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空，夜雨綿綿，淅淅瀝瀝。
李家二樓的客廳裡，一箇中年男人靜靜地靠在沙發上，他正閉着眼睛深思着——這個人便是李東林和李佳的父親李昌浩。
自小，李昌浩因爲父母的因病早亡沒有上幾天學，所以他一直以來最大的希望就是讓自己的一雙兒女能夠多讀點書，將來能有所出息。當然，李東林和李佳兄妹倆也沒有讓父親失望過，特別是成績優秀的李佳，更是讓她的父親感到驕傲和欣慰。然而，這一陣子以來，李佳的事卻讓李昌浩傷透了腦筋。
李佳是六月份參加中考的，沒過多久就傳來了她的考分進入全縣前20強的消息，理所當然的，她很快地就收到了縣裡唯一的省重點中學雁南Y中的錄取通知書。然而，就在兩個星期以前，雁南S中的領導找來了，並且給出了相當好的條件：只要李佳入讀S中，高中三年的學費和伙食費全免了。這是S中近年來招生的新舉措，目的就是爲了挖一些成績優秀出衆的學生，爲以後的升學率打下堅實的基礎。對於這種優越的條件，李佳當時就動了心，畢竟這一年下來可以給家裡省下好幾千塊錢的，她很快就嘗試着說服了父母親，決定在家門口的S中就讀。
做爲一個父親，李昌浩是希望女兒上雁南Y中的，再怎麼說那也是省重點呀，各方面都比S中強多了，但是女兒執拗着一定要上S中，他也沒轍了，只得點頭應允了。雖然如此，他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這樣一個決定對女兒來說是特別重要的，他害怕女兒將來會因此而後悔。所以，這些天以來李昌浩一直在尋思着要跟女兒再好好說說，特別是今天晚上跟一個朋友喝酒的時候，朋友的話讓他更是擔心了——剛剛一進門，他就急急地讓妻子去叫女兒出來。
“唉！”李昌浩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忽然，他的手伸進了褲袋裡，好一會兒他才摸出了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來——掏出一根，他慢慢地點上了。這些是他剛剛在路邊的小商店買的，好久都沒有抽菸了，但是今天他卻想抽上一根。
沒過一會兒，妻子喬惠英就下樓來了。她很吃驚，因爲丈夫已經好久都不曾抽菸了，但是她什麼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默不作聲地走到沙發邊挨着他輕輕地坐下了。
“爸，您怎麼又抽菸了？”這是李佳下樓來的第一句話。剛纔母親去叫她，她找了一件衣服披上了就匆匆地下了樓，可是剛一下樓她就聞到一股濃濃的煙味，接着她就看到父親的手上還夾着半支菸。她知道父親戒菸已經好幾年了，想當初父親戒菸的時候，她跟母親還有哥哥爲此沒少費力氣。但是，此刻父親正夾着半根菸，神情還很凝重，李佳的心裡不免有些擔憂起來。
“來，佳佳，你先坐下……”李昌浩迅速把菸頭掐滅了，忙叫女兒在身邊坐下，似乎根本就沒聽到女兒的問題。
“爸，您怎麼了？”李佳挨着父親坐下了，她看着父親有些蒼老的臉，又一次親切地問道。
“沒什麼的，我就抽了一根，不礙什麼的！”李昌浩說着就笑了。不過，他的笑似乎顯得有些吃力，只是嘴角微微地動了動。很快地，他又接着說道：“丫頭，我看你還是到Y中去讀書吧——爸爸怕你以後會後悔呀！”
“爸，這事我們不是說好了嘛！”李佳有些急了，但她還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語氣，“選擇S中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後悔的！況且這一年下來也能省下好幾千塊錢，那樣您和媽媽就不要那麼操勞了……”說着話，她又看了母親一眼。
聽到女兒這麼說，李昌浩心裡感到特別地欣慰，他笑了一下就說道：“你這丫頭呀讓我怎麼說呢，你可不要光想着要給爸爸媽媽省錢，這樣的決定可是關乎你前程的大事——爸爸雖然沒有什麼大本事，但是供你念點書還是行的！”話說到這裡，李昌浩輕輕地在女兒的後腦勺上撫摸了一下，又說道：“剛纔我跟一個朋友喝酒，他就是在Y中教書的，他告訴我Y中的教育質量比S中要好得多，而且縣裡市裡也特別重視——我的意思是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將來萬一後悔了就來不及了！”
李佳對父親的“婆婆媽媽”顯得有些不耐煩了，但是她也知道父親是替她擔心，怕她自己做錯決定，遺憾終生——她知道他的擔憂。所以，李佳連忙笑了笑，半正經半開玩笑着說：“老爸，您真的不用替我擔心，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不會後悔的！我不是跟您和老媽也說過嘛，我決定在S中上學有這麼幾個原因:首先，那當然就是省了這幾年的學費，您和老媽也就不用那麼操勞了，可以多休息休息；這第二嘛就是S中就在咱們家門口，對它我也比較熟悉了，況且哥哥和浩楠哥也在，他們會照顧我的；第三，我可以天天回家，隨時可以向您跟媽媽彙報情況，免得您們爲我擔心，我也可以天天吃媽給我做的菜，省得上學校大食堂擠呀擠的……”說到這裡，李佳又忍不住自個樂了，她一邊笑着站起身來一邊又粘到母親的身邊坐下了。把頭靠在母親的肩膀，李佳又笑着補充道：“現在我能總結的理由大概也就這麼多了吧——總之一句話，誰叫您們慣着我呢，我已經離不開您們了！”
“難得佳佳這丫頭想了這麼多呀！”這時，李母終於搭上話來了，她慈祥地撫摸着女兒的頭，把她攬在自己懷裡。接着，她就對丈夫說道：“昌浩，你就不要再說什麼了，咱們佳佳的年紀也不少了，既然她自己這麼決定了，我們還是聽她的吧！……說實在的，如果讓這丫頭去縣裡面上Y中，我還會怪想她的，搞不好三天兩頭的我就往那邊跑呢！”
李母的一番話更是把李父和李佳逗樂了，李佳抱着肚子，“咯咯”地笑個不停。李父也開着玩笑對他的妻子說道：“你呀你，都是你把佳佳給慣壞了，現在她翅膀還沒長硬就把我們兩個老人家唬得一愣一愣的，到時候翅膀要是真的硬了，恐怕更沒有我們老人家說話的份嘍！”
“爸爸，您纔剛四十出頭，怎麼就一個‘老人家’來、一個‘老人家’去的？您和媽媽都還年輕着呢，再過三十年也不算老的！”李佳跳起來竄到父親的身後，兩手輕輕地錘着他的肩膀笑着說道。
“那你怎麼老是跟着你哥哥有事沒事地管你爸爸和我叫‘老爸’、‘老媽’呢！”這是李母的聲音，她說着就樂着笑了。李佳和父親更是笑個不停了——這是幸福的笑聲，也是溫暖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