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
在遊戲展陪着楚流年逛了一天，眼下日落西山，秦洛帶着楚流年朝會展門口方向走去，手裡則是拿着手機梳理着小A剛剛收集來的信息。
米哈遊那所謂的概念性新遊他體驗過了，硬要說有什麼感受的話，那就和在楚流年之前玩過那個遊戲的女玩家差不多。
畫面乍一看還不錯，但細節部分經不起琢磨，粗糙的像是影視棚裡搭起來的綠幕，體感方面也很差，無論是攻擊還是觸碰都得不到好的反饋，建模顯得也比較潦草。
當然了，這些也都是不可避免的，畢竟現在的人工智能技術還不成熟，米哈遊是一個專職做遊戲的公司，或許他們一直試圖在虛擬現實領域有所突破，但技術方面肯定是限制頗多。
硬要剛剛的遊戲有什麼優點的話，那就是代入感很強，說不上身臨其境，但代入感方面總歸是要強於拿着手機或是坐在電腦前打遊戲的。
在這樣的前提下，如果技術方面能夠有重大突破，比如交互功能更加完善、體感效果更好、畫面更加精細等等，那這必然會是一款優秀的遊戲——但也僅僅只是遊戲，達不到真正的虛擬現實世界。
米哈遊的企業願景是想要在2030年前做出一個能夠容納全世界十億人願意生活在其中的虛擬現實世界，秦洛不確定他們對這一點是否抱有十足的自信，反正他在詢問了小A之後，得到的回覆就三個字：不可能。
是的，不可能。
這個不可能並不單單是指技術上的難以攻破，更因爲其企業性質。
這公司的體量再大、市值再高，說白了也就是個做遊戲的公司，而不是專門研發高科技的。
要是比體量和市值，騰訊甩了米哈遊八條街，你看看騰訊把虛擬現實遊戲做出來了嗎？
而拋開這些不說，如果米哈遊有一定的背景……比如能夠得到某些部門的技術性支持的話，那或許還真有可能完成他們的企業願景。
但事實是這家公司並沒有，所以哪怕在世界範圍內真的有誰達到了能夠做出虛擬現實世界的技術，米哈遊也絕對不可能在第一時間享受到這個技術。
秦洛深知這是大環境導致的，不能怪這個企業不給力，而他現在正在思考的就是是否要試着和他們達成合作。
因爲小A說“不可能”，那是僅憑他們一己之力不可能的，但如果秦洛把小A送過去一起鑽研虛擬現實世界的話，那就不存在不可能了，甚至都用不到2030年就能將其做出來。
這並不是無的放矢，之前秦洛讓小A黑進那理工狗的電腦，收集了那臺電腦裡面的諸多數據。
一切正如秦洛所猜測的那樣，那個球並非是什麼遊戲倉，而是一個用來實時監控並反饋數據的機器。
當玩家躺在那個球裡進行遊戲的時候，那個球會將玩家在遊戲過程中的精神波動、心率變化、肌肉反應等數據綜合起來反饋到那個理工狗的電腦當中。
用途也很簡單，就是爲了收集數據，這樣才能更有針對性的去進行技術方面的研發和突破……
“你在想什麼？”
一個略帶略顯幽怨的聲音將秦洛分散的思維拉回現實，他扭頭看向一邊，發現楚流年正抱着黑色兔子玩偶、一臉不滿的看着自己。
很顯然，因爲秦洛一直在拿着手機沒理她，導致她有點不開心了。
秦洛見狀便收起手機，笑着說道：“我在想你是不是很喜歡那款遊戲。”
“哼，”楚流年顯然是不信的，但她沒有較真兒，而是認真回答道：“我其實還好，但如果是她的話應該會很喜歡那款遊戲。”
楚流年口中的“她”，秦洛不用猜都知道指的是那個“我對三次元不感興趣”的老二刺螈。
“怎麼說？”秦洛饒有興致的問道。
“畢竟那是貨真價實的二次元世界嘛，”楚流年煞有其事的道：“她對三次元不感興趣，但對二次元的世界卻很嚮往，如果某一天真的能出現那種貨真價實的虛擬現實世界的話，她肯定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待在裡面。”
“好像是這麼是這麼回事兒……”秦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問她：“那她會不會愛上游戲裡的NPC啊？”
“啥？”楚流年微微一愣，錯愕的表情顯得很萌。
秦洛見了就忍不住揉她的頭髮，樂呵呵的道：“伱想啊，她總是說自己不會喜歡上三次元的男人，那遊戲裡的NPC不就屬於二次元的男人了？等虛擬現實世界真的做出來，她會不會喜歡上裡面的某個NPC？”
“這……這……”
楚流年一時語塞，有心想要反駁秦洛，卻根本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因爲她發現，事情還真是這麼回事兒，以第二人格對二次元的迷戀程度，如果某天虛擬世界真的做出來了，秦洛說的那種情況還真不是不可能的。
但她卻不想那樣的事情發生，因爲哪怕她在認爲自己和第二人格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但身體卻是共用一個的。
如今她心有所屬，又怎麼可能允許另一個人格愛上別人？
何況那還是個NPC……不對，人類要怎麼在遊戲裡和NPC談戀愛了？
真要是那樣的話，那去的也不是虛擬現實世界了，而是真的穿越到二次元了吧！
楚流年的腦子轉的飛快，很快就捋清了思路，然後狠狠的瞪了秦洛一眼：“笨蛋！”
說完，她加快腳步朝着外面跑去。
秦洛也不知道她剛纔琢磨了些什麼，但看樣子也不是真生氣了，於是樂呵呵的跟了上去。
直到走出會展中心，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夕陽西下，天空被染上一片暮色，來來往往的人羣絡繹不絕，鋼鐵般的建築矗立在視線當中的每個角落。
這一刻，兩人彷彿從獨屬於他們的二人世界，再次回到繁華的都市當中，莫名就有種恍惚的感覺。
“已經這個時間了啊……”
楚流年看着遠處喃喃自語，雖然沒有表情，但話語中卻透出一絲不捨。
秦洛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後說道：“以後想出來玩的話隨時找我，我陪你。”
楚流年沒有立即做出迴應。
她轉身面向秦洛，眼睛一眨不眨的和麪前的男人對視，過了一會兒才問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怎麼樣？”
“什麼地方？”
“一個……誰都不認識我們，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地方。”
聽到這話，秦洛微微一愣，甚至還莫名有種曾經好像在哪兒聽到過這句話的既視感。
他想了兩秒，這才纔想起來這是自己曾經對楚流年說過的一句話。那是在兩人第一次約會時，他爲了哄當時因爲臺詞的事情而生氣的楚流年開心，所以對楚流年說出了這句悠哥在動漫裡對穹妹說過的臺詞。
而現在，楚流年將它說給了秦洛。
只是當時的秦洛只是爲了哄楚流年開心，而現在的楚流年……又是抱着怎樣的心情說的這句話呢？
不等秦洛得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楚流年便微笑着說道：“笨蛋，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幹嘛要露出這麼傻的表情啊？”
她的笑臉映在秦洛眼裡，顯得又純粹又唯美，但不知爲何卻又透着一股悲慼。
秦洛沉默了一下，突然笑着摸了摸她的臉，輕聲道：“或許真的會有那一天也說不定。”
這次發愣的輪到楚流年了。
她似乎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又或者是不確定秦洛說的是真是假，只是原本的笑容有點難以維持，傻愣愣的看着秦洛。
漸漸地，她眼眶有些發紅，鼻子也輕輕鬆動了一下，一雙明媚的眼眸中好似有水霧正在匯聚。
而當她紅脣輕啓，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卻突然響起。
“兄弟你在這兒啊，來，這是你要的東西！”
一個男人一邊打着招呼一邊湊了過來，手裡還抱着一個箱子，美滋滋的樣子就像是今天白撿了兩千五百塊錢一樣。
楚流年下意識尋聲看去，心裡雖然有被打斷情緒的不滿，但在認出對方是之前打植物大戰殭屍時旁邊的那個員工後，還是朝秦洛投去了一個疑惑的目光。
“謝了。”
秦洛從那男人手裡接過箱子，待其樂呵呵的離開之後，纔將箱子遞到楚流年面前。
“這是什麼？”楚流年好奇道。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秦洛應道。
楚流年擡手將箱子打開，只見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小巧手辦。
有豌豆射手、有向日葵、有櫻桃炸彈……另外還有路障殭屍、鐵桶殭屍等，其中最大的是個僵王博士。
雖然做工算不上有多細緻精巧，但看上去還是蠻可愛的，而且抓在手裡冰冰涼涼，重量也不算輕，質感頗爲不錯。
“之前打遊戲時候那個當做獎品的植物大戰殭屍全套手辦？”楚流年一臉疑惑：“你怎麼把這弄來了？”
“送你的禮物，”秦洛笑着應道。
聽到這話，楚流年還是有點疑惑，畢竟她之前說了自己對這個不是很感興趣，倒是第二人格的楚流年很喜歡收藏手辦……既然如此，秦洛爲什麼還執意要送這個呢？
許是猜到了楚流年的心中所想，秦洛隨手拿起一個玉米投手，一邊把玩一邊說着：“或許在你看來，你和她性格不同、愛好不同、想法不同，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但……對我來說，無論是你還是她，都是流年。”
楚流年怔怔的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才問道：“所以你之前玩那個戀愛遊戲的時候，纔會給女主角輸入兩個名字？”
秦洛微微一笑，像是默認。
這讓楚流年忍不住咬了咬嘴脣，說話的語調也變得微妙起來：“真是的，搞什麼啊，明明是在和我約會，心裡面卻還想着別人……”
“所以，你是真的會吃自己……哦不，吃她的醋嗎？”
“少囉嗦！既然你這麼想她就讓她來找你吧！我要去換衣服了！”
“誒誒誒，開個玩笑，別急啊……”
眼見楚流年轉身跑向車子，秦洛也迅速跟了上去，但楚流年卻好像去意已決，直接打開車門鑽進了後排。
秦洛見狀也只好止住腳步，站在車門外一臉的哭笑不得。
等到幾分鐘後，再次出現的楚流年已經換成了平日裡那身JK打扮。
她雙手抱胸站在秦洛面前，儘管長相還是跟剛纔一模一樣，但眼神和氣質卻已經變得完全不同。
儘管這不是秦洛第一次看到楚流年在人格方面的轉換了，但心裡還是覺得很神奇。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回到“小黑屋”的楚流年在想什麼。
“她生氣了？”秦洛有點擔心地問道。
楚流年眨了眨眼，略帶調笑的問了一句：“你很怕她生氣？”
“這……”秦洛撓了撓頭，笑容顯得尷尬而不失禮貌。
其實這也說不上怕不怕，只是他總會因爲慣性思維而覺得擁有兩個人格的楚流年只是一個人，但楚流年自己卻並不這麼認爲。
無論是她的主人格還是第二人格，她們都認爲自己是獨立的個體，唯一和別人不同的只是她們共用一具身體而已。
在這樣的情況下，秦洛剛纔的確就是在和名爲楚流年的個體約會，但他卻因爲慣性思維而屢次提到第二人格的楚流年，也難怪主人格會生氣。
見秦洛撓頭尷尬的樣子，楚流年忍不住笑了笑，說道：“放心吧，她沒生氣，她開心得很呢……順便一說，我也很開心。”
說完，她接過秦洛手裡的盒子，看着裡面的手辦說道：“謝謝你的禮物啦。”
“不客氣，不過她沒生氣的話幹嘛突然就走了？”秦洛一邊說着一邊打開車門，招呼着楚流年上車。
楚流年坐上副駕駛，繫上安全帶的同時回了一句：“因爲她不能長時間待在外面。”
聽到這話，秦洛眉頭一挑，正要摁下一鍵啓動的手停頓了一下，問道：“爲什麼？”
楚流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突然扭頭和秦洛對視，一臉嚴肅的問了一句：“秦洛我問你，如果我和她之間只能存在一個的話，你希望留下來的是哪一個？”
秦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