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盛夏的果實

求婚真的是太太突然的事,優諾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低頭轉動着手上的戒指,那戒指不大,但相當的精美。相信蘇誠挑它的時候一定用足了功夫。

百無聊賴的午後愛上一張紙我用白色的蠟筆費力地塗抹描繪到了最後才發現這不過是一場發生在自己與自己之間的徒勞無功的角逐藍頂大廈3903房間。

蘇誠從後面環住優諾,下巴抵着她的長髮,輕聲說:“暑假跟我回蘇州好嗎?我十七樓的小公寓已經裝修完畢,就差女主人了。”

這已經是蘇誠第二次來,從飯店三十九層的窗口看出去,是整個城市仿若永恆不滅的燈火。優諾回過身來,笑笑地看着蘇誠說:“可是這個暑假我真的有事,七七就要復學,我答應替她把功課都補上來。”

“他給你多少錢?”蘇誠問。

“誰?”

“七七的父親。”

“呵呵。”優諾放開蘇誠,到沙發上坐下說,“要知道這並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蘇誠不明白。

“你見了七七就知道了。”優諾說,“她是個寂寞的孩子,她需要我。”

“這是什麼道理?”蘇誠撫額嘆息說,“我也是個寂寞的孩子,我也需要你呢。”

“蘇誠你七老八十了別賴皮!”優諾笑他。

“你也知道我七老八十啦,”蘇誠在優諾的身邊蹲下說,“那你還不快點嫁給我,忍心讓我一直唱單身情歌啊?”

“討厭!”優諾伸手打他說,“有你這樣的嗎,求婚也不正經點!”

蘇誠立馬就單膝跪下了,變戲法一樣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打開來,裡面是一枚閃閃發光的鑽戒。

“嫁我,優諾。”蘇誠深情款款地說。

優諾睜大眼,用手捂住嘴,別開頭去悄悄地笑,笑着笑着就有眼淚滾了出來。

“嫁我。”蘇誠繼續,“跟你說實話吧,我今天是有備而來,你要是不應,我就從這三十九層跳下去!”

“哇哈!”優諾擦着眼淚說,“我要考慮一下能不能找這麼賴皮的人做老公呃。”

蘇誠把戒指取出來,扔掉盒子。牽過優諾的手,把戒指細心地套上她纖細的手指,陰謀得逞地說:“沒時間給你考慮了,我宣佈,你從現在起已經被我套住了。”

“談婚論嫁,人生大事。”優諾認真地問蘇誠,“你確定自己不會後悔嗎?”

“如果要說後悔。”蘇誠肯定地說,“就是畢業那年我沒有追求你。”

優諾沉默。

蘇誠長篇大論地說下去:“其實回到蘇州我就後悔了。想你的時候,我就去你的網站,讀你的文字和圖片,讀你藏在文字和圖片裡的那些埋怨和思念,真對不起,我是學理科的,沒文科的頭腦,所以用了好長的時間纔讀懂你。不過我發誓,你所受過的委屈,我都會在以後的日子裡一一地補償給你。”

“她呢?”優諾咬着下脣,終於問。

“誰?”

“田田。”

“我們分手了。”蘇誠很堅決地說,“我跟她了卻一切關係,纔來找你的。”

“她很愛你呢。”

“可是愛情不能勉強,要跟自己喜歡的人才能過一輩子。”蘇誠說,“我在蘇州有不錯的工作,可以給你很安定的環境,讓你去做你喜歡做的事情。優諾請相信我,我會窮其一生,給你最大的幸福。”

求婚真的是太太突然的事,優諾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低頭轉動着手上的戒指,那戒指不大,但相當的精美。相信蘇誠挑它的時候一定用足了功夫。

就在這時候,有人按門鈴,優諾鬆口氣搶着去開門,驚現在眼前的是一束巨大的紅玫瑰,每一朵都鮮豔欲滴。

服務生捧着它說:“蘇先生託我們訂的。”

“對。”蘇誠從後面走上前,接過玫瑰。當着服務生的面遞給優諾說:“老婆,喜歡不喜歡?”

老婆。

親熱到不像話的稱呼。

優諾一腳把門踢上,尖聲叫起來:“蘇誠蘇誠我抗議啊,真的不能再玩啦,再玩下去我會瘋掉的啦。”

蘇誠把花放到桌上,一把捉住優諾的雙手說:“抗議無效!”

說完,他把優諾的下巴擡起來,深深地吻住了她。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親吻。

上一次蘇誠來看優諾,正巧遇到優諾要拍一組照片來配新作,於是他陪她去了離市區有五十多公里的一個小鎮。那裡有很美的湖,一年四季汪着寂寞微藍的湖水。夜了,他們在湖邊的小旅店入住,一個房間,一盞孤燈,一人一張小牀,面對面心事說到半夜,沒什麼事情發生。只是第二天送他到火車站的時候,他纔在洶涌不安的人羣裡不露痕跡地握住了她的手,就這樣一直到了檢票口,再不露痕跡的鬆手。

他對優諾說:“我會再來。”

他沒有食言,很快就再來,而且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有備而來,帶着他璀璨的鑽戒,一吻定情,勢在必得。

優諾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拒絕。

她把頭埋到蘇誠的胸前說:“要知道,我是個很難侍候的小女子呢。”

“容我用幸福將你慢慢調教?”蘇誠胸有成竹。

“我怕。”優諾說。

“怕什麼?”

“怕愛情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

蘇誠摟緊她說:“呵呵,是難侍候了些,不過我會拼盡全力。”

晚上,他們約了七七在“聖地亞”吃飯。蘇誠和優諾先到,不一會兒,七七就來了,她的頭髮又剪短了些,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緣故,看上去竟是微紫色的。看着她遠遠地走過來,蘇誠有些不相信地問優諾:“她高二?”

“對。”優諾說。

“天。”蘇誠說,“像已經在社會上混足十年!”

“外表只是強撐,很快你就會發現她不過是個孩子。”優諾說完,站起身來朝着七七揮手致意。七七終於走近了,臉上帶着挑剔的笑容,看着蘇誠說:“你好啊。”

“好啊。”蘇誠答。

“喂啊喂!”七七誇張地衝着優諾喊:“你男朋友帥得可以啊!”

“噓!”優諾制止她,“公共場所給我留點面子嘛。”

“是真的帥,不是拍你馬屁。”七七一屁股坐下來,衝着服務生喊:“來杯白蘭地噢!”

“小女生應該喝Cappuccino.”蘇誠說。

“是不是請不起啊?”七七不高興地說,“要是請不起早說啊,我一會兒點起東西來可是不留情面的哦。”

“你這個小朋友有兩下子啊。”蘇誠哈哈笑着對優諾說,“才見面就將我的軍!”

優諾舉起桌上的刀叉惡狠狠地對蘇誠說:“知足吧,她沒用這個對付你完全是給我面子。”

“你們說得我跟一納粹似的!”七七最近在補歷史,隨時活學活用。看到伍媽穿針引線,就叫她黃道婆。看到電視上剃光頭的,就指着喊蔣介石。

七七有七七的智慧,只是常常用不對地方而已。

一頓飯吃得多少有些悶。只是聊聊暴暴藍,聊起她好久不在網上,猜測她小說的結局以及她將來有沒有可能成一個大作家。蘇誠插不上話,就微笑着喝酒。七七也喝,她的酒量一點兒也不比蘇誠差,只有優諾,慢慢地享用一杯現榨的鮮橙汁。

快結束的時候,優諾對七七說:“小老闆,我要請一星期的假,準不準?”

七七把嘴嘟起來:“要幹嘛去?”

“去蘇州。”優諾看着蘇誠說,“去他家。”

“醜媳婦要見公婆去啊。”七七說,“帶上我行不行?”

“行啊。”蘇誠大方地說,“你要是願意,一起去玩玩,我家房子挺大,住得下!”

“不高興去!”七七用毛巾大力地抹嘴說,“這鬼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還是呆在家裡舒服呢。”

“你爸爸不是要帶你去歐洲玩嗎?”優諾建議說,“不如趁機去放鬆一下?”

“聽他的!”七七說,“他哪句話能當真?工作,應酬,他最愛的是沒完沒了的工作和沒完沒了的應酬,其他都他媽是扯淡!”

說完了,七七探頭問蘇誠說:“你有沒有工作癖?要是有,我建議你別娶老婆。”

“工作重要,老婆也重要,一樣都不能少。”蘇誠笑起來,把手放到優諾肩頭說:“老婆,你說是不是?”

優諾的臉微紅起來。

七七哈哈大笑說:“原來一日不見,你已經成爲別人的老婆。不過他真是太帥了,你要小心,帥男人比較容易花心的哦。”

“別挑撥離間!”蘇誠做生氣狀。

優諾只是微笑。

“OK!算我亂講。”七七說,“我這個電燈泡照不動啦,要回家睡覺啦。”

說完,她擺擺手,站起身來,乾淨利落地離開。

她走後蘇誠就對優諾說:“這女孩有些奇怪。”

“哪裡怪?”

“她眼神裡有種天然的敵意,我不知道是對我,還是對所有的人。”

“你多慮了。”優諾說,“七七是個特別的孩子,她擁有的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纔會與衆不同一些。”

那晚,優諾沒有陪蘇誠回藍頂大廈的房間,而是執意讓蘇誠送她回宿舍。其實也不是不相信蘇誠,但總是怕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就連心理,也沒有做好十足的準備。

蘇誠並沒有勉強優諾,他們吹着夏風,牽着手慢慢地走回學校,在大門口說再見。分手之前,蘇誠第二次吻優諾,那吻纏綿,輕柔,無休無止,直抵優諾的靈魂深處。只是優諾還不太明白,苦守多年等來的幸福,是否就是真正想要的幸福呢?

還是因爲這幸福來得太快,所以會覺得不真實?

“跟我回去。”蘇誠低聲懇求。

“別孩子氣啦。”優諾惦起腳尖,在他面頰上吻一下說,“來日方長。”

“我卻怕一切消失地太快。”蘇誠說,“優諾你太美好,我纔會心裡忐忑。”

“別變着法拍我馬屁!”優諾放開蘇誠說,“明天早上九點半的特快,你不用來接我了,我們車站見?”

“Bye.”蘇誠摸摸她的頭髮,終於戀戀不捨地離去。

優諾回到宿舍開了電腦,竟在聊天室裡意外地遇到好多天不見的暴暴藍,她高興地對暴暴藍說:“今晚和七七吃飯,還談到你,你的小說寫得如何了?”

“一直在改結局。”暴暴藍說。

“其實堅持你自己就好。”優諾說,“有時候編輯的意見你可以充耳不聞的。”

“關鍵是我自己也一直在猶豫。”

“高考呢?”

“分數早下來了,可是我沒去查,查了也是白查。”

“嘿嘿,膽小鬼。”

“我在陌生人家裡住了一陣子了。”暴暴藍說,“親愛的,我常常覺得自己無處可去。每日醒來,都很恐慌。”

“此心安處是吾家。”優諾說,“把心定下來,也許什麼都好辦。”

“嗯。”

“說點高興的吧。”優諾說,“今天有人跟我求婚呢。”

暴暴藍打出一個笑臉:“那你同意沒?”

“嗯。”

“真好。”暴暴藍說,“那人很幸福。”

“藍。”優諾誠心邀請說,“要是不開心,不如出來走走,我和七七都希望你過來玩,她一直想見你。”

“謝謝。”暴暴藍說,“我考慮哦。”

她不願意多講,可見心情實在是算不上好。但每個人都要經歷一些曲折,暴暴藍會挺過去的,優諾執意地相信,文采了不得的她會有很好的將來。

跟暴暴藍道別後優諾又把網站清理了一番,到睡覺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了,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裝,把手機的鬧鐘調到早上八點,這才放心地睡去。

清晨,手機尖銳地響起來,優諾想當然地以爲是鬧鐘,閉着眼伸出手按掉了,誰知道它很快又響,這才發現是電話,迷迷糊糊地接起來,那邊傳來的是伍媽着急的聲音:“優諾小姐是你嗎,七七出事了,你快來!”

優諾被嚇得一激靈,醒了,連忙問:“出什麼事了?”

“你快打車來,來了再說吧。”伍媽說完,電話掛掉了。

優諾三下兩下穿好衣服,胡亂收拾了一下就往七七家趕去,到七七家的時候發現門開着,客廳裡都是人,麥子在,林渙之在,伍媽也在。七七和他們對峙着,左手握着一個小刀片,眼睛裡像要噴出火來。

“七七!”麥子向前一步說,“有什麼事好好說,不要這樣子傷害自己。”

七七揚起左手的刀片一邊往樓梯上退,一面尖聲叫:“你們誰也不許過來,誰過來我就讓他好看!”說完,已經是手起刀落,刀片在右手裸露的手臂上毅然決然地劃出一條大血口來。

“七七!”林渙之慾衝上前。

“不許過來!”七七閉着眼睛又是一刀,林渙之嚇得不敢再往前了,只好用請求的口氣說:“好好,我不過來,你先放下刀。”

“就不就不就不!”七七已近瘋狂,她搖着頭大叫,右手臂上的鮮血已經滴到了地板上。

優諾見狀,連忙一把拉開小麥和林渙之,衝着七七大喊說:“七七,你想死對不對?”

一定是受傷的手疼得厲害,七七的臉變得扭曲和不安。她喘着氣說:“優諾你不要過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管!”

“要死還不容易?”優諾說,“你那小刀片只能嚇嚇人!”優諾說完,快步走到餐廳的中間,拿起水果盤裡那把尖尖的水果刀往七七面前走去,一面走一面說:“來來來,用這把,這把刀纔可以一刀致命!”

七七嚇得直往樓梯上退去。

優諾卻一直跟上:“來吧,有勇氣就用這把刀,往身子裡一捅,一了百了!”

七七腿一軟,坐到了樓梯上。優諾搶過她手裡的刀片來,連同自己手裡的水果刀一起往樓下一扔,大聲呵斥底下三個嚇呆了的人說:“還不快來?”

麥子第一個反應過來,她拿着急救箱衝上來,給七七包紮傷口。

優諾把七七的頭抱在懷裡,聽着她像小獸一樣的嗚咽聲,安慰她說:“乖,沒事了,過去了,沒事了。”

她們和伍媽一起,合力把七七扶回了房間,麥子給七七打了一針鎮定劑,她沒抗拒,抿緊脣,慢慢睡着,頭歪到一邊。淡紫色的頭髮掩蓋她蒼白的臉。

“到底怎麼回事?”優諾問麥子。

“昨晚七七爸爸有應酬,回到家裡已經快到早上六點了,七七也一夜沒睡,還在玩網絡遊戲,父女倆就這樣發生了爭執,我趕來的時候,已經這樣了。”

“都是秀逗的。”伍媽隨便扯起七七牀邊的一件衣服抹起眼淚來,“好好的日子不過,都是秀逗的。”

“好了,我們出去吧,讓她睡會兒,醒來就應該沒事了。”麥子招呼她們出去。優諾下樓,看到林渙之,他坐在沙發裡,極度疲憊的樣子。

“沒事了。”麥子走到他身後,把手放在他肩上。

“謝謝你。”林渙之擡頭對優諾說,“這麼早麻煩你跑一趟,真是對不住。”

“沒事。”優諾說,“我是七七的朋友,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過我還是覺得,以後這樣的事情少發生爲好。”

“我已經很容忍她。”林渙之說,“是她一日比一日過分。”

“什麼叫過分?”優諾激動起來,“你到底都給過她一些什麼?你的金錢,你的同情心,還是你的冷漠,你的不理解?!”

“優諾。”麥子制止她說,“你這樣講不公平。你也知道,醫生診斷七七是輕度抑鬱。”

“我纔不管什麼抑鬱不抑鬱!”優諾說,“我只是一個家庭教師,也許不該管這麼多,但是我重申,七七,她是我的朋友,你們把所有的錯都加諸在她的身上,從不反省自己,那才叫不公平!”

說到這裡,優諾的手機響了,是蘇誠,在那邊着急地喊:“你怎麼還沒到車站,還有二十分鐘要開車啦。”

“哎呀,對不起。”優諾拍拍腦門說,“早上有點事情,你等我,我這就趕過來,應該來得及。”

“有事嗎?”林渙之一聽,連忙站起身來說,“我用車送你。”

“我今天要去蘇州。”優諾說,“不過不用你送了,你也一夜沒休息,我還是自己打車放心一些。”

“我送吧。”麥子說,“我也開車來的。”

“我送。”林渙之的口氣不容拒絕,他站起來走到門邊,拉開門,回頭對優諾說:“走吧。”

林渙之將車開得快速而平穩。車上,兩人好長時間無話,終於還是優諾說:“對不起,林先生,我想我剛纔太造次了,但是,我是真的心疼七七。”

“我明白。”林渙之說,“你的話有道理。”

“你們一定要好好溝通。”優諾說,“你要抽時間多陪她。”

“你學什麼專業?”林渙之換話題。

“中文。”優諾說。

“哦。”林渙之說,“今天多虧了你。要知道很多時候,我對她都毫無辦法,一想起來就頭疼”。

他說完,嘆息。

優諾第一次聽一箇中年男人的嘆息,它綿長尖銳,攜帶着極具穿透力的寂寞和無奈。令優諾的心百轉千回。

“就在這裡下吧。”林渙之說,“那邊不好停車,祝你旅途愉快。”

優諾下了車,卻臨時改變了主意,她把頭探進車窗對林渙之說:“你到前面好停的地方等我一下,我跟朋友打個招呼就回來。”

“怎麼?”林渙之不明白。

“旅行什麼時候去都可以。”優諾說,“可是,我想七七現在需要我。”

“好。”林渙之點頭,迅速把車開走。

優諾趕到檢票口的時候蘇誠已經急得冒火,他把優諾的頭一打說:“想放你老公鴿子啊,這麼半天不來!”

“嘿嘿。”優諾笑着,“不是說有急事嗎。”

“快走吧。”蘇誠說,“再晚車要開走了。”

“蘇誠你聽我說。”優諾環住蘇誠,擡起頭來看着他說,“原諒我今天不能跟你去蘇州,七七她臨時出了點狀況,我必須留下來陪她。”

“這算什麼?”蘇誠說,“我昨晚已經打電話給我爸爸媽媽,他們已經做好迎接你的一切準備。”

“對不起對不起。”優諾說,“等到七七沒事,我一定去蘇州找你,好不好?”

“不好。”蘇誠拉住優諾,“你現在就跟我走。”

“蘇誠!”

“難道我,還沒有那個七七重要?”

“不一樣的嘛。”優諾說,“蘇誠壞,不講道理。”

廣播裡一遍一遍地在催促:“乘坐T711次列車的旅客請趕快上車,乘坐T711次列車的旅客請趕快上車……”

蘇誠終於拎着包,頭也不回地進站去了。

優諾帶着滿腹的心事出站,好不容易纔在廣場外找到林渙之的車,他趴在方向盤上,好像是睡着了,優諾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他的時候他卻突然把頭擡起來,替優諾把門打開說:“事情辦完了?”

“嗯。”優諾答,“我們回去吧,不知道七七醒了沒。”

剛上車,手機裡就傳來蘇誠的短信:“我很失望,也很心痛。”

優諾回:“對不起。”

回完後,把手機關掉了。

她把頭別向窗外,有想哭的衝動,但是最終忍住了。

而林渙之最大的優點,就是話少。這反而讓優諾覺得安心,索性在他的車上閉目養神起來。

回到七七的家裡,七七還在沉睡。優諾一直守在七七的牀邊,讀一本《德伯家的苔絲》。這是林渙之買給七七的書,他給七七很多很多的東西,是別的很多女生夢寐以求的,可是七七一丁點兒也不稀罕更不因此而快樂。由此可見,快樂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這期間伍媽進來一次,遞給優諾一份豐富的早餐和一個厚厚的信封。

“這是什麼?”優諾咬着麪包問。

“林先生給你的報酬。”

“你讓他收起來。”優諾低聲說,“別把我逼走。”

“好,我跟他說。”伍媽爽快地把錢收起來說,“我早就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錢買不到的,優諾小姐,你跟很多人不一樣,以後一定有出息。”

“謝謝伍媽。”優諾寵辱不驚地答。

午後,七七終於醒來,她睜眼看到優諾,臉上閃過一絲驚喜,然後說了一個字。

她說:“痛。”

“會好的。”優諾摸摸她的臉說,“下次別這麼傻,乖。”

七七撫摸着左手腕被包紮好的傷口,近乎耳語地說:“你知不知道,心裡很痛很痛,痛到受不了,只有這樣,疼痛纔可以被轉移。”

優諾的心被七七說得劇烈地疼痛起來,她握住七七受傷的手說:“笨丫頭,你要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要再傷害自己。”

“對了,你今天不是要去蘇州的嗎?”七七忽然想起來。

“我想我不能在這時候離開你。”優諾說,“你說是不是呢?”

七七的淚流下來,然後她說:“我想見Sam.”

“那個心理醫生?”優諾說,“行。我替你電他。”

“他一直勸我出去旅行。”

“那我們就去。”優諾下定決心說,“要不,一起去看暴暴藍怎麼樣?”

“好主意呢。”七七的臉上終於露出笑意。可是她很快又擔心地說,“我怕他們會不同意我出門。”

“我去跟他們說,”優諾說,“我們一塊兒,他應該放心的。”

“不帶你的帥哥。”七七得寸進尺。

“不帶,可是你要聽話。”優諾說,“不可以再胡鬧。”

“我不胡鬧。”七七躺下去,“我只是很累,我想再睡會兒可以嗎?”

“好。”優諾說,“我這就跟你請假去,順便讓伍媽送點吃的來給你。”

“優諾。”七七一把拉住她說,“優諾,謝謝你沒走。”

優諾拍拍她的臉頰下樓來,告訴伍媽七七醒了要她送點吃的上去。伍媽好像哭過了,眼睛那裡紅紅的。她拉着優諾訴苦說:“你說怎麼是好,好好的一個孩子,誰可以救得了她呢。我一想着,這裡就疼!”

伍媽一面說一面拍着自己的胸口。

“伍媽你放心,”優諾安慰她說,“我們會幫她。對了,林先生睡了嗎?”

“沒睡,在書房。”

優諾說:“好,我去看看他。”

書房的門開着,優諾還是禮貌性地敲了敲,但沒人應答。等走進去才發現林渙之在椅子上睡着了,陽光照着他的鬢角,已經有些花白。這個在事業上呼風喚雨的男人,卻怎麼也搞不定他十幾歲的小女兒。他們之間宛若有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無論最後誰輸誰贏,彼此都只能擁有一個千瘡百孔的過去和將來。

他的外套落在地上,優諾把它拾起來,蓋到他的身上。這時,她又聽到了他的嘆息聲,那嘆息和早上的那一聲如出一轍,令優諾不知所措地心動。她剛要走開,林渙之卻一把拉住她的手說:“陪我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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