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羅浮一夢書屋。

許思亭和時培兩個在整理剛到的新書,門口的小鈴鐺響了起來。

“我去看看。”

時培出了去。

許思亭站在小扶梯上,手裡拿着幾本書,在分門別類的碼好。後面傳來腳步聲,她以爲是時培來了,招呼道,“把底下的書遞給我。”

書很快遞來。

許思亭去接,被搭在書封上的手指吸引,指尖圓潤,瑩白,纖細。這不是時培的手,許思亭順着手往上看,不是時培,是一個男人。

許思亭忘了動作,男人很好看,面容素淨,極其白。

男人還保持着遞書的動作。

許思亭完全愣住,想起那陣鈴聲,才清醒,“你好,你是來買書的嗎?”

男人點頭。

“需要幫忙嗎?”

男人點頭。

許思亭把書接過,放到書架上,扶着書架下小扶梯。

男人伸手想要扶她。

“謝謝。”

許思亭站好,溫和道,“請問你需要哪方面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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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語,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本巴掌大的小本本,上面還有隻筆。

是提前記好了買什麼書,許思亭想。

下一秒,男人把本打開在上面寫了幾個字,遞給許思亭。

‘小王子。’

許思亭笑,“有的,我帶你去。”

男人點頭,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眼角微微彎起,眸子裡似落滿了溫柔的水光,乾淨,疏離,讓人不由的被吸引。

外國文學區,許思亭熟練的從書架上抽出男人要的書,雙手遞到男人面前,微笑道,“先生,你要找的書。”

男人捏住書的一角,許思亭盯着他指尖望。

許思亭是個十足的手控,這個男人的手既白又長,骨節分明,很乾淨。

與她的手形成對比,許思亭有些微胖,手沒有骨感,肉肉的。

男人接過,又在小本上寫了字。

‘謝謝你。’

許思亭笑着搖頭。

男人轉身要去結賬,許思亭就呆望着他的背影出神,他很高,和他站在一起,自己不過到他的胸口。晃了晃頭,許思亭繼續去碼書。

時培進了來。

“思思,剛剛那個帥哥看見了沒?”

“看見了。”

“好可惜。”

“怎麼了?”

“是個啞巴。”

“啊!”

許思亭驚訝,長的這麼好看,又懂禮貌,竟不會說話。

難怪。

許思亭原以爲用小本本是記東西,原來,是在和她交流。

時培沒在繼續,說完了這個事就開始跟許思亭一起整理書。

手機震了一下。

時培打開,是微信羣消息,打開一看發信人,心裡一咯噔,擡眸朝許思亭看了一眼,才點開內容。是趙天發來的,他要結婚了。時培不知該不該和許思亭說,想了會,沒忍住。

“思思,跟你說個事。”

“你說。”

“你手機呢?”

“沒在身上。”

時培哦一聲,把自己手機遞到她面前。

許思亭正忙着呢,猛然一掃手機,很快就滑了過去,又察覺不對,仔細看去。

時培緊張的看着她。

許思亭表情僵住了。

時培擔心,“思思,你看這麼多年了,你就別想了。”

許思亭喜歡趙天,趙天不知道。

這是她華麗青春裡的唯一敗筆。

喜歡的人要結婚了,新娘不是她,許思亭分不清自己是要哭還是笑。

不過……時培着急,“思思,你別哭啊!”

看。輕而易舉的就哭了,她敗的一塌塗地。

許思亭抹去眼淚,漾出一絲微笑,“沒事,風咪了一下眼。”

時培不戳穿她。

門鈴響起,時培又出去。

門口站着剛剛的男人,他手裡提着兩杯奶茶。男人見到有人出來,徑直把東西遞給時培。時培愣住,反手指着自己,“給,給我的?”

男人搖頭,朝她後面看了一眼。

時培瞭然,“給我們的。”

她特意加重‘們’字,男人這才點頭。時培接過來,又覺不好意思,正待說話,男人從懷裡掏出小本,低頭在上面寫了幾個字,撕下來,遞到了時培面前。時培接過。

做完這一切,男人頷首,推門離去。

時培面上疑惑,擰着袋子去找許思亭。

“思思,給。”

時培從袋子裡拿出一杯,插好吸管。

許思亭:“你買的?”

“不是,是啞巴小哥哥買的。”

許思亭想了一會才理解時培的意思,正覺奇怪,時培把那張紙條給她。

‘謝謝你幫我找書。’

許思亭笑出聲,這人意外的有些可愛。

吸了口奶茶,還是她愛喝的紅豆口味,溫暖的奶茶讓許思亭難過得心好了一點。她把紙條摺好,放到口袋裡。

“思思,要是每天都有人給我們送奶茶喝就好了。”

“可以,你找個男朋友。”

“呃…有點難。”

“那就別做夢。”

“呵呵噠。”

許思亭好像沒那麼傷心了,時培放下心。

趙天下個月結婚,在羣裡問有誰去,提前告訴他,他好安排。

羣裡半天沒人吱聲。

許思亭找來自己的手機,單戳了趙天的微信,“恭喜你。”

那邊很快回,“謝謝。”

接着又回了一句,“你是?”

許思亭不再回他,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終止。她不能哭。

下班已經是九點了,外面下起了小雨,天黑的陰沉。街道旁的店鋪也早早關了門,許思亭和時培往兩個方向去,她要去做公交。

八路公交的底站是她高中讀書的地方,在那裡,她遇見了趙天。

而她現在坐上八路公交,中途就得下車,再也不會去終點站。

車上人少,許思亭往後坐。

細雨打在窗戶上,留下一道道痕跡,很快消失不見。十二月的天氣,車裡和車外是兩個世界,窗戶上起了霧。

許思亭喜歡起霧。

她擡起手,手指劃過霧濛濛的窗戶,一筆一劃的寫了兩個字。

趙天。

這兩個字,曾經出現在她的課本上,她的脣齒間,她的心尖上。

現在,許思亭用手掌抹去這字跡,她要把他從她的空間裡剝去。

許思亭靠在窗戶上,回憶起那段往事,還是沒忍住,鼻尖一酸,眼眶微熱。她也不管不顧了,反正車上也沒人看見,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舔舐自己的傷口,總比白天來的自在。

夜空中沒有星。

許思亭吸了吸鼻子,低下頭想擦掉眼淚。

她的左後方突然伸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嚇了她一跳。

許思亭撫着胸口往後看去,是今天店裡的啞巴小哥哥。

他的手上夾着一張紙。

“給,給我的?”許思亭不確定。

他點頭,手又近了點。許思亭不安的接過,不經意碰到他的指尖,溫熱。擡眼看了他,他目光在過往的路燈裡看不真切。

許思亭接過那張紙。

公交這時開始播報地點位置,許思亭反應過來自己到站了,點頭表示感謝,拿着包快速下了車。站在站臺上,車子還沒走,許思亭望過去,他還在看她,嘴角微微笑。

奇怪的人。

許思亭想起那張紙,被她捏在了手心,她張開手,把紙平鋪開來。空白的紙上畫着一個靠着窗的小女孩,她眼角掛着淚,看着外面。

這?是她嗎?

下面有落款,宋臨。

他叫宋臨!

許思亭默默唸了這個名,輾轉脣齒間意外的好聽。許思亭笑了笑,寒冬裡,有人爲自己畫了一張畫,確實暖心十足。連陌生人都在安慰她,她又何傷感的,本來就是無意義的事。

許思亭想把紙收回來,看到反面還有字。

看完後,許思亭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捂着面抽泣,她所有的堅強在寥寥幾字中崩塌。她原以爲,趙天結婚了,只是代表自己的暗戀徹底結束,可是…那又何嘗不是她青春永遠的謝幕。

誰的年少不遇上少年。

只是有的人幸運,陪了少年往日的時光,而有的人,不過是把少年的美好永遠記在心上,不參與,不奢求。

如同許思亭。

許思亭醒悟過來,她想哭,不是因爲他結婚了,而是愧疚自己。

細雨打溼了她額前的發,衣服上也沾了溼氣,許思亭擡頭間,星星燈火,沒有一盞是在等她。苦笑一聲,許思亭站起來,把額前的發撩上去,臉上全是雨水,她也顧不上,胡亂用手一抹。

驀然,一張紙巾到了她面前。

纖細修長的手指,許思亭認識,是宋臨。

宋臨看着她,眼裡帶着笑意,他一手撐傘,一手拿紙巾。

許思亭在他傘下空間裡像一個小丑。

宋臨見她不接紙巾,猶疑了會,還是決定替她擦拭。他的動作很輕,女孩子化了妝,雨水的侵溼,讓眼線有些暈染,脣上的口紅倒沒有脫色,豔麗的大紅色格外惹眼。

許思亭沒躲。

紙巾溼了,宋臨換了新的。

“謝謝。”

宋臨笑,他圍了駝色的圍巾,抽取下來,替許思亭圍上。

圍巾還帶着他的溫度,許思亭低頭就能聞到淡雅的香氣。宋臨寫了字給她看,‘我送你回家。’

許思亭啊一聲,“不,不用了。”

‘我不是壞人。’

他說的認真,許思亭噗嗤一笑。

許思亭無緣由的相信,宋臨不是壞人,他是個非常非常溫柔的人。

從他的話裡就能得出。

宋臨說:你的眼裡應是滿天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