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面無表情的道:“陛下難道就不怕若是猜錯了楚國的想法,便會將周國帶入萬劫不復之地?”
周皇笑道:“倘若草原與楚國當真聯手,那我周國就不是萬劫不復了嗎?”
國師聽到此處卻是有些沉默了。
周皇繼續說道:“賢王雖無意政事但他的野心卻從未削減,他想要的是一個完整的中原,在此期間是絕對不會允許他族覬覦的。”
國師坐再一旁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水道:“賢王此人老臣雖然見得不多卻還是有過幾面之緣,卻依舊猜不透賢王心之所想,但是陛下久居這皇城之中,更未與賢王碰過面,竟然如此瞭解賢王?”
周皇一邊用硃筆批閱着奏疏一邊開口道:“國師雖然踏足朝堂但是卻將更多的精力用在了武道之上,視野自然有些侷限,只看一個人的臉來分辨一個人的性格與內心未免太過下成,看他做的事,看他出的招,看他如何破局,此方爲上策。”
國師開口道:“雖然老臣也覺得賢王應該懂得脣亡齒寒的道理,與草原結盟乃是下策中的下策,楚國似乎也在有意拖延草原使團,但是楚國卻將那堪稱國寶的琉璃狼王賣給了草原,琉璃可不同於金銀之類的俗物啊。”
原本國師也相信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
但是楚國的這步棋卻讓局勢撲朔迷離了起來。
琉璃之晶瑩剔透,哪怕只有一小塊也能賣出高昂的價格,哪怕用等重黃金都買不到,琉璃越大價格越高,而一丈高的琉璃已經不能用世所罕見來形容了,那可謂是聞所未聞,這樣的琉璃一旦出世,無論放在哪個國家都是無價的國寶!
而楚國將這無價之國寶以區區六十萬兩的價格賣給了草原,讓草原用來鎮撫民心,鞏固完顏部的統治。
這讓國師如何還能信得過賢王?
即便楚國真的缺銀子那也應該賣給趙國纔是,別說是六十萬兩,這麼一尊琉璃狼王哪怕百萬兩趙國也不是開不出。
但是楚國卻依舊將這件無價之寶以讓利的形式賣給了草原,表面上楚國得到了六十萬兩其實虧損的遠遠不止這麼多,說是半賣半送也不爲過。
楚國此舉明顯是有意的在交好草原!
這讓國師如何能不對楚國產生疑心?
對於國師的話,周皇也陷入了思索,楚國諸多棋招,透過表面其實都可以看得出來楚國是有意在拖延草原使團,就像是當初周國拖延與趙國的結盟來賺取趙國的好處一般,也正是此番拖延給了周國充足的應對時間來調動兵力加固關口防禦。
但是楚國從頭到尾似乎都沒有得到過什麼好處,反而賠出去一件國寶,而且還是賤賣。
可以說這步棋也讓周皇疑惑,難下定論。
終於周皇開口道:“國師,命戶部舉辦一場琉璃展,將宮內所藏之琉璃盡數賣出,往後宮中不準再行採買琉璃制物。”
國師聽到周皇的話,說道:“陛下要知道琉璃向來貴重且有價無市,宮中琉璃乃是開國六十餘載一點點存下來的,如今我朝國庫尚且富裕,陛下還請三思。”
周皇道:“國師方纔也說了,楚國在有意拖延草原使團,朕也看得出來,唯有這琉璃狼王一招,讓整個局面變得撲朔迷離,朕思慮良久也未能勘破其中奧妙,但若是換一種思維一切的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國師眼神露出吃驚之色:“楚國可以用比之現在更低的代價,製造出完美的琉璃,但是未免也有些荒唐了。”
周皇說道:“朕也覺得荒唐,但是國師不可不承認,若朕剛纔的猜想爲真,那麼楚國一直撲朔迷離的態度便會瞬間明朗起來。”
國師沉吟一聲道:“雖然荒唐,但是仔細想想卻不無可能,草原使團來訪,楚國偏偏就有了一尊高達一丈的琉璃狼王,狼乃是草原圖騰,的確太巧了。”
周皇點頭道:“所以朕的猜想雖然荒唐,但是卻只有這一個猜想解釋的通,琉璃本就是人造物,既然是人的工藝便有改進之可能,若是楚國改進了製造琉璃的工藝或許楚國今後就可以用二十萬兩的代價再復刻出一尊六十萬兩的琉璃狼王來,此時若此時再不將宮中所存的琉璃賣出去,今後琉璃怕是會越來越不值錢。”
國師聽到此處開口道:“陛下英明,老臣當真是想不到陛下竟生的如此慧眼,即便是先皇怕是也拍馬難及啊。”
周皇聽到此處卻是冷笑一聲,淡淡開口道;“父皇當政之時到底還是昏庸了些,若不是他當初一味的任用楊家之人,如今的朝堂也不會成爲楊家一家獨大的局面,還得朕來一步一步的將之打壓下去。”
在這個百善孝爲先的時代,毫不避諱的說先皇昏庸,這世上怕也只有這位周國的皇帝有如此膽量了。
但是國師卻仿若已經是習慣了一般,開口道:“楊家雖然在朝堂上一家獨大但是卻素來忠君愛國,輔佐了連同陛下在內的三代帝王,當初楊家主戰也只不過是因爲楚國式微,乃是對付楚國絕妙的時機,陛下對於楊家的打壓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周皇冷哼一聲道:“他們如今是忠君愛國,但是朕不能等着他們想造反了再去收拾他們!若是朕真是那懷舊顧情之人當初就不會坐這個皇位!”
國師聽到此處卻是默不作聲。
若非陛下娶了楊家的嫡女有了楊家的支持當初怕也無法如此順利的坐上皇位,更無法將這皇位坐的如此穩當。
楊家雖無造反之意卻有逼宮之能。
這就是楊家的罪。
臣子的權勢若是威脅到了皇帝的統治,即便這個臣子再如何忠君愛國那也必須將之消滅。
只是令得國師沒想到的是,陛下的狠辣果決勝過了先帝數籌。
出招看似雜亂無章內裡卻又環環相扣。
他也真真正正的做到了帝王無情,成爲了周國立國以來最爲冷靜的帝王,或許也是最爲瘋狂的帝王。
一個百年世家說滅就滅不可謂不瘋狂,但是計策讓人看不出章法卻又環環相扣不可謂不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