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十里平湖註定不成眠!
傅小官終究未去流雲臺,流雲臺的數萬才子佳人心裡未免有些失望,但這種失望並沒有影響到他們激動的情緒。
隨着第二榜的宣佈,傅小官再次奪得魁首,羣情再次陷入瘋狂。
尤其是當他所作的五首詞,被唐柱國一首一首的懸掛在了流雲樓上之後,所有的學子盡皆被這些詩詞震驚,而所有的女子盡皆在這些詩詞中迷醉。
那是何等樣的天才人物才能做出如此精美的詩詞?
君且聞《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閉門》:
雨打梨花深閉門。
孤負青春,虛負青春。
賞心樂事共誰論。
花下銷魂,月下銷魂。
愁聚眉峰盡日顰,
千點啼痕,萬點啼痕。
曉看天色暮看雲,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這是爲那副梨花圖所作的詞,此詞將那一番意境描寫的淋漓盡致!
那是一種被時空隔離所折磨的相思之苦,上下片交叉互補,迴環往復,將那孤獨女子思念情郎的形象無比靈動的顯露於筆端,躍然於紙上。
“好一句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絕了,簡直絕了,今日能見到此詞,吾死而無憾!”
“好感動,傅小官難不成爲情所傷?”
“我要去找傅小官,我想他了,你們可別攔着我!”
“不是,你再看看他作的別的詞呀!”
“……”
觀雲樓上。
奚太后坐回了茶臺前,她擡眼看了看文帝,文帝此刻正沉醉於這首《一剪梅》中。
這首詞簡直就是爲他量身定做!哪怕他這之前已經看過!
他彷彿在這首詞裡看見了徐雲清閉門思念他的栩栩模樣!——
那個嬌柔多才也癡情的女子,她爲朕負了青春,流了眼淚,斷了柔腸,終究身消玉隕,再也沒有坐看雲起時,共享梨花茶的那番醉人景象了。
他將這首詞收了起來,沒敢再去細細品味,而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南宮一羽淡淡的說道:“明日早朝之後,帶傅小官來御書房見朕。”
……
觀雲樓下。
傅小官所作的五首詞已經完全張貼完畢,人羣澎湃如狂潮。
“我的天……這當真是文曲星下了凡!”
“所以當初在寒靈寺,你們說他江郎才盡,實在可笑之極!你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天才!我告訴你們……!”
秦文哲此刻無比激動,他面向學子們,振臂大吼道:“恩師之才學學貫古今,三步成詞!你們這些渣渣居然敢誹他謗他污他蔑他……在恩師面前論道德文章,你們算個屁!”
原本洶涌的人羣頓時鴉雀無聲。
所有學子們毫無反抗之意——這是事實啊,怎麼反抗?自己曾經說過的那些話還縈繞在耳邊,傅小官的那些詩詞此刻就掛在此間。
若是傅小官當真虛有其名,那誰特麼有那本事去作出比這更好的詩詞呢?
所以,學子們盡皆羞愧,就連夷國與荒國的學子們,哪怕心裡憎惡傅小官,但依然得低下頭佩服他的這身才學。
過了數息,此間有一名武朝學子喏喏的嘀咕了一句:“傅小官……可是我們的大皇子了。”
所有武朝學子們一怔,是啊,他可是我們武朝的大皇子,你丫一個虞人在這叫啥?
於是,有武朝學子大聲疾呼:“大皇子威武!”
“大皇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武朝之文事昌盛指日可待!”
“我等定要上萬民書,請求陛下冊封大皇子爲太子,我等學子以太子殿下馬首是瞻!”
人聲鼎沸,彷彿狂潮。
流雲樓上的人都笑了起來,傅小官雖然沒來,但他就憑着他的這一身才學,便征服了所有的人。
南宮冬雪臉上盪漾着笑意,心思兒落在了前幾日在雲清別院的那處梨園外初見傅小官的場景。
那是一個極爲乾淨的少年。
那少年一臉陽光。
他隨意的坐下,和太后隨意的聊天,說了許多禪語,卻在勸導着太后。
他的談吐優雅,舉止大方。
他說人生幾十年,只想爲自己活一場。
他還說人各有志,小子當真胸無大志,一心只想當個閒散小地主罷了。
而今他卻成了這偌大武朝的大皇子,不日之後,他將留名於皇族金冊,想來入主東宮指日可待。
那麼,到了那時候,他還有可能就當個閒散的小地主嗎?
南宮冬雪自幼苦讀聖賢,時常陪伴太后,對這宮裡的事情可是門清。
要想當個爲萬民敬仰的好皇帝,那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兒,只怕他那理想,便就此夭折了。
隨後,第三榜放了出來。
傅小官毫無懸念再次第一!
當那篇陋室銘張貼出來之後,偌大的流雲臺居然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看向了這篇銘文,然後深陷其間。
所謂銘文,便是言志,而傅小官的這篇《陋室銘》雖然文不長,但是蘊長,雖然文也不深,但是涵廣!
通篇不到百字,卻抒發了傅小官身居陋室卻胸懷恬淡的高潔思想。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所以,傅小官喜靜,所以,今夜他沒有來!
學子們從這篇銘文中彷彿知道了傅小官是個怎麼樣的人,此前對他未曾前來參加這一盛典還頗有怨言,此刻才明白,原來名與利,對於他而言,他早已不在乎了。
他超脫於這俗世紅塵,所以才能寫出‘佛本一乘,根源自別,故說下乘、中乘、上乘、上上乘’這樣的絕佳對子。
正因爲這樣的凡人難以企及的境界,他才能寫下‘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這樣的淡然。
也正因爲他洞悉了愛情的真諦,纔會有‘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這樣的百轉千回的情意。
與此同時,這一篇《陋室銘》也抄錄了一份送到了五樓。
奚太后看了看,淡然一笑,遞給了文帝。
“這孩子,倒是個純真剔透的精緻人兒。皇上以後可得多花點心思兒培養,他那懶散看來倒不是假的,只是這性子得慢慢改改。”
文帝深以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