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亭的家不在市裡,她自己租的小公寓,就在站牌後不遠。
兩人並肩在傘下的小世界裡,許思亭擡頭就看到偏向她的傘,而宋臨的半身都在外面,被雨水打溼。他身上有淡雅的清香,繞在鼻尖,在潮溼的空氣裡帶有特殊的溫暖。
許思亭低着頭。
路過她跑的小男孩,輕撞了她一下。
許思亭輕笑。
公寓樓下,許思亭站立不動,“我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宋臨看着樓牌號,掏出小本。
‘好巧,我也住這。’
“啊!”
‘我住五樓。’
我去!許思亭眼睛睜的溜圓,這也太巧了吧,她也住五樓。
‘我今天搬過來的。’
難怪,許思亭懂了,她對面一直是空着,她今早出門看到門開着,有人在裡面說話,還好奇的往裡面看了幾眼。
“我也住五樓。”
‘好巧。’
許思亭笑。
宋臨收了傘,把雨水抖淨。
許思亭按了電梯。電梯的空間很大,許思亭站右邊,宋臨站左邊,中間隔着很大的空,裡面就他們兩人,許思亭驀然有些尷尬。
他離的好遠。
“那個……”
宋臨偏頭看她,柔和的目光看的許思亭措不及防,許思亭一下忘了自己要說什麼,訕訕的閉了嘴,盯着電梯變動的樓號發呆。
宋臨給她遞小本。
‘會不安嗎?’
許思亭不理解,電梯停了,五樓到了。
電梯門打開,宋臨家門是開着的,外面站着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衣袖挽至胳膊肘,露出細白的手臂,她手指上戴着紅寶石戒指。再往上,婦人的眉眼和宋臨很像,嘴上還塗着豔麗的大紅色,溫婉之餘又多了特屬她這個年紀的韻味。
“阿臨回來了。”
宋臨點頭。
許思亭衝婦人點了頭,又朝宋臨道了謝,掏出鑰匙打開自家的門,進了去。
屋外,溫怡看着禁閉的門。
宋臨進了自己家,溫怡跟上,“那個小姑娘就是我們隔壁的鄰居嗎,你認識?”
溫怡在竈上燉了冬瓜排骨湯,上面撒了枸杞,宋臨摸了溫度,有些燙手。他滿意的笑了,拿出瓷碗,從裡面挑選出有骨有肉的排骨,又舀了冬瓜和枸杞,滿滿的一碗。
“嗯,餓了嗎?”溫怡奇怪,她兒子沒有自覺喝過湯,都是她端好壓着他喝,纔會勉爲其難的喝上幾口,裡面的東西都不帶動的。
宋臨搖頭。
“那……”溫怡話沒完,就明白了宋臨的意圖。
宋臨端着湯出了門,先在許思亭的門口敲了敲,裡面傳來拖鞋及地的聲音。許思亭透過貓眼看,是宋臨,他有些忐忑的站在門外,手裡端着東西。
打開門,排骨的香味襲來。
許思亭嚥了咽口水,“有事嗎。”
宋臨把手裡的湯遞給她。
許思亭反手指自己,“給我?”
宋臨點頭。這人也太好了吧,許思亭邊誹腹邊接過,等她接過後,宋臨又掏出小本寫了字,‘喝完會暖和,洗個澡,早些睡,晚安!’
“晚安。”
許思亭把湯放到桌上,和時培發微信說了今晚的事,那邊很快語音過來,“思思,你可別亂吃啊,這人又不認識,莫名其妙對你好,用老話講,無事獻殷勤,你知道後一句的。”
許思亭,“他不像壞人。”
時培,“那你也不能斷定他是個好人。”
許思亭,“排骨湯好香。”
時培,“……”
許思亭,“我想喝。”
時培,“呵呵,你敢!”
許思亭沒敢喝那湯,由着它慢慢變涼,失去了食慾感。
翌日。
許思亭收拾好,套上大衣,圍上圍巾時,纔想起宋臨給她圍的圍巾,昨晚沒有還給他。許思亭思考了會,還是決定晚上再給他吧。
出門,鎖門,對面門開。
溫怡穿着湛藍色大衣,戴着黑帽,手上的紅寶石熠熠生輝。
許思亭轉身,兩人打了照面。
溫怡,“排骨湯味道如何?”
許思亭,“……”想起她放一夜的湯,她尬笑一聲,“好喝。”
心裡想,罪過罪過。
溫怡笑,眼角帶了皺紋,“那就好,我還擔心不合你的口味。”
許思亭繼續笑。
溫怡要出門,許思亭按了電梯,等電梯上來。電梯面上像個鏡子,把人照的一清二楚。許思亭清楚的看到溫怡正在看着自己。
許思亭不自在起來,眼睛往上看,不去看電梯面。溫怡的眼神裡是探究,在打量她,從上到下都過了一遍。身高一米六左右,微微有肉,面容素淨,眼睛圓圓的,嘴巴不似昨晚的大紅,是元氣的橘紅,套着白色的大衣。
不太漂亮。
溫怡收回目光,轉動手上的戒指。
電梯到了,許思亭先進去,溫怡跟在後面,“我是宋臨的媽媽。”
“啊!哦。”
“我家阿臨養了一條狗,叫豆豆,是個安靜的小金毛。”
“……”
“你喜歡狗嗎?”
“還好。”
“看你的樣子,就像是喜歡小狗的。”
“……”
許思亭看着樓層數下降,終於到了一樓,鬆口氣,笑道,“阿姨,我先走了。”
溫怡,“你叫什麼?”
“我叫許思亭,言午許,思念的思,亭亭玉立的亭。”許思亭道。
說完,微微頷首。
溫怡看到許思亭走不見了,給宋臨發了微信:許思亭。
宋臨回:我知道。
溫怡:嗯?
宋臨:路上小心。
溫怡收了手機,她家這個萬年小鐵樹終於要開花了!
許思亭去了書屋,時培早就到了,見到她元氣滿滿的過來,滿意道,“看吧排骨湯沒喝是對的。”末了又問她,“意臨山水的畫冊到了沒?”
“還沒,快遞說明天到。”
許思亭換了工作服。
“剛剛開門好幾個小姑娘來買,感覺很好賣的樣子。”
“那肯定啊,等明天到貨,我先訂上兩本。”
“啊,一本不就夠了。”
“一本看,一本收藏。”
時培,:“錢多使勁造吧。”
許思亭朝她做個鬼臉,拿着水壺去燒水。店裡沒人,許思亭刷起了微博。她微博關注的人不多,除了跟書有關係的,或是喜歡的明星外,就是她最近發現的寶藏大大了。
意臨山水。
遇見意臨山水也是無意的,許思亭前段時間想學畫畫,就在晚上找視頻,一個一個的看,就翻到了意臨山水最近一次的視頻。起初吸引許思亭的,是意臨山水的那隻手,又白又細,由他手出來的畫也就格外吸引了許思亭。
從此,某站,微博,只要有意臨山水,許思亭都關注了。
本是想去學畫的,可看他的視頻太享受,每每許思亭都是看着畫,跟沒讀過書一樣,就只會‘臥槽’‘好看’‘神仙畫畫’‘你的手被天使親過嗎’這些蠢萌的話。
他除了畫畫,特別安靜。
視頻裡除了筆走畫紙的聲音,或偶爾拿東西碰到的聲音,彷彿他人是不存在的。恐怕他也嫌太安靜,後期會配上柔和的音樂。
而時培說的畫冊,就是意臨山水近期推出的《浮沉》。
意臨山水畫山畫水,畫一切你能見到的事物,唯獨不畫人。
用他的解釋,就是‘人是不美的’。
許思亭點進意臨山水的微博,最新更博是在昨天的九點半。
他說:沒有星星的夜。
配圖,暗沉的夜空,還有雨。
許思亭笑,點了個贊。意臨山水的粉絲很多,有近四十萬。許思亭現在看,評論已經上千了,一水的表白看的人暖心。
許思亭也跟風:天冷了,大大要注意保暖哦。
收了手機,許思亭跟時培說話。
昨夜下了雨,空氣裡還是惱人的溼氣,還夾雜着風,過路的人都手插口袋,臉縮在圍巾裡,走的很快,沒有人頓足往裡看。
書屋裡暖氣足,許思亭拿上一本書去窗戶前坐下,時培新泡了茶。
茶香氤氳中,時培也坐了過來。
她着手提,插上電,邊上擺好零食和茶水,打開文檔,二話不說,就是幹。
許思亭看她十指翻飛,定是文思泉涌,安靜的不去擾她。
時培在業餘,還是某站的寫手,說來可憐,每月拿着不夠喝杯奶茶的錢,一天到晚操着賣□□的心,還特容易玻璃心。
許思亭搖頭,抿口茶繼續自己的書。
外面行人匆匆,裡面安靜如斯。許思亭很喜歡這樣,這間書屋是她和時培同開的,兩人不喜約束,又比較安靜,就尋思着開個書店。一拍即合,她們準備了一段時間,湊夠了錢,就悶頭悶腦的開了,又稀裡糊塗的給經營了起來。
如今已開了兩年。
她們很自由。
書屋的位置極好,在市中心,邊上很多寫字樓和商場,人流大。
鬧中取靜,很多人喜歡這樣。
許思亭也喜歡。
時培敲打鍵盤聲,許思亭已經習慣了。小鈴鐺響起來,許思亭起身,門口站着的人,穿着黑色的大衣,圍着灰色的圍巾,手放在口袋裡,嘴上帶着溫和的微笑。許思亭笑起來。
是宋臨。
“要買書嗎。”
宋臨點頭,掏出小本,寫下,‘英譯版的《霧都孤兒》。’
“有的,跟我來。”
宋臨向她走近,高大的身影蓋住了許思亭,時培看過去,就看到了宋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