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皇上和離,曠古未聞。
善寶起這個念頭是從聽說宮裡正爲祖公略選秀開始,她終究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心愛的男人睡在別的女人牀上,同祖公略和離,若他有情,當斷絕選秀,若他無情,不要也罷。
善寶,是拼着寧缺毋濫的。
只是她的想法把秋煜嚇壞,更何況她要將祖公略告上公堂,秋煜甚至想過若有可能,自己完全可以成爲如包拯包青天一樣的,剛直不阿不畏權貴的清官,敢審皇親貴戚,卻從未想過要審皇上,試着勸善寶,卻見善寶凝眉反問:“你不敢接?”
她的眼睛一如秋水,澄明乾淨,只是多了幾分威儀和深邃,秋煜想,這不是因爲善寶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而是她成了娘,心裡眼底都應該是爲人母親的寬厚和慈愛,還有不懼風雨的剛強和擔當。
審問皇上……秋煜沉吟片刻,忽而擡頭,大膽的對上善寶的目光:“若他日娘娘擊鼓喊冤,臣,便升堂問案。”
善寶會心一笑,再不提及。
眼下籌謀的是,要對付文婉儀,於是讓人去找來青萍,想讓青萍尋個由頭,聯合其他木幫的大櫃,同往文家去鬧,屆時木幫的幫夥都在,然後蕭乙再出現,指出是文婉儀要他暗殺了原大櫃俞有年,定要讓文婉儀輸得一敗塗地片甲不留體無完膚。
然,該尋個什麼由頭呢?
青萍請教善寶。
善寶早替她想好:“你不是已經查明,文重做木幫總把頭的時候做下的缺德事麼。”
青萍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腦袋滿臉羞慚:“娘娘您瞧我這記性。”
原來文重當年做總把頭時,爲了賺得更多利益,私下裡同山匪勾結,在木幫放排時堵截在各種鬼哨口,藉機搶奪了很多木材,然後偷着變賣,二一添作五的同山匪分了,爲此死傷很多木幫水場子上的幫夥,其中有個頭棹還是上有老下有小,家裡的境地非常可憐,而文婉儀對此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有了這個把柄,青萍慧黠一笑:“這次文婉儀必死無疑。”
她的眼底充滿了仇恨,俞有年曾經給她的傷害,她都一一算在文婉儀頭上。
而文婉儀一心防備善寶,做夢都沒想到青萍會在暗中調查她父親當年的事,如今還坐在家裡頤指氣使呢。
解決了祖公望,卸下一塊心病,她有時間來對付芬芳了。
芬芳也是個伶俐人,文婉儀重新掌握了木幫和文家,她曉得自己厄運難逃,幾次往行在找善寶,想投在善寶身邊哪怕做個供她驅使的奴婢,可是善寶避而不見,善寶想的是,這樣心狠手辣不亞於文婉儀的人,自己要來作何呢。
所以芬芳唯有繼續留在文家,每日裡只黏着文武,這可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這一日文婉儀使人來喊她去坐坐,芬芳聞聽周身的汗毛孔都豎了起來,拉着文武撒嬌:“我怕是有去無回,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吧。”
文武最近又與夫人扈氏的侄女兒偷偷私會,那侄女兒十五六歲年紀,美不美還在其次,主要是她年輕,又是個從孃胎帶出來的狐媚子,把個文武搞的神魂顛倒,哪裡還管芬芳的死活,於是搖頭:“不去。”
他如此決絕,芬芳也無可奈何,回房翻箱倒櫃找出來自己平時攢下的百兩銀子和首飾,又揣了把剪刀,獨自站在房中,自己給自己打氣鼓勵,才能壯膽來到文婉儀房裡。
因平時對文婉儀怕而遠之,是以多日不見,文婉儀刻意打扮了,脣紅齒白看不出往日的羸弱,瘦則還是那樣瘦,瘦得感覺那衣裳裡空空如也根本沒有裝什麼人似的。
芬芳以之前奴婢的身份給文婉儀屈膝道了萬福,佯裝輕鬆的問:“大小姐叫我來何事?”
正午時分,外頭好大個日頭,芬芳走的緩慢,卻因憂懼而額頭微微滲出細密的汗珠,文婉儀端着茶杯眄視她一眼,呷口茶,品品味,怡然自得的道:“茶和人一樣,有好有壞,而今我用着葡萄甚爲順手,仿若當初用你一樣,你們不同的是,葡萄憨實你奸詐,所以我已經決定,打算把葡萄嫁給長福,如今長福是咱們府裡的管家了,葡萄成了管家娘子,再不是賤婢,本着一視同仁,我將你嫁給北四街的那個老孫頭。”
北四街的老孫頭,五十多歲一直未娶,窮得以給大戶人家放牛爲生,關鍵他前雞胸後羅鍋,一口獠牙還是獨眼龍。
芬芳嚇得心裡發抖,還是故作鎮定道:“大小姐說笑呢,我可是大少爺的愛妾。”
“呸!”文婉儀一口吐沫差點吐到她臉上,隨後將手中的茶杯丟了過來,繼而罵道:“賤人,別用我大哥來壓我,你明知道不好用。”
那口吐沫雖然沒吐在臉上,芬芳還是噁心的一躲,更以袖子障住半邊臉,壯膽道:“總之我是你大哥的妾侍,再不是你的使喚丫頭,你想把我給別人,先問問你大哥。”
文婉儀咯咯一笑,彷彿聽了個多大的笑話,指着芬芳道:“你還指望我大哥護着你,做夢呢,我大哥同扈家那個瘋丫頭白天晚上的耳鬢廝磨,哪裡還有心思管你,說來他與扈家那個丫頭還是我從中牽的線,現下他們兩個可真是好的掰都掰不開。”
所託夫人,芬芳早已料到的,總覺着文武再花心,自己也還是他的女人,他不會不管,篤定道:“你問過你大哥,他若是不要我了,隨你怎樣。”
文婉儀用帕子無病呻吟的擦了擦嘴角,嘖嘖道:“你這種賤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也好,索性讓你死心。”
說着下了炕,喊了兩個丫頭過來攙扶着,回頭輕蔑的覷了眼芬芳:“你跟我來罷。”
芬芳不知她意欲何爲,知道自己反抗是無用的,大不了一死,只希望死的痛快些,於是跟在她後頭,一路慢行就來到了後花園,遠遠的就聽有人嬌笑,聽聲音格外稚嫩,芬芳心裡一沉,似乎預感到什麼。
文婉儀幸災樂禍的指着前面那片花叢道:“這個時辰,那瘋丫頭吃飽了睡足了,該是來同大哥頑老鷹捉小雞了。”
話音剛落,花叢中跑出一個小姑娘,後頭追着大少爺文武,芬芳臉刷的通紅,因那小姑娘袒露着上身,笑得快窒息的樣子,對着後頭的文武喊着:“抓到我給你睡。”
果然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