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摧殘身心的訓練終於結束,正式下連隊前這一兩天新兵們可以休息休息,新兵營訓練場,一顆光禿禿大樹後,三個穿冬季作訓服的青年席地而坐,其中一人肆無忌憚吞雲吐霧。
“吳傑,你這啥牌子的煙,給俺來一根。”
吳傑右側的青年滿臉憨笑,笑容中透着股鄉土味濃郁的淳樸,他叫丁浩,冀中平原來的農村兵,據說祖爺爺輩兒在京城開武館結了仇才逃到山溝裡,功夫這門手藝倒是代代相傳,直到丁浩。
至於有些玩世不恭的吳傑,從不提及家世。
楊晨默默打量兩個認識不久的戰友,總覺得相比丁浩和自己,吳傑身上似乎隱藏很多秘密。
吳傑拔支菸遞給丁浩,見楊晨盯着他,笑道:“看嘛看,我又不是女人,對了,我打聽到,咱仨可能分到一個連,二營的鋼七連,全團變態最多的地方,咱以後必須團結起來,不能叫老兵欺負了咱。”
丁浩大口吸着煙,顧不上說話,連連點頭。
鋼七連....鐵拳團的尖子連隊,新兵蛋子最不願意呆的地方。
楊晨苦笑,人怕出名豬怕壯,新兵中的兵王這頂大帽子害苦他們仨,看來即使進入部隊,苦難始終伴隨他。
是倒黴,還是天將降大任的徵兆?
楊晨托腮幫子望天,神遊物外琢磨。
“你們三個咋在這兒藏着,幾個幹部到處找你們,說團部有命令,叫你們仨馬上去團部報道,團長要見你們。”一個新兵氣喘吁吁跑過來,顯然爲找他們已經跑不少冤枉路,見吳傑丁浩吞雲吐霧,立馬嬉皮笑臉索要。
“老子存貨不多了,不給。”吳傑直接拒絕。
“不給?那我就打小報告,全給你沒收了。”跑來的新兵依舊嬉皮笑臉。
吳傑猛地瞪眼,冷聲道:“你他孃的告去,告到樑偉雄那,老子也不怵。”
楊晨看出來,似乎吳傑對愛打小報告的人極爲反感,同時心中詫異,樑偉雄,總參頭號人物,張口提到這位大佬,吳傑是無意亦或真的無視....楊晨深深望一眼吳傑,奪過他手裡煙盒,扔給跑來的新兵,新兵嬉皮笑臉跑走,生怕手裡的煙再被奪回去。
“我知道你那還藏着兩條,計較個啥。”
楊晨對滿臉不滿的吳傑笑了笑,吳傑也氣樂了,自認倒黴,換別人搶他煙,早毛了,偏偏對楊晨沒脾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別囉嗦了,咱趕緊去團部吧。”
丁浩一聽說團長召喚,好像團長就在身邊,手忙腳亂擰滅煙,團長對他而言,絕對算平生見過最大的官,三個被譽爲新兵兵王的拉風男人直奔團部,最終在團長辦公室見到團長王國興。
團長神色肅然,甭說山溝裡出來的丁浩,連楊晨忍不住犯嘀咕,莫名緊張,王國興目光掃過三個站的筆直的新兵,威嚴道:“按照上級命令,你們仨從這一刻脫離鐵拳團,確切說,你們將脫離三十八集團軍,調入另一個地方,今天下午有專人來團部接你們。”
三人面面相覷。
脫離鐵拳團,脫離三十八集團軍。
突如其來的消息,令他們無所適從。
丁浩當即咧嘴,比哭難看道:“團長,俺不離開部隊,俺想當兵。”
本來嚴肅的王國興被這活寶逗樂了,假裝咳嗽兩聲,繃起臉道:“你豬腦子,誰說讓你離開部隊了?趕緊回去收拾東西,中午就在團部食堂吃飯,等人來接你們。”
三人暈暈乎乎走出團長辦公室,一個個像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而此刻,辦公室踱步的王國興狠狠一拳砸在辦公桌上,雖說全團千餘人,但每個好兵如他的心頭肉,一紙命令調走三個,他心疼啊。
“那三個新兵絕對是好苗子,值得培養,真放他們走?”團政委李立悄然走進辦公室,親手給老搭檔倒杯茶,在一起多年,他了解老戰友此刻的苦悶心情。
王國興苦笑道:“能不放嗎,總參直接下到集團軍的命令。”
“總參...難道三個新兵蛋子被選人....”面露詫異的政委李立不知如何說下去,因爲三個新兵蛋子可能要去的地方沒名稱,甚至沒番號,他稍作沉吟,道:“以往調走的全是老偵察兵裡的尖子,怎麼這次選新兵?”
“好的新兵,像璞玉,更容易打磨鍛造。”王國興道出心中所想,鐵拳團兩位主官陷入沉默。
許久,李立安慰王國興道:“老王,別鬱悶,以往調走的兵大部分被打回來,那三個渾小子未必真能脫離咱鐵拳團。”
“我心疼不假,但我不希望他們回來。”
王國興扭頭瞧李立,表情肅穆且認真,進入那個連他都向往的神秘所在,纔是真正的好兵。
…………
脫離鐵拳團,脫離集團軍。
楊晨琢磨團長話裡的意思,心想莫非要調入三十八軍以外的部隊?三十八集團軍鐵拳團已是共和國頂尖勁旅,優秀士兵被提拔被送入軍校深造的環境更爲公平公開,調離這裡,是好是壞?
“哎呀,我看,我們仨是中標了。”
吳傑打斷楊晨思緒,煞有介事笑着,似乎已經猜到他們將去哪,惹得楊晨丁浩異口同聲追問到底怎麼回事,吳傑這廝只是笑,一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欠揍樣子,其實這廝自己不敢斷定猜的對不對。
甚至覺得一閃而過的念頭太荒謬。
三人回新兵營宿舍收拾東西,和相處多日的戰友告別,數十新兵以及新兵營幾個幹部送三人走出大樓,一輛掛軍區司令部牌照的猛士越野車悄然而至,副駕駛位下來個上尉軍官,問明誰是楊晨、吳傑、丁浩,高聲道:“你們不用去團部了,直接跟我走。”
丁浩撓撓頭,憨笑發問:“首長,俺能問問,俺們要去哪?”
“我不是啥首長,至於你的問題,我無可奉告,上車。”上尉軍官命令三人上車,楊晨朝衆人揮揮手,率先鑽入車內,大概承受太多離別的傷痛,有些麻木,這次心中波瀾不起,僅對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充滿好奇,但願這是命運女神的眷顧而非充滿惡趣味的調戲。
三人擠入越野車後座,猛士絕塵而去。
大樓前,送行所有人隱隱生出同樣的念頭:三個新兵裡的尖子,要去地方肯定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