔也一手捧心、一手點額,向他至高無上的魔──撒旦王跪拜。
然後就很神氣地塞給她手上這本簡介了,看得出來是出自他的「魔」手,否則不會讓人看得快昏倒,這個惡魔恐怕得從幼稚園開始受教育了。
「怎麼樣?福利很好吧?來籤個名吧!?」他又捧出他的合約書。
「我不要!也許你是騙我的,我不信任你。」
「喂,奶瞧不起人哦,我代表地獄耶!」
顏茴那張商學院文憑可不是拿假的,既然要談做生意,管他是神是魔,也得讓她這個客戶待價而沽、評頭論足地挑剔一番才行;反正她早已認命自己目前的處境了。她開口道:
「我不管死後會有什麼福利,上天堂或下地獄都無所謂,至少我現在活在人間,我只要眼前立即可以得到的利益,你能提供多少?」
「有啊,奶想嫁人,我就讓奶嫁人呀!」荼靡很不高興地瞪她,看她眼睛突然發射出光芒就知道這女人想嫁人想瘋了!真是健忘,他昨天早就跟她說了啊,居然沒記得。笨人類!
在短暫的狂喜偷笑後,顏茴仔細一想,又不對了。
「惡魔的職責有這一項嗎?」
他很不可一世地迴應:
「「地獄婚友社」,新開幕,會員招募中,特價優惠,並且提供完整的售後服務。」
「可┅┅可是,那┅┅這樣惡性競爭下來,天堂的丘先生會不會抗議你們撈過界?」顏茴仍是提心吊膽的。
「奶不會是還想指望上面的人助奶嫁人吧?看看奶都幾歲了,如果正比特有意成全奶,奶孩子早該生好幾打了。別被拐了,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站在奶面前的我。來,簽名吧!」他又掏出他的合約書。
「不要!」顏茴直覺地跳開。
「喂,奶想不想嫁人啊?」
「要!」
她頭點得諂媚極了。
「那就籤呀!」
「不要。」
荼靡很不可思議地望着這個可恥的女人。既想嫁人,又不肯付出一丁點東西來交換?她真的以爲天下有白吃的大餐嗎?
「奶到底想怎麼樣嘛!?」他火大了。
顏茴又驚跳了一下,她也覺得委屈極了,很不平地反駁:「你是魔,我是人。基本上就是站在不公平的對立點上,如果我不先保護好自己,將來被坑了怎麼辦?」她向來是很小心的。
這隻人類雖然很「龜毛」,但思慮得也對。荼靡瞄着她,語氣有一點妥協:
「那奶認爲怎樣才公平?」
看來惡魔也不是胡亂做壞事的,至少眼前這位小男孩似的魔界代表就不那麼嚇人。顏茴慷慨就義地迴應:
「如果你能幫我找到如意郎君,在簽下結婚證書前,我會先簽下合約書,搞不好還買一送一,連我丈夫的靈魂也一同籤給你了。如何?」
「啊?如意郎君?」荼靡叫囂:「奶不是隻要有人肯娶就行了?」真是得寸進尺!
「所以我纔會自動奉上買一送一的條件呀!」笑話,篤定能嫁人之後,當然要抓一個順眼的老公才行!她也是很有良心的,不算佔魔鬼便宜。
「好好好!反正我們已經達到最初的共識了。我會在三個月內讓奶嫁出去,奶開始列出奶心目中的人選吧!不過,我先送奶一句良言:量力而爲。」荼靡繞了顏茴一圈,評頭論足之後,終於肯定這女人的確需要有人幫助方可能嫁得出去。依他幾天以來在世界各城市的觀察,已可以歸納出人類對「美」的評價程度在什麼標準;無疑地,這個顏小姐構不上「美麗」的任何一個邊。
正在「量力而爲」的顏茴開始滿身夢幻地說了:
「我要我的丈夫有紀曉嵐的幽默,有李太白的狂放瀟灑,有蘇東坡的才情,有宋玉的俊美,然後,再有陸游的癡心┅┅哇!」
虛華不實的幻想之聲給一聲鬼哭神號打成了碎片,顏茴全身虛軟地爬到荼靡身後,上齒打下齒地「卡卡」出聲,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全身寒毛直豎┅┅
在她眼前的,有五具骷髏,青森森地並排一起┅┅別說她了,任誰看了都會嚇得魂飛魄散,昏死過去!她還算清醒是因爲與惡魔相處下來,再多可怕的事出現也不再有值得奇怪的地方了。但┅┅這也太扯了吧?
荼靡把身後的她拎出來:
「喏,奶的偶像。但┅┅無論怎麼說,去崇拜這些死人骨頭也真令人訝異了!如果奶堅持,我可以把這五具骨頭送奶┅┅」
「爲什麼送我?這是什麼?」她尖叫。
「奶剛剛唸的那些人啊,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用瞬間轉移法將他們從墳裹請來的┅┅」
「我只是打個比方啊!快┅┅快送回去,我我┅┅」顏茴死閉着眼,不敢再看那五具「偉人」的屍骨。
「唉,奶這樣難纏我很難做事耶,剛剛奶明明叫了這些人嘛!」荼靡嘟嘟嚷嚷的施法,讓他們回去安息。「好了啦!」
顏茴這纔有膽子張開眼,小心四下張望,看看是否有一、兩根死人骨遺落下來,確定沒有後才發出不滿之聲:
「我剛纔只是譬喻而已,我要的是有他們特質綜合的現代男人!」
荼靡哈哈大笑:
「笑死人了,如果世上真的有這種男人,奶以爲他會看上奶嗎?」
「除了腫一點外,我有什麼地方輸人?」
「有。外在美沒有特別之處也就算了;至少也該有內在美來補強。可是奶呢,既貪心又小氣,做人更沒有任何原則,做不了善人也當不成惡人,但卻有小善小惡的行爲,這種人佔了五十五億人類中的五分之四強。奶想,與數十億人類相通的個性特質,會有吸引人的地方嗎?奶不是輸人,奶是平凡到一無可取。」荼靡搬出現學現賣的本領,將他昨天惡補的《人類總論》內容拼湊地傾訴給她了。莫怪人類自從取消了媒妁之言的傳統後,曠男怨女霎時成了人間最大的公害羣,怨氣沖天。五分之四的平凡人類依然還是迴歸傳統比較好。可惜搞什麼撈啥子的解放運動,大洗牌之後,全亂了章法,這些人類在搞什麼鬼?眼光高,條件卻不足,忙壞了他們這一票鬼神仙魔的。
被荼靡這麼一挑剔,顏茴原本就不甚鞏固的信心又龜裂出好幾條碎痕,只好安分地退而求其次地徵詢他:
「那┅┅那┅┅五分之四的人類中,總有與我投契的平凡男子吧?」
「當然。」一旦客戶懂得自身價值就好辦了。「平凡男人又分很多種,包奶三個月內出清,咱們明天就開始上街去挑吧!反正奶目前沒有工作,時間很充裕。」
至少┅┅她安慰地想,至少在其一個範圍內,她仍是有挑人的權利的。但願這名不速之客小惡魔先生能真正幫到她。可是,話說回來,她也不禁納悶了:地獄沒人了是嗎?派這種沒什麼威信度的魔出來,辦事┅┅牢嗎?
爲今應對之計,只有姑且相信他了。
她一定要擺脫一簞食、一瓢飲,最後亡於營養不良的宿世惡運┅┅她顏茴總不會永遠都那麼慘吧?
※
※
※
即使面對人羣,小惡魔先生依然是那麼一千零一號扮相。
直到逛了半天街,坐在速食店吃午餐時,顏茴才驚覺他衣着的不合宜,之前之所以會沒發現的原因是沒有人對他投以異樣的眼光,她也就忘了提醒他改裝。
她悄悄地湊近他:
「荼靡惡魔小兄弟,是我比較少見多怪的關係嗎?爲什麼其他人都沒感覺你身上有角有翅膀很奇怪的?」
「呆瓜!因爲奶是我的客戶,纔看得到我的原形,其他凡人看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七歲小男孩罷了!」荼靡睨她。也好,女人笨一點比較容易嫁。
「哦,你法力不錯嘛。」
「當然,惡魔可不是當假的。」他得意地挺起胸膛。他當然不會說這種事非關法力的好壞。「喂,咱們走了半天,奶到底有沒有看中意的類型?」
「沒有。」她很失望地看向玻璃窗外。雖然她的標準已經低到快與地面齊平了,但要與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不管其他條件如何,總要有一張看來順眼的麪皮吧?
「追根究柢,奶還是想抓一個帥哥當老公,喏。」他拿出一面鏡子給她,要她隨時記住自己的德行。
顏茴嫌惡地格開:
「我又沒有多醜。」
「但也沾不上美的邊。」
「可是身爲有法力的你就該有法子化不可能爲可能啊,你的上帝沒有教你這一招嗎?」
「是撒旦王,不是上帝。」他糾正:「還有,你們有句人話叫: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眼前倒是可以改成:荼靡難爲無顏之女作嫁。」入境隨俗的關係吧,荼靡覺得自己突然有學問了,不禁得意洋洋地做起對子來了。
顏茴也不客氣地反駁那個眼前看來漸漸不怎麼可怕的惡魔:「以商業理論而言,廠商對自己的產品不但沒信心還諸多挑剔,又怎麼能去說服買主下訂單呢?你至少可以努力找我的優點呀!」
「如果奶的優點有特別之處,奶以爲我出現在奶面前幹嘛?」荼靡頂了回去,還兀自喝着奶昔。老實說,數百年不曾來到人間,人類對吃的東西貢獻還真不少,即使惡魔是不必靠人類食物來充飢,但有好吃的東西,「淺嘗」一下也不錯。正兀自興高采烈地啜飲奶昔,猛地,兩「串」肥肥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脖子,霎時他被當成搖鈴似的搖晃不休。
那「串」玉手的主人顯然不清楚自己快要「謀殺」一隻惡魔,還逕自低叫:
「喂,喂,快看快看,那個男人┅┅我中意,你快快想個法子!」
「呀┅┅呀┅┅呀┅┅卡!」
快被勒死的荼靡終於想出了自救的方法,突然想起自己是有法力的,施法讓犬牙伸長十倍,準確地咬了脖子上那兩隻肥手,成功地救回了小命。
「奶要死啦!殺死惡魔是要被丟到地核去關的。」
顏茴根本不管手疼,也沒意識到自己差點犯下謀殺案,一逕兒指着門口:
「快看,快看,我的白馬王子。」
白馬王子?頸子上長着一顆白色馬頭的男人嗎?這女人喜歡的居然是牛頭馬面?荼靡不甚明白地看了過去。哪裹有馬頭?就一個穿着白色服裝的男人嘛,平凡到比太平洋更平。王子?臺灣沒有王子都八十五年了,這個王子又是哪一個王的私生子?不像呀。
「他是「白馬」的「王子」?」
「不是啦,呆子!那是一個形容詞,代表女人心目中的最佳情人,最想捧住的金飯碗。」顏茴一副春心「狂奔」的花癡樣,與速食店內所有平凡的女人一般,對門口那位「王子」大發電波。
呵,人類的「俊男」是這種德行啊?
別說不及撒旦王的億兆分之一了,連替他荼靡提鞋都不稱頭。是這個女人的眼光有問題,還是臺灣沒有一個能看的男人?他不禁要用力研究一番了。
立即變化成拇指大小,隱身飛向門口那個佔着門口不走開的男子。顯然衆多的目光讓他得意非凡,一時之間捨不得太快失去這種尊榮。
也因此得以讓荼靡評頭論足一番。
頭髮抹油,兩個耳朵至少穿了十八個洞,鼻樑上一副墨鏡好像被人揍出兩個黑眼圈似的大小規格;五官都還在,只是突出一點罷了,不像其他人全扁成一張餅;至於身高,不過一七五公分左右,身上層層套套穿成最時尚的雅痞裝束;腰上一隻CALL機,左手一隻行動電話,右手一架手提電腦,看來拉風得很──愛現。
荼靡飛了回去,又變回正常尺寸,才搖醒那個花癡:
「喂,顏茴,奶認得他嗎?」
「他是我去年第五份工作的老闆,很帥吧!」顏茴收回口水與眼光,急切地抓住他:「荼靡,如果你能幫我追上他,我立即簽下合同!」
「果然是平凡人,連眼光也不甚了了。」
「他很帥的,帥到我想也不敢想,要不是有你出現,恐怕我┅┅哦,他那阿波羅似的面孔┅┅」
「喂!當心阿波羅告你惡意
謗他的容貌。」荼靡幾乎快睡着地提醒她。
顏茴聽而不聞:
「他那星辰似的眼眸┅┅」
「當心羣星化爲隕石來砸死奶。」
「他那撒旦似的邪惡笑容。」
「求求奶別亂形容好不好!這個男人的笑像白癡,居然敢與我的王相提並論,他的笑容像一隻河馬纔對。」荼靡掏出權杖敲了她一記,做爲不敬撒旦王的下場。
被敲到地上的花癡顏茴,依然勇敢地舉起顫抖的手形容:「他那┅┅」
不過,未叫完,她已滿天星星地昏了。
「奶這兩串手指,像是臺灣的特產──香蕉。」
荼靡替她形容完,拎她趴在桌上小憩,他從囊袋中抓出一臺掌上型資料查詢機,輸入門口那個自我陶醉的男子的影像,一串的資料立即出來了──
姓名:封琉。
性別:男。
年齡:三十四歲。
婚姻狀況:未婚。
職業:貿易公司的老闆。
情況一:因經濟不景氣,目前公司處於入不敷出的窘況,員工剩三人,一名會計、一名工友
一名老闆──他。
情況二:前任秘書兼交往兩年的女友嫁給了比他富有十倍的老富翁。目前情感一片空白,立誓要尋回自信,娶到一個家財萬貫的美人當妻子。
喲!看來臺灣人怎麼腳踏實地嘛,女的想嫁金飯碗,期望整天花錢而不必工作;而男人想娶有錢的女人來少奮鬥一生。真是絕配啊!無愧於曠男怨女的封號。
在他小惡魔看來,這兩人還挺配的。一高一矮,一肥一瘦,中和之後生下的後代基因應該很不錯!爲了人類的優生學着想,就把他們湊成一塊吧!際遇上而言嘛,就套一句中國人常說的:同是天涯淪落人。再接一句有學問的下文:結婚何必曾相戀。
在包君滿意的前提下,他決定對第一個客戶好一點,讓她嫁給那隻馬┅┅哦,白馬王子吧!
有了對象,接下來就好辦了。也不過就是讓他們一見鍾情嘛,如果「見」還不夠,多見幾次便是了。人類的結合往往是莫名其妙到沒道理可言。
相信不會有困難。一定的。
小惡魔荼靡忍不住呵呵地在心中唱着: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啦啦┅┅
太美好了,他快交出第一張成績單了!
※
※
※
「荼靡,你看我穿這件衣服好?還是這一件?」
在得知惡魔兄願意助她成爲封太太之後,顏茴一直處於亢奮的情緒中。她去服飾店猛灑鈔票,帶回十幾袋衣服,此刻正一一比劃着。
牀上的衣服已堆成一座山,她依然興致不減地玩着穿新衣的遊戲。
「你看我明天與他相逢穿哪一件纔會讓他眼睛一亮?」
「奶不穿也不會讓人眼睛一亮。」荼靡深深肯定這個女人瘋了,買一座山的衣服就爲了明天要安排他們「意外」相見的一幕?瘋了!
顏茴不滿地指着他:
「你有沒有看過灰姑娘的故事呀?」
「可惜我不是你的神仙教母,沒有仙女棒。」
「那你至少可以讓我以最美的一面讓他印象深刻呀!」
荼靡哈哈大笑:
「認清事實吧!奶只能以「氣質」來補強,至於外在┅┅奶就別指望了。」
氣得顏茴用力甩上門,將他單獨一人留在客廳。荼靡對房門扮個鬼臉,他幾乎可以明白這女人何以到此高齡依然沒人要的原因了。
「人類就是充滿了這種善於自我欺騙的人。」他聳着肩,決定飛到外邊看一看,順便去探採那隻名爲封琉的人類,再順便研究人類對「帥」的定義是什麼標準。
當然,爲了安排明天讓他們得以「意外」見面,他這個媒人當然得施些小手段讓那名男子明天出門,並且去到可以與顏茴相遇的地方。
口中哼着讚美撒旦王的歌,一邊悠閒地飛了出去。才飛出窗口,心中卻打了個冷顫,眼前紅光一片,他緊急煞住身形,想要仔細看時,卻又沒見到什麼異樣。
「怎麼了?」
荼靡搔了搔頭,四下看了看,似乎沒什麼不對。準備再度起飛時,卻彷佛被什麼東西絆住,硬是在天空之中跌了跤;要不是他的翅膀還挺管用的,他早跌到地上灰頭土臉了!
「誰?是誰?出來!」這會兒,他決定要生氣了,抓出他的權杖,對空曠的天空大叫。
迴應他的,除了陣陣宜人秋風,再無其它。
哼!一定是怕了他們惡魔的名號,溜了!
「膽小鬼,就不要再給我看到,否則我┅┅哇呀!」他洋洋自得的聲音再度被慘叫聲取代。
這回可不是跌了跤就算了,他直挺挺地投入大地的懷抱,吃了一嘴的泥!
「呀呸,呀呸,呸┅┅」
被欺負得很想哭的荼靡在急忙吐出口中的泥沙時,不經意看到了自己雙腳上被套上了紅線,這是他一再莫名跌跤的原因!至於他會吃泥的原因┅┅他轉頭看身後的蝙蝠翅膀,當然上頭也被纏上了紅線,猶如市場上待宰的肉雞似的,雙翅被綁在一起,讓他「欲飛乏翅」。
「是誰啦!我要回去告訴我家大王!」他使勁地扯開紅線,一邊威脅着要告狀,看還有什麼魑魅魍魎敢捉弄他。不料,他又栽了個筋斗。
一隻趁他忙着解紅線時,踹上了他後腦勺。
「去告啊,我怕你不成?」
嬌俏稚嫩的聲音從他頭頂上方傳來,轉眼間已衣袂飄飄地飛到他眼前。
「奶┅┅奶┅┅是什麼鬼┅┅嗶!」
荼靡連忙跳開,再笨的人虧吃多了,總也有聰明一次的時候,看着數十條紅線向他飛來,他連忙移形換位,掠到那「不明物體」身後。
「大膽的狗奴才,居然敢污衊本小姐,也不放亮照子,看看你站在誰的地盤上!」
那名身着古代中國服飾,飄然出塵的美麗女童一口的古代用語,京片子轉得可溜了。
額點硃砂,仙女帶在空中泛着鮮紅的色澤,雙手玩弄着一卷紅毛線,美麗精緻的五官盈着貴氣,與一股嬌蠻之氣;一看就知道很不好惹。
「奶是誰?穿得怪模怪樣的。」荼靡好奇地問着。尤其奇怪她頭上那兩「丸」髮髻何以能束得如此高?不會恨重嗎?
「有眼不識本仙姑,你不妨猜一猜,讓咱家見識看看你這西方小魔有何特別之處。」揚着脣角,美麗女童的櫻桃小嘴泛着可疑的笑意。
荼靡仔細看她,突然跳了起來:
「呀!奶是蜘蛛女魔──」
「啪」地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他頭昏腦脹地回神,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一隻手指正戳着他的額頭:
「笨蛋!蜘蛛精會長得像我這般清純美麗嗎?再猜,猜不對你就完了。」這會兒美麗女童拎起了荼靡的耳朵,尖尖長長的惡魔耳,最適合用來擰着了。
一邊垂死,一邊掙扎的荼靡哀哀大叫:
「放開我,我爲什麼要猜出奶是什麼東西,我不玩了!」
「你笨,你笨,笨死了!」小女童一把抓過他的權杖猛敲他的頭,敲得他滿頭庖。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奶夠了沒有:我要生氣了哦!」
謹遵地獄教條第一百零八條;魔可殺、不可辱。尤其隻身在外,更要保有地獄的風骨,哪能任人欺凌!
荼靡吼完之後,搶回權杖,用力地推開那名不知是妖精,還是魔女的東西,讓她嬌呼一聲倒在一顆松樹的枝椏上,心下才消了些氣。
不料,那個前一刻還趾高氣昂、揍他踹他玩弄他的小女童居然沒種地哭了出來。
「你打我,我要回去告訴我師父,讓他收服你這妖怪!哇┅┅」
「哼!我也要回去告訴我家撒旦王,奶這隻臭妖精,不理奶了!」威風凜凜地叫完,纔想起有正事得辦,對她扮了個鬼臉,很神氣地飛走了。
「喂!」
那個陰魂不散,前一刻還在嚶嚶哭泣的女孩兒居然緊追在他身後。
有了前車之鑑的荼靡警覺地閃到一邊戒備她。
「幹嘛?」
「你還沒猜出我是誰。」一反適才的蠻不講理,小女娃口氣好了許多。
「我管奶。」他回答得可酷了。
「你這隻笨惡魔,來到我們東方的國界,居然對我們這邊的神鬼沒半點認知。要是被巡邏的天兵天將看到了,包你魂飛魄散,連害怕的機會也沒有。」一邊說着,小女娃一邊還好玩地扯着他綁在角上的藤蔓。
「別碰我的光圈。」
「笑死人了,這東西只是根雜草嘛。你們西方的地獄是不是嚴重貧脊,連打造光圈的師父也沒有?」她轉而玩荼靡的翅膀。
「哎呀,奶煩死了!」居然敢嘲笑他。可惡!
小女童飄到他身前:
「你才煩人呢!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來這邊當媒人的。」
她怎麼會知道?!荼靡退了一大步,仔細看她,怎麼看也不像是丘比特那邊的人。事實上在他有限的腦容量中,根本查不出這一號妖精的來歷。不過,既然是妖精就好辦了;妖精是所有魔神類中最無用的低等生物,沒啥法力,死了只能當花肥而沒有靈魂,連他這種沒什麼道行的惡魔都可以伸伸小指捏死她。不怕不怕,其實她才應該怕他,對!他纔是有資格囂張的人。
很神氣地喝斥她:
「小妖精,要命就快走開,別妨礙了惡魔大爺的工作,否則我會讓奶提早當肥料!」
「我呸!不開眼的髒東西,法力比不過我還不懂得害怕,敢在本仙姑面前猖狂。你們地獄是沒大人了是不是?派你來這邊丟人現眼!」
「奶不是妖精?」荼靡被兇得氣短,小聲小心地問:「那奶是誰?」
「我?」她笑得邪媚且不懷好意:「如果你有研究,理當明白咱們東方,這邊人類的姻緣是由月下老人在掌管。我呢,叫月芽兒,是月下老人登記第一號門徒,也就是未來這片領地的姻緣主事。笨東西,明白了嗎?」
曄┅┅慘了!不會吧!天界的司職也有分地盤的?
荼靡冒着冷汗看小仙女手中那團紅線,原以爲是蜘蛛女的配件,不料是綹綁人類婚姻的紅線┅┅他還以爲他要躲的只有丘比特那批人,不料,他的剋星還真不少,而且還慘到一下凡就被抓個正着;人家可是正統司職的媒人哩,怎麼辦?
「奶┅┅奶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
話是這麼回答,但那位美麗小仙女月芽兒的表情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邪惡得連他這位惡魔都打了數個冷顫,天哪┅┅撒旦王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