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木徹表情很嚴肅，路德看得出他是認真的。
這應該是個需要長時間考慮才能回答的問題，然而路德聽完之後就對空木徹搖了搖頭。
“棲島不需要大家族作爲盟友。”
空木徹被路德迅速的回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給路德的酒杯斟滿酒，又給自己的杯子也滿上。
兩人很默契地碰了一杯，像是認識許久的好友。
“你曾經說過我不夠坦誠，因此麻衣討厭我，那今天我們的談話能否推心置腹一些？”
路德知道空木徹估計有很多話已經憋了很久，因爲和麻衣的關係緊張，他沒法去棲島，只能默默留意着棲島的動向。
既然機會這麼好，那就談吧。
看到路德點頭，空木徹站起了身，他拎着酒杯在大廳裡踱步，不緊不慢地說了起來。
“你這次去黑金市辦事，經過家緣市時候見到卡拉霍家族主家的人。”
“你知道巔峰時期卡拉霍家族勢力有多龐大嗎？”
空木徹一揮手：“黑金市，家緣市，陽心市，甚至最北的切鋒市都有他的家族成員在影響着當地。”
這個夏緒和路德說過了，在那個領地分封的年代，卡拉霍在神奧的地位極高，他也是當時神奧大家族的領軍人物。
“你能想象卡拉霍那樣大的家族在他去世之後直接分崩離析，再也不復輝煌嗎？”
“就拿他們現任家主納加來說，整天以爲自己沐浴着祖輩光輝的蠢貨，拿捏着高姿態，學不到他祖輩身上聰睿，倒是把傲氣學了個十足十。”
卡拉霍家族的悲劇不僅僅在於後輩無能，卡拉霍本人也要負不少責任。
卡拉霍從底層走起，看夠了白眼，聽夠了譏諷，嚐遍了酸甜苦辣。
他有着堅韌不拔的意志，令人驚歎的優秀領導能力，但也有着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這種優越感在建立屬於自己的家族時體現得尤爲明顯。
凡得罪過自己的，全部還以顏色。
能力不如自己的，又加以譏嘲。
路德聽到夏緒說道這段時候，不免想起一句話。
屠龍者最終變成了惡龍。
卡拉霍活成了昔日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因此在卡拉霍家族敗落之後竟然無人願意施以援手，上來分食家族產業的人更是毫無顧忌，毫無大家族的矜持。
空木徹在用卡拉霍的例子提醒自己，人脈，人緣的重要性。
“雖然現在聯盟主導一切，大家族們基本只在商業上競爭，但是這份力量依舊不可小覷。”
“棲島想要傳承下去，不能光是自己玩自己的，沒有其他盟友協助。”
路德笑了：“難道就不存在一個選項，棲島就是自己玩自己的，不和任何家族抱團？”
“棲島現在的生意有干涉到誰嗎？”
“賣賣樹果，做做私教，之前還辦了個夏令營，沒聽說動了誰的蛋糕啊。”
空木徹一口喝乾了杯中的紅酒，給自己又滿上一杯。
路德看見空木徹一直踱步，索性也站起來，陪着他一起走。
“你可曾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只是一個鈴蘭大會優勝這麼簡單了？”空木徹問。
“鈴蘭大會優勝有很多，指代你的稱呼可以變成上一屆鈴蘭大會得主，目前爲止唯一一個比賽結束時飛不起來的優勝，可能是迄今爲止最低調的大會優勝…”
“這些稱呼或許會得到訓練師們的讚歎，仰慕，可隨着時間推移，你的名字終究會被後來者的名字掩蓋。”
“但是！”
空木徹凝視着路德，一字一句地說道：“棲島島主這個稱呼不一樣。”
“你知不知道現在的你到底有多大的影響力？”
路德決定洗耳恭聽。
“部分人只知道棲島上有希羅娜，菊野，洋白這幾位常駐，但是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人已經知道嘉德麗雅定居在島上。”
“那是合衆的天王。”空木徹很激動，“沒有人能強求她在一個自己完全不喜歡的地方定居，更何況這是一個出了名的土豪，滿世界都有她留下的宅邸，可一年到頭卻不見她住上幾天。”
“如果我猜得沒錯，她的定居和希羅娜少不了關係。”
“希羅娜的另一個好友是卡洛斯地區的卡露乃，卡露乃最近一段時間與神奧方面往來密切，每一次落地之後就不見人影。”
“不要和我說，這和棲島沒有關係。”空木徹篤定地說道，“棲島不僅有神奧本地強大的訓練師，還有其他地區的冠軍與天王，這絕對是史無前例的。”
或許這就是一個合格的商人吧，難怪他的生意能做這麼大，空木徹的消息的確夠靈通的。
阿渡喜歡自己長途飛行到棲島。
大吾本身就滿世界跑，根本沒法有效獲取到消息。
阿戴克跟個老小孩一樣玩偷襲潛入。
這三位的做事風格直接導致空木徹的消息渠道失靈，否則路德覺得，他的驚訝可能會更大一些。
畢竟阿戴克的房子已經修起來了，這傢伙修的別墅突出一個豪華，露天泳池半個對戰場地大小，搞不清楚的估計還以爲他專精水系去了。
“路德，你是一個很神奇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這麼多的冠軍，天王，優秀的訓練師聚集在一起。”
“不是以聯盟的名義，純粹是因爲各自之間的友情，羈絆，亦或者別的什麼。”
“如果棲島能繼續發展下去，這個圈子可能會更大，或許有一天，不只有卡露乃，阿渡他們也會出現。”
路德在心裡笑出了聲。
阿渡可是最早出資的人，人家光是看到那個能夠遛鳥的懸崖峭壁就砸了錢。
“從你成功把希羅娜帶上島，又把嘉德麗雅從合衆吸引過來的那一刻，他們的人脈就成了你的人脈，他們的朋友也會是你的朋友。”
“最終這一切都會融入到棲島這個島嶼當中，成爲一個象徵。”
“作爲促使這個圈子形成，代表着棲島的人…”
空木徹思索了片刻，找出了內心中最符合的那個形容詞。
“你讓人害怕。”
路德沒想到自己得到的評價居然是害怕。
“你說的我好像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一樣。”路德自嘲道。
“不要覺得我在開玩笑，你的低調已經讓不少曾經對你有過敵意的家族一驚一乍了，他們總是害怕你會翻舊賬。”
“因爲你低調，因爲棲島他們看不透，所以他們會本能地對棲島的所有動向感到憂心。”
“你的崛起令他們有了危機感，他們搞不明白棲島的追求是什麼，又會朝誰的蛋糕上割上一刀。”
“棲島賣樹果時候，神奧幾大樹果產業鏈都出現了價格波動。”
“他們錯誤的以爲你要進入他們的行業。有人擺出了讓出一席之地讓你分潤的姿態，有人則擔心到先行降價，準備打價格戰。”
“發現棲島只是隨便把過多的樹果變現爲資金，沒有建立屬於自己的完善產業鏈時候，很多人甚至開香檳慶祝了。”
路德聽得有些震撼，他知道自己頂着棲島島主的頭銜有些威懾力，但是還是低估了。
“在小家族眼裡，你就是一座大山，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在大家族眼中，你的樣子很多，有人看你像是一隻準備豎起耳朵的妙喵，一發力周圍就會遭殃。”
“有人覺得你是喜怒無常的火爆猴，無法預測。”
“他們既希望你有所行動，又希望你一直低調下去，十分矛盾。”
“只有在民間，你的名字和退治固拉多，毆打了聯盟高層這些消息綁定。”
說完這些，空木徹又告訴了路德自己得知的一些秘聞。
有大家族的人爲了搞清楚棲島上的信息，在打聽到了路德喜歡撈人回家幫忙做事之後，選出了家族裡優秀的訓練師後輩，都是女性。
“你等會，解釋解釋。”路德打斷了空木徹的敘述。
“解釋什麼？”
“都是女性爲什麼要重點強調，說清楚！”路德感覺自己的風評有被害的傾向。
空木徹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那時候你二話不說保釋了蜜拉，蜜拉又是個大美女，我要解釋什麼，你還不準人家根據過往歷史進行判斷？”
空木徹喝了口酒，藉着酒勁警告道：“哼哼，後來你又把火雁，希嘉娜，阿塞蘿拉帶回家。你有那個心思我不管，給我搞清楚，麻衣纔是最開始在你身邊的人，以後也要記住。”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這個對話聽着就像是一種假設，而且空木徹還十分篤定。
“說事！”路德趕緊把話題繞回去。
這個家族的人追着路德的行動到處跑，處心積慮地想要製造一場邂逅和偶遇。
然而之後發生的事讓他們直接放棄了這個行動。
路德撿人完全不按套路來。
熔岩隊沒人要的落魄高層成了路德的左膀右臂。
流星瀑布外擺攤賣果乾的少女，阿羅拉一個小島上的圖書館管理員成了路德的徒弟。
他們精心準備的偶遇，天賦出色的女孩們不經意間展露出的實力全然被路德忽視掉了。
幾個從沒聽過名字的人被路德青睞有加。
路德收人到底是個什麼路數啊，能不能講點邏輯和規則！
毫無章法，亂來一氣。
這還怎麼算計？
算個屁啊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