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動作很快,沒有任何遲疑。
刀子貫穿男人的手腕,刀尖也對準了棠莞的脖子。
只差一點,棠莞就會死在自己的手上。
脆弱的皮膚被鋒利的刀子劃破,一滴滴地掉着血珠。
男人微微一愣,剛想要伸出手去抓住棠莞,然而下一秒,棠莞像是一條泥鰍一樣從他的禁錮中逃開,擡腳踹在他的手腕。
“咔嚓”的聲音,是消音手槍走火的聲音。
“彭”窗戶被打碎,飛濺的玻璃劃破棠莞的側臉,但她毫不在乎。
只是快速搶過地上的手槍,然後第一時間上膛,對準男人。
與此同時,男人的備用手槍也抵在了棠莞的太陽穴上。
他輕笑了聲,沒把手上的傷當回事,對棠莞開口道:“你故意的。”
“故意讓我以爲你真的柔弱。”
“真狠啊,居然對自己也能下死手。”
棠莞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連神情都是淡淡的。
在旁人不能控制情緒的年紀裡,她平靜地舉起手槍,對準自己的仇人。
男人臉上戴着一張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
他的語氣甚至算得上是友好,開口就是誇獎:“你真的很有天賦。”
“要是在我身邊長大,我大概會成爲你的教父。”
“在那麼安穩的環境裡,真的太浪費你的天賦了,你應該來我們這邊。”
“你會有不一樣的人生,刺激、驚險,才更適合你!”
他的聲音帶着蠱惑的意味,棠莞卻無動於衷。
她的手都沒有顫抖。
堅定地對準男人的喉嚨。
就在他們僵持的時候,輪子滑動的聲音在地面響起。
棠莞眼神閃爍了一下,心跳慢了一拍。
不,不應該,父親應該在其他樓層纔對。
棠莞記得自己已經更換了這棟別墅的密碼鎖,司淮出不來的。
然而,眼前的男人像是看見了什麼好笑的畫面似的,笑得前俯後仰。
“哈哈哈,你的父親看見你壞種的樣子了。”
棠莞沒有回頭。
她再也不能回頭。
她要……
“糖糖。”
棠莞的手微微一顫。
“糖糖,回來。”
“你不能殺人。”
棠莞固執的沒有轉頭,甚至將手槍往前面懟了懟。
她可以殺了他!
她要殺了他!
殺了他!
殺他!
“砰”的一聲,爆炸聲響起,一股燒焦的味道被棠莞捕捉。
她吸了吸鼻子,嗅到了空氣中的硫磺味。
然而這一瞬間的分神,被眼前的男人抓住,他按下扳機。
一道身影壓住棠莞,帶着她滾了好幾圈。
在硫磺味之中,染上了讓棠莞心慌的血腥味。
幾乎是瞬息,棠莞從司淮的懷裡爬出來,看着司淮身上的傷口,咬咬牙,擡起手臂,對準剛剛的方向。
可男人,早已消失不見。
火,被點燃。
即便是暴雨,也不能熄滅染了汽油的火勢。
“咳咳……”
棠莞從衣服上撕下兩個布條,跑到最近的洗手間打溼手帕,然後捂住自己和司淮的鼻子,就開始往外面跑。
她的心裡,第一次生出了悔恨的情緒。
如果自己在看見他們露出馬腳的時候,不要那麼衝動,再多忍忍,是不是父親就不會受傷了?
要是自己再忍一忍……
再…… 棠莞死死地咬緊牙關,眼淚卻從眼眶裡掉落。
落在滾燙的地板上,像是破碎的花。
司淮卻用冰涼的手擦拭棠莞的眼睛,他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死去的夫人和他們唯一的女兒。
聲音虛弱,但溫柔極了:“哭什麼?”
“糖糖,你不能殺人……”
“不要隨便開槍,也不要隨便對準別人……”
“不能開這個口,有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你就再也回不到平靜生活了……”
“你不要聽他說的話,你是最乖,最好的崽崽……”
“大家都很愛你,不要聽他亂說……”
棠莞耳邊是司淮的聲音,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就快要被雨聲淹沒了。
棠莞揹着司淮在地上吃力地行走,但司淮的腿卻還在地上,拖拽出兩道血痕。
司淮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對棠莞說道:“放我下來吧。”
棠莞一個勁的搖頭,固執的往門口手腳並用的爬着。
不要!
她沒能保護媽媽,更不能讓父親因爲自己葬身火海!
“糖糖,我真的很高興,我的孩子是你……”
“我原本是想陪你長大的……”
別說了!
不要再說了!
棠莞自欺欺人地不想聽司淮像是交代後事的聲音,手掌在滾燙的地上燙出血泡鑽心的疼是此刻的清醒劑,讓她繼續前進。
“是我不好,沒有把這裡清理乾淨……”
“這裡……”
“不……”棠莞從嗓子裡擠出一個字,打斷了司淮的聲音。
她的嗓子格外沙啞,伴隨着極致的痛苦,在烈火中燃燒。
“不,不要!”
“要,要,要出去!”
“我……”我不要再失去親人了!
不要留下我!
等棠莞爬到門邊的時候,棠莞卻發現門被人鎖住了。
她一下又一下拍打着門,虛弱地喊着:“開,開門……”
“咳咳……咳咳……開,開門……”
司淮用盡全力抱住棠莞,用自己的身體抵擋那些烈火熱浪。
糖糖會說話了!
她會說話了!
棠莞看見那些火在燃燒司淮的軀體,她掙扎着跳出去,用自己的身體去撲滅那些火。
“不,不……”
“爸,爸爸……”
“爸爸,我,我們會,會出去的。”
司淮眼神複雜地看着棠莞,像是想要把棠莞的樣子記在腦海裡。
然後他拼命地從地上站起來!
顫顫巍巍的雙腿,支撐起他虛弱的身體,擡起手,按下最後的按鈕。
他的身體裡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像是一個英勇無畏的戰士。
下一秒。
棠莞被他一把推了出去!
而他卻閉上眼睛,掉進了火海里。
“不!”
棠莞掙扎着想要爬回去,然而,門上的鐵框落下,狠狠地砸在地上,堵住了最後的出口。
小小的棠莞手腳並用,不顧高溫,也不顧被鐵扎傷的疼痛,想要再回到火海。
“爸!”
“爸爸!”
短短几秒,棠莞說話越來越清晰了。
她的聲音碎成了玻璃渣子,化作世間最尖銳的武器,狠狠地扎向自己。
爲她的莽撞和愚昧付出了她難以承擔的代價。
“不要留我在這裡……”
“爸爸,我不要一個人活着……”
“求求你,別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