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從李信家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木沐跟唐萬里在安靜的路上慢悠悠的並排騎着自行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豆沙坐在後座環着木沐的腰,腦袋挨着木沐的後背,臉上牽着幸福的笑。

回到家之後,兄弟兩人輕手輕腳的放好自行車,關了門上了樓。

一夜安好。

次日他們起了個大早,精神頭都不太對,豆沙半眯着紅腫的眼睛一臉的疲倦,還有幾絲少有的憂鬱。

木沐比豆沙還要悽慘,幾乎一夜沒睡,眼底兩個黑眼圈,頭髮翹的老高,可能是太困,連褲子拉鍊都忘了拉,最後還是老爺子看不下去,刻意提醒了的。

豆沙心事重重的喝着粥,昨晚睡覺前他嘴饞,就洗了個蘋果吃,結果才吃了幾口,牙齒就掉了,還掉了倆!因爲他說過只在他哥面前哭,所以昨晚他就放縱的哭了,不是痛,只是覺得害怕,萬一掉了的牙齒不長回來要怎麼辦?以後跟他哥出去還不得給他哥丟人啊。

也不知怎麼一回事,最後就變成豆沙安慰木沐。

老爺子胃口似乎也不大好,只是草草的吃了一個包子就沒再動筷子,倒是木沐吃的挺歡,桌子上的早點被他一一收進肚子裡,其實他完全是硬逼着自己吃的,今天要坐車,不多吃點東西就沒的吐了。

大花搖着尾巴走到木沐腳邊,熟練的把爪子搭在木沐的鞋面上,拉高脖子瞅着,試圖想要看看桌子上的食物。

“大花,你想找個伴嗎?”木沐把半個饅頭塞進大花的嘴裡,問道:“外公,能不能給大花找個...”

老爺子放下茶杯,說道:“試過了,它眼界太高,四周有幾家的狗它都看不上。”

“呃.....大花,不能太挑,女孩子年紀大了找個可以依靠的對象比較重要呢,我們每天都在學校上課,陪你的時間也少了,外公又只顧着下棋喝茶,張媽除了忙這忙那,根本沒時間帶你出去溜達。”木沐低頭看着大花,眼底柔柔的,輕聲喃喃:“你總會寂寞的啊。”

“哥,你確定大花能聽懂你的哲理?”豆沙把木沐嘴角的饅頭沫子直接放入自己口中,吧唧吞下去,用腳踢踢大花的肚子。

老爺子眼神微微沉了幾分,閃過一抹深意,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前所未有的恐慌,下一刻又不易察覺的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否決什麼猜測。

木沐笑一笑:“我覺得它會懂就成。”

“小少爺,大花多大了?”正拿着抹布準備收拾桌子的張媽出口問了一句。

木沐輕柔的在大花的腦袋上摸了摸:“七歲了。”

“那應該活不了多久了。”張媽自顧自的感慨:“難怪最近大花無精打采的,飯量都小了一半。”

木沐聞言,正在給大花順着毛的手一頓,漸漸的收攏,垂下眸子陷入了淡淡的憂傷中,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但是光聽到就覺得心很難受。

豆沙望着木沐的側臉,眼中有着濃濃的擔憂。

老爺子瞧着這一幕,張嘴喝道:“小張,出去給我買魚食。”

“老爺,家裡的魚食不是還.....我現在就去。”張媽看見老爺子臉色難看,嘴裡的話瞬間轉了個彎,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去。

“等從上海回來就帶大花去讓元子他奶奶給瞧瞧。”

木沐認認真真的說出自己的疑惑:“外公,給大花檢查身體應該找獸醫吧?”

老爺子面上一僵,嘴裡卻是頗有底氣的甩出去三字:“差不離。”

木沐嘴角一抽,豆沙抿了抿脣。

簡單帶了兩件換洗衣服,木沐和豆沙跟着老爺子去上海了。

只要是車,那就是木沐的災難。

自從出門的那一刻,木沐就是一副上刑場的樣子,直到屁股落到車廂裡的座位上,他徹底的繃緊了神經。

“唉。”豆沙老氣橫秋的嘆氣:“哥,我笑起來是不是很難看?”

說着就齜牙,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牙齒,顯得滑稽又可愛。

木沐的臉部肌肉明顯的收緊了幾分,他臉上掛起一抹溫柔的笑容:“沒。”

豆沙盯着木沐那雙細小的眼睛,看了一會也沒看出什麼東西,放棄的抿着嘴脣偷偷的用舌尖舔了一下那兩個光禿禿的地方,趴在木沐腿上玩起了他的衣襬,掀開一點,再掀開一點,爪子就不老實的塞了進去,在褲腰那裡輕車熟路的一陣摸索,戳戳木沐的肚臍眼,愜意的閉上眼,臉上的表情像只偷腥成功的貓兒。

隔着衣服按住亂動的手,木沐嚥着口水問老爺子:“外公,什麼時候到啊?”

“你們先睡會,到站了叫你們。”

老爺子說完就低頭看起了報紙。

車子在上海站停下來之後,木沐幾乎是一馬當先的守在門口,車門一開門,跟個火箭炮一樣衝了出去,沒跑幾步就撐不住了,扶着樓梯把手吐了起來,忍了一路上都沒吐,這次是他最好的成績了。

“哥,先把水喝了,再吃個橘子。”

木沐咕嚕的喝了幾口水,把口腔裡的那股異味沖淡,又接過豆沙剝好的橘子無力的靠在豆沙身上。

“二十歲了,怎麼還不知道輕重?身上連BB機都沒有,車站人這麼多,走丟了後果有多嚴重想過沒有?”老爺子銳利的視線看着木沐,喘息着厲聲訓斥,剛纔看到外孫子瘋了的跑出去,他急的拉着豆沙就橫衝直撞的追了上去,一大把年紀了也不能消停。

木沐尷尬的摸摸頭,笑道:“外公,我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

“暈車這個得治,以後總是要買車的。”

買車?木沐扯了扯嘴角,就聽耳邊豆沙的聲音說

“哥,我以後買車。”所以你不喜歡的事都不用去做。

跟着人羣走出車站,外面黑色出租車整齊地排列着,黃包車、三輪車各有其所,在這裡只要肯付出,就會有機會等着你,是個充滿|欲|望|和犯罪的大都市。

偶爾路過的上海小青年,皮鞋鋥亮,頭髮一絲不亂,光鮮亮麗,西裝筆挺,他們的目光並不在那些穿着窮酸的人們身上停留,似乎還帶着一絲厭惡。

木沐低頭看看自己,又看看豆沙,兩人身上穿的是同一個款式,同一個顏色的廉價T恤。

張媽是個勤快的人,這點從他們身上的T恤被搓洗的變形就能看的出來,幹活從不含糊。

入眼便是錯綜交叉喧囂的街道,忙碌的大廈和閃爍的霓虹燈,車水馬龍,處處瀰漫着商業氣息和|奢|靡|的味道。

木沐後來才知道這座城市是|骯|髒|,傳奇,死亡與成功雙重交疊的|誘|惑|深淵。

遠處走過來一個身形挺拔的青年,在老爺子面前彎身恭敬的開口:

“喬老爺子,請這邊來。”

老爺子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擡了擡下顎。

青年會意的轉身邁步離開,走的極慢,身後的老爺子那張嚴肅的臉黑了幾分,他是老了,還沒到行動緩慢的地步吧?這種遷就不要也罷,老爺子果斷的加快步子超過青年,對方再次會意的也提高速度略微走在前面半步距離。

跟在身後的木沐舔舔發乾的嘴脣小聲說:“豆沙,外公不會是混□□的吧?”

豆沙:...............

“嘀咕什麼?還不過來。”

“來了來了。”沐木牽着豆沙快步走過去。

車裡老爺子的目光放在窗外的夜景上,隨意的說:“木沐,木侑,待會見到什麼看到什麼,就當是在看電影。”

兄弟二人都大力的點頭,嚴謹的正襟危坐,眼珠子在車內四處亂瞟。

過了一會,老爺子又開口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老頭子。”語氣裡隱約有着笑意。

木沐跟豆沙齊齊翻白眼,心想,誰信呢,他們又不傻。

正在專心緊張開車的青年聽到這句話方向盤一個打滑,車子頓時在馬路上玩起了蛇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