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烈陽至今仍不時會做噩夢,夢見自己又參加秋闈。每次都是被慘無人道的搜身時,他就從噩夢中驚醒。結果在夢裡被搜了無數次身,卻一次都沒進過貢院……其實主要是因爲他不知道,貢院裡到底是個啥樣。
有一次他甚至夢到搜身的惡卒,極不耐煩的對他吼道:‘你丫到底是來考舉的,還是來**的?’
醒來後他屈辱的涕淚橫流、痛哭失聲,弄得同牀的金學曾還以爲他中邪了呢。
聽金學曾說了這事兒,趙公子尋思一下,對於慎思道:“既然你都習慣了,那還是去考一下吧。”
“是,師父……”於慎思哭喪着臉應下,還有些不死心的問道:“那師父,六師弟也考嗎?”
“他那是有病,你也有病嗎?”趙昊聞言大怒,一鞭子抽在於慎思的腚上。“愛考不考,好像給我考的一樣!”
“師父息怒,俺就是隨口問問,俺一定去考。”於慎思忙抱頭求饒。
趙昊這才神色稍霽,瞪他一眼道:“以你的學力考個舉人不成問題,有個功名日後也方便些。”纔不會說,是嫌棄他影響科學門下的升學率呢。
至於張鑑嘛。那可是西山島研究中心的靈魂人物,就算沒病,趙公子也不會讓愛徒分散精力去考試的。
小心眼的師父還是個勢利眼……
“那你交代一下手頭的工作,過了年去書院突擊補習一下吧。”趙昊又略一尋思道:“雖然大陽就可以推薦你在應天府參加鄉試,不過還是回山東去考吧,這邊兒實在太捲了。”
人家都是往好考的省份移民,就是再有信心,也沒道理逆向操作。
“是,師父。”於慎思有氣無力應一聲。
“要是回山東還考不中,你就不用回來了!”趙昊狠狠瞪他一眼道:“沒出息的東西!學學人家司馬光,人家蔡倫,人家鄭和,不比你遭的罪大?還不一樣身殘志堅,建立功業?”
“師父,那是司馬遷。司馬光雖然也是寫歷史的,但沒太監……”金學曾小聲提醒道。
“你住口,我是讓他氣禿嚕嘴了!”趙昊反手給了老七一鞭子。
“師父您放心,我一定會考中的!”見要是考不中,師父就能不認自己了,於慎思嚇得終於振作起來。發誓哪怕花落人斷腸,也要考個進士出來。
“這還差不多。”趙昊滿意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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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間,趁着馬湘蘭陪巧巧遛馬,小竹子終於逮到機會,和小縣主單獨說話。
“你準備原形畢露了?”她與李明月縱馬疾馳,居然還能不受影響的說話,可見這位張大小姐也沒少跟着騎馬。
“嗯,我不演了,演的怪累的。”李明月說完,又加了個限定道:“至少在趙大哥面前不演了。”
至少在大哥的家人和下屬面前,該演還得演。尤其是趙立本那臭老頭,本來就看自己不順眼,要是在他面前大大咧咧,還不知怎麼編排自己呢。
不過只要能在趙大哥身邊是自由的,那些都是毛毛雨了。怎麼說小縣主也是天生的演員,並不會感覺演戲壓力太大。
“你就不怕萬一趙公子……”張筱菁忍不住問道:“不喜歡這樣嗎?”
她到現在還是認爲,趙昊是在給小縣主減壓,才假裝說不喜歡作詩的。
“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李明月明媚的臉上,罕見的閃過一絲黯然,旋即雲開月明的咯咯笑道:“可是我賭贏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說完便重重一夾馬腹,再次超過了張筱菁。
其實她本來是想看看,趙大哥對自己的真面目,到底是何反應的。她都想好了,要是他不喜歡自己這樣,那就說自己是在開玩笑,把這環揭過去……
但想來,那樣的話失望是肯定。
其實就算不那樣,失望的情緒也一直都在,只是她太愛趙大哥了,纔沒表現出來罷了。
道理很簡單,跟貌似強大、看似堅強,其實柔弱無依的江雪迎不同,李明月是真的強大。她有天潢貴胄的身份,還有個離經叛道的媽。這讓她可以靠皇家的光環任意妄爲,卻又不受皇室規矩的約束。
其實她很大程度上,比公主還要幸福,因爲她自由啊!對籠中的金絲雀來說,華麗的鳥籠和精緻的美食都不重要,最寶貴的是自由!
如果說,大明朝有女子能自由自在活出自我,可能就是她李明月了。
所以當她發現,需要與人分享自己最心愛的趙大哥時,李明月自然不會像江雪迎那樣毫無芥蒂的接受。
李明月是委屈的,只是對趙昊的愛大過委屈,讓她能理解趙大哥的苦衷。
她知道江南集團可以說是趙昊和江雪迎一起建立起來的,江南集團那幫人不會同意他們的總裁給人做小的,那會讓他們在西山集團面前遭到整體矮化的。這種情緒哪怕被趙公子強壓下去,也會讓江南集團產生裂痕的。
她不想讓趙昊爲難,就只能爲難自己。是以之前在碼頭時,她確實有賭氣的成分……心說你要是因爲我的真面目不喜歡我了,那我正好也不喜歡你了。
可趙昊偏偏喜歡的緊,還願意和她一起瘋。這讓小縣主一下子又沒了脾氣。算了算了,老孃長公主殿下早就說過,能找到個自己喜歡,又能玩到一起的男人,那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
好容易逮到一個,就不要吹毛求疵了。此事古難全嘛……我娘還被迫嫁給我爹了呢。
如是想來,小縣主心頭陰霾頓時盡散,決定不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還是讓我們紅塵作伴活的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吧。
不過既然都已經如此了,怎能只便宜了外人?
想到這兒,她放緩了速度,轉頭對身邊的好閨蜜笑道:“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開什麼玩笑,我不喜歡女人。”聽了她橘裡橘氣的這句話,小竹子差點掉下馬去。
“我也不喜歡。”李明月丟下這一句,便撥轉馬頭朝着趙昊奔去,歡快的吆喝道:“趙大哥,我改主意了,我們還是打獵吧!”
小竹子錯愕的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忽然俏面酡紅,小聲啐一口道:“瞎說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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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年輕人在東灘痛痛快快玩了一天,第二天女孩子們在縣衙休息,苦命的趙公子則在弟子的陪同下,前去江南造船廠視察。
馬車中,趙公子哈欠連連的躺在馬秘書的腿上,抱怨怎麼一天都不讓自己歇歇?
“公子,明天就是跟海中丞見面的日子了。你要是想年前再回崇明島,那我就取消掉今天的行程。”馬秘書一邊用纖細的手指按壓他臉上的穴位,一邊柔聲細語道。
“算了算了,那連過年都沒得歇了。”趙公子氣餒的認命了。沒辦法,誰讓他攤子鋪這麼大?哪怕下面人再能幹,需要他親自出面的事情,還是排的滿滿的。
“那就快坐起來吧。”馬姐姐拍拍他的面頰道:“馬上就到了。”
“可是我實在沒力氣了……”趙昊卻耍賴繼續放躺。說話時,他看着馬姐姐畫中美人般的俏臉,一雙眼亮的像夜空中最燦爛的星。“加個油吧,姐姐?”
“唉,你這孩子,學好不容易,學壞真快。”馬姐姐一臉無奈的摘下金絲眼鏡,不勝嬌羞的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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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了整整十分鐘後,趙昊才從車上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若無其事的馬秘書,也步履略顯蹣跚的下來了。
其實她只是腿被枕麻了……真的。
那邊,兩個弟子之外,還有江南造船廠的副廠長馬虎,總工程師楊冪,以及從金陵趕來的龍江寶船廠提舉楊帆,已經恭候多時了。
原本江南造船廠的副廠長是牛長老的,但陳懷秀那邊,海運的任務太繁重,牛長老只好先去江南航運幫忙,把同樣重要的造船廠,交給自己的徒弟馬虎照看。
馬虎就是那虎妞的丈夫小虎,他是馬長老的侄子,自幼就在沙船幫船場裡學習造船,雖然人憨了點兒,但勝在一板一眼,從來不馬虎。
後來皇家海運成立,趙昊乾脆就讓牛長老過去擔任副總經理兼總調度長,正式任命馬虎爲江南造船廠副廠長。
至於那楊冪則是楊帆的親弟弟,造船的技術都是哥哥手把手教的。當時楊帆答應給趙昊招募一千熟練船匠,其中就有他。因爲他在造船上是大拿,所以就當上了總工。
倒是楊帆跟江南造船廠沒什麼關係,也不知是來幹嘛的。
見禮之後,趙昊請衆人平身,對楊帆笑道:“什麼時候到的?”
“回公子,到了三天了。”楊帆忙賠笑答道:“小人純粹是好奇來看熱鬧的。”
“來了就好。”趙昊不以爲意的笑笑,在衆人簇擁下朝船廠走去。
一進船廠,就看到單獨泊在一號作塘中的那艘造型獨特、體型巨大的東方美人號。
“看過了嗎?”趙昊指着那條船問道。
“看過了,確實大開眼界啊。”楊帆不禁感慨道:“泰西人在造船方面,確實有不少地方超過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