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烈從來都不是吃虧之後願意息事寧人的主。
白手起家的男人，普遍都有一種應激反應——誰敢挑釁，只要有機會，必須咬回去。
因爲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拼出來、鬥出來的，戰鬥力是保障自身利益不受外人覬覦侵害的基礎，威懾力是減少麻煩的根基。
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嘛。
天生便擁有一切的二代，卻往往意識不到這種挑釁的嚴重性，視之爲合理的“玩笑”或“考驗”。
這種三觀上的差距，就是創一代很難和富二代成爲朋友的根源。
回到眼前，韓烈打定主意要給方臉他們一個好看，但是並不急於親自下場。他低下頭悄聲問：“乖囡，今天這事兒不對，誰叫你來的？”
潘歌並不傻，立場也站得很穩，馬上向側後方一偏頭。那裡，正杵着一個瑟瑟發抖滿臉懵逼的傻姑娘。
韓烈看了她一眼，沒吭聲。
於是潘歌主動詢問同學：“小怡，你是臨時接到邀請的吧？誰叫你來的？”那姑娘再傻都知道被人利用了，在方芳和潘歌中間，她果斷選擇了潘歌。
高中同學只要處得好，到多少年之後都是人脈，留學圈裡的所謂核心人物能有什麼卵用？
她趴到潘歌耳旁，悄聲嘀咕：“那邊那個紅頭髮的女孩，大名方芳，外號豆豆，家裡很厲害的，是我們大灣區那片的頭號大小姐，她問我你有沒有時間的時候，我還以爲是想要認識一下你······”
潘歌聞言轉過頭，仔細打量起豆豆。
一頭紅髮，稚嫩得彷彿16歲小女孩，鎖骨上紋着一串字母，在她那種家庭裡實在非常罕見，明擺着是個叛逆少女。
狗男人得罪人了？那也不行！
不管他有什麼問題，只有我能敲打，輪不到你們來借題發揮！白蓮咱潘姐心裡冷哼一聲，徑直走到方芳面前，禮貌淺笑。
“拐彎抹角的把我騙來，有何指教？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可以開始你的表演了。
在魔都介疙瘩潘大小姐不怕任何人。
最頂級的那一小撮，要麼認識，要麼互相知道名字，隨隨便便就能拉上關係。沒聽過的，得罪就得罪了，能怎麼着？
潘子的財富量級確實不算最頂層，可“本土富豪”四個字，重點從來不在富上面。
豆豆被潘歌給懟懵了。哇！
貼臉開大？！
你你你······有貓餅！
她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主，反應過來之後當場就急眼了。“誰騙你啦？！
我是看到你未婚夫在外面亂撩，跟個渣男小白臉似的舔我姐姐，叫你來看看現場直播而已！
你不感激我就算了，我懶得跟你計較，現在跑過來質問我，你算什麼？有那能耐，你倒是管好你男朋友啊？！”
噫～～豆豆是有點牙尖嘴利的屬性在的，罵人很懂得往軟處扎。不過潘歌和狗烈一樣，心都是黑的。
她根本不和小太妹對罵，而是冷笑一聲：“你姐姐？”
隨後轉過頭，看向唐歆恬，似笑非笑的把她拽下水：“糖糖姐，看來是因你而起的啊·····.”
大糖姐血壓都上來了。
真不愧是一對兒狗男女啊······兩口子怎麼都這樣？
她原本是想把韓烈扔出去，頂在前面，幫自己解決麻煩來着。算是利用，但是她已經想好了回報，絕對不會虧着韓烈。
結果，韓烈隨手就把麻煩甩給了潘歌，然後潘歌又隨手把黑鍋重新扣到她頭上···
···真踏馬是一對天作之合！
可是事已至此，不管她心裡再怎麼翻白眼，現在都不得不出面了。
用力捏了一下狗烈的胳膊以示不滿，唐歆恬轉頭看向豆豆時，表情忽然嚴肅起來既然不得不站出來，那她就不會再去和稀泥。
這是唐歆恬做事交朋友的原則。
“豆豆，我的事，輪不到你或者你哥來管，我的弟弟，更輪不到你們指指點點。想評價韓烈，最起碼你們得做出差不多的成績來纔有資格。
方圓，一筆30多億的CT債，以你的家世背景幾乎算是板上釘釘的項目，這都能被你做崩掉，卻看不起在ABS領域異軍突起的韓烈······
你憑什麼？
你不覺得羞愧麼？
而且別再跟我狡辯了，是不是好心你們心裡有數，我跟潘歌妹妹吵起來，很能滿足你們內心裡的陰暗，是麼？”
唐歆恬這妞可以交，有事兒她是真在上面啊！
而且不但上，那胳膊掄圓了猛扇，一巴掌接一巴掌的。啪啪啪啪······
那叫一個脆生！
狗烈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看着方圓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變幻着，給了他一個挑眉的小表情。
“我······”
方圓似乎是想辯解，可是剛一張嘴，卻又卡了殼。
那筆CT債很可能是他一聲的污點，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在嘲笑他，而且有理有據。
這讓他很難嘴硬，再犟下去。
不過，腎虛仔肯定不會讓前排白白被輸出，馬上站出來救場。“恬恬姐，不能這麼說吧？
方哥那事兒有內情的，咱們CT集團旗下的CT置地公司剛剛換了一哥，上任之後一直在狠抓違規操作，大家的項目不是都停了待審嗎？
方哥那項目的具體負責人胡明堂胡總是外地剛調過來的，咱們本來就不熟，也不方便再去臨時公關。
你不幫忙就算了，可你明知道是怎麼回事，再拿出來踩方哥一腳，是朋友的做法嗎？
韓老弟的浦發項目，如果沒有你出力，會如此順利？！
你有你的原則，大家本來都能理解，可是爲什麼到了他那裡，就什麼都可以了呢
要說交情，咱們認識至少8年了。你跟韓烈才認識幾天？
前一陣子找你出來聚聚你不是在給他忙前忙後就是在爲他加班······我們不是沒事找事，只是想不明白，咽不下去這口氣而已！”
腎虛仔開始還挺平靜的，結果越叭叭越激動，多少有了點真情流露。
從對方的角度出發，唐歆恬確實有些區別對待了，這讓自視甚高的他們很難接受，心裡必然不舒服。
但是從唐歆恬的角度出發——我交什麼朋友、對誰更看重、怎麼釋放感情，都是我的自由。
心理學學得透的人，對人際關係的認知太清晰了。剛好，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綁架。
“好啊，你們不理解，那我就跟你們解釋清楚。”
唐歆恬的顏值本來就冷，現在板着臉，更是像冰山一樣。
“首先，韓烈的浦發項目是上面決定要給他的，我個人沒有能力影響到行長級別的決策，我更不可能因爲這種事去找我父親。
其次，項目既然與我無關，所以根本不存在我幫了韓烈什麼，反而是我弟弟帶着我去學習實踐，並且獲得了內部晉升的機會。
聽懂了嗎？我欠他的，他不欠我！而方圓呢？
你自己搞不定項目，就想搞定我，財色雙收？！認識8年又怎麼樣？
新認識的朋友帶我上路、不求回報，認識很久的朋友一個滿腦子功利一個滿腦子女人，我憑什麼天天圍着你們轉？！
現在我把話撂在這裡了，方圓、許沐星，以後再有那些無聊的飯局酒會少給我打電話！
我沒有義務成爲你們對外炫耀的資本！”
唐歆恬的顏值和氣質都很高冷，但是講話並不惜字如金，正相反，她比一般美女更加的條理清晰，語氣稍微重一點就會有着巨大的殺傷力。
隨着她的一番話徹底講完，方臉和腎虛仔徹底繃不住了。
留學生的圈子挺大的，但是一旦收束到最頂端的那批，又會顯得很小。
作爲圈裡的大哥，他們在國外的時候，幾乎是人人追捧、天天被哄，等閒人一句重話都不敢跟他們講，哪裡吃過這種虧？
大庭廣衆之下，真是臉都丟了個乾淨。“唐唐！”
方臉怒了······反正聽語氣是怒得不行。
結果他不再叫恬恬改口叫了唐唐，屬實逗得可以。
“爲了一個外人，你····“·你居然要跟我們劃清界限？！”
腎虛仔緊緊抿着嘴角，一聲不吭，陰鶩的眼神死死盯着韓烈，快要恨死狗東西瞭然後······
烈哥擡了一下眼皮，眉頭上拱，嘲諷得一批。
杜小帥眼看着越聊越僵，急忙打圓場：“恬恬，不至於不至於，大家都不理智，講兩句氣話而已，過去就過去了······”
可就在這時候，終於找到機會的顧子橙忽然嬌笑出聲。“你勸什麼勸啊？勸得動嗎？
人家唐大小姐打小就是學霸，咱們爸媽嘴裡的別人家小孩，圈子裡的榜樣。
別跟我說你們不知道，她從來就沒有看得起咱們這些不學無術的同齡人，現在只是徹底攤牌了而已。
聊交情······她要是不跳級，你們有機會跟她做那一年同學？
到了國外，人家各種論文刷得飛起，你們各種爬梯開得嗨皮，哪隻眼睛能看出來是好朋友、一路人了？
算了吧，沒意思！
以後啊，都各自顧好自己，少往一起硬湊合吧！”
顧子橙的目的是分化唐歆恬和大家的感情，把她從圈子裡徹底踢出去。不過，目的不純，不等於所言沒有道理。
唐歆恬既然已經撕破臉皮，索性衝她豎起大拇指：“到底還是你最懂我，方圓和許沐星真是煩得我夠夠的。
啪！又是一大巴掌。
方臉和腎虛仔都快被扇暈了，嘴角直抽抽。韓烈看着這一幕，心裡大感過癮。
而且，他從對方的聊天內容裡，聽到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信息。方圓的CT債項目，最上級的負責人居然是胡明堂······
老胡跟韓烈見過一面，聊得很不錯。
就是上回黃副行長約韓烈打高爾夫的那回，同去的有胡明堂和國Z衛秦老闆。
當時大家沒有深聊，因爲彼時的韓烈只是展現出了強大的潛力，尚未真正在市場操作和融資領域證明自己，所以不可能聊到具體項目。
但是呢，老胡確實主動透露過，他們置地公司現在有點小麻煩，工作開展得不順利。
他甚至隱約暗示過韓烈，有沒有興趣參與進去。韓烈當然是打岔混過去拉倒。
不參與CT債，是韓烈混金融圈的基本底線。
當然，這事兒不是絕對的，因爲真正危險的是不合規的暗箱部分，屬於侵吞國家那啥的範疇。
而CT下面是有相當一部分正規項目的。
那玩意不怎麼優質，因爲項目本身太透明、項目需求卡得很死，沒有操作空間，而且很多時候都要吃點小虧，幫上面的哥哥們渡過難關。
這種項目，趙瑞龍之類的金融掮客們是不會去碰的，他們又不需要那種人情，費力不討好。
可是對於韓烈而言，那種正規項目可做可不做。賺錢沒什麼指望，千八百萬的利潤都不夠品茶的。
但是如果能夠操作到別的利益——咳咳，當然是正規的利益——那麼其實可以試試看的。
具體情況，韓烈還要再去斟酌。
不過現在掌握的信息，已經足夠他對方臉補上最終一擊了······“胡明堂？”
韓烈用不大不小周圍人都能聽到的音量，“小聲”和唐歆恬嘀咕。
“不會吧？胡哥是多好打交道的一個人啊？喝三杯就多，讓叫哥他就叫哥，絕對不帶紅臉的，方圓的項目是卡在他那兒了？”
此言一出，唐歆恬嘴角直抽抽，心裡一聲臥槽。
你是真特麼狗啊······
結果方臉他們還真就被嚇住了，立即面面相覷，好幾秒都沒能憋出一句話來。唐歆恬自然會配合他，但表情不怎麼友善。
“是他。不過，我管他叫胡叔叔，你居然叫哥？！”
狗烈滿臉無辜的一攤手：“那怎麼辦？喝酒喝得開心，直接就稱兄道弟了啊······別說叫聲胡哥了，他躲酒的時候烈哥都不知道喊了多少聲呢······”
這話是真的。
老胡在非工作時間，確實是個特別有意思的人，一點架子都沒有，很擅長搞氣氛。
秦老闆就相對正經一些，最多就是喝開心了之後講兩個黃段子······
唐歆恬咬着牙，認了：“好吧，你們論你們的，反正在我這兒你永遠是弟弟··噯，胡叔叔跟你聊過他的工作嗎？”
瞧瞧這配合打的，真不愧是我姐！
韓烈瞥了一眼忽然支棱起耳朵的方圓， 慢悠悠開口。
“那點重審的破事兒啊？聊過，以我們的感情，怎麼可能不吐槽嘛！暗號對上了。
讓方圓徹底麻爪的，確實就是項目重審。
忽然之間他筆直的腰板再也挺不住了，有點微微往下塌。怔怔的看着韓烈，眼神變幻不停。
而一直高高在上看熱鬧的王繼承終於也不再端着，滿臉熱情豪爽的笑容，先是往後走，去侍應生那裡端來兩杯酒，然後繞了個圈子，從側面接近韓烈，自然至極的站到對面的陣營裡。
“烈神，你也太低調了吧？幸虧哥們早都看出來你不是一般人了，來，喝口酒，漱漱口！”
霎時間，附近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烈神”臉上。從韓老弟到烈神，就是這麼簡單。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