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歷九年九月初一,臨江小雨。
這一天,這個世界發生了許多大事。
比如武朝的女皇陛下因爲身子有恙,將所有國事託付給了左右二相。
也是在這一天,女皇陛下搬出了養心殿,住進了鏡湖山莊,理由很簡單——
傅小官死了,這地方本來就是皇家別院,而今既然無主,而女皇也極爲喜歡這裡幽靜的環境,那自然是可以住進去的。
寧思顏依然是鏡湖山莊的門房,只是在武照住進這裡之後,他再未曾看見她出來。
這裡被唐千軍所領的五千血衣衛重重封鎖,寧思顏相信真的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而虞朝在這一天也發生了兩件大事:
東部邊軍在大皇子的率領下,與前來援助的南部邊軍大將軍虞春秋一起,將夷國大將封冼初所部驅逐出了白水河。
而今兩軍隔河而望,都在繼續向這一區域曾兵,大有血染洗馬原之勢。
但虞朝的另一件事情卻並沒有如這場大捷一般得到瘋狂的傳播,它陰悄悄而來,彷彿一塊小小的石頭輕輕的丟人水中,就連漣漪都沒有幾許——
宣帝下旨,封四皇子虞問書爲謹王,封地西荒西戎府,即日離京!
西荒……
西戎府……!
陛下之長子虞問天要一生戎馬馬革裹屍而不再返回上京。
陛下又將四皇子遣去了西荒,這在許多大臣看來幾乎就是流放——四皇子這半年來很是安份,難不成他又背地裡幹了什麼事招惹了陛下?
那麼陛下而今還留在這上京城權力中心的就只剩下了五皇子虞問道!
尚皇后是虞問道的母親……所以,虞朝之東宮,想來就要落在五皇子的手裡。
這是儲君之爭,四皇子在上京城經營多年,他人雖然走了,可他的心,恐怕依然會在這上京城搏動!
這一天自然還發生了許多小事。
比如有一個漂亮女子從劍林下了山,她揹負着一柄長劍來到了臨江,她去了臨江書院看了一眼,去了半山書院的那風動石處看了一炷香的工夫,然後她回到臨江,去了臨江城東南的夕水巷。在張府門口看了十息,在傅府門口看了三十息。
隨後她去了徐福記買了一瓶西山天醇,再然後來到了長江的邊上,她一邊喝酒一邊望着這滾滾長江水,喝了很久,也看了很久。
酒沒喝完,她將剩下的酒灑在了長江裡,彷彿在祭奠着誰。
又比如在鳳臨山裡訓練了大半年的神劍,在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的情況下,消失在茫茫山野。再出現的時候,他們已經化身爲鏢師,護送着西山快運押送的糧草一路向北。
也比如,戶部尚書之女董書蘭,在這一天乘着馬車去了臨江傅府,正巧與那個揹着長劍的白衣女子擦肩而過。
……
……
董書蘭和春秀下了馬車。
她又看了看那個遠去的背影,向春秀問道:“你可看清了她是誰?”
春秀搖了搖頭,董書蘭輕蹙了一下眉頭,總覺得那個人兒似乎在哪裡見過,此刻卻想不起來。
她擡步走入了這傅府的大門,徑直去了主宅的庭院。
昨日聽聞西山別院的管家說齊氏來別院想要查看一應賬目,這當然不行!
齊氏吃了閉門羹,而今差不多已經半個來月。
西山那地方顯然已經被董書蘭使了手段牢牢的把控在了手裡,她堂堂傅府二主母居然連賬冊都沒法看到!
董書蘭那賤人居然躲了起來!
她在西山別院等了足足五天,莫要說等到人,就連消息也沒有等到一個——西山所有人居然都不知道董書蘭去哪裡了!
這簡直是荒唐!
這分明就是把我當猴耍!
所以回了臨江傅府的齊氏很生氣!
另外五房在聽了之後,也覺得很生氣。
當初因爲喜歡傅小官而嫁給傅大官的曲玲瓏現在已經從少女變成了女人,她自然將心思兒放在了自己的相公傅大官的身上。
對於傅小官……當初着實荒唐。
傅小官爲這傅府爭得了莫大的榮耀,這令她很是歡喜,但這歡喜卻和感情無關,而是和這傅家的門楣有關。
而今傅小官死了,那胖乎乎很是可愛的糟老頭子下落不明,董書蘭一個未過門的女子,憑什麼把控傅府的命脈?
當董書蘭踏入傅府的那一刻,原本彼此頗有隔閡的六房夫人居然團結在了一起。
目的只有一個——令董書蘭交出所有賬簿,並絕不允許她再幹涉傅府的任何產業!
董書蘭坐在的大圓桌前,春秀站在她的身後心裡極爲忐忑。
六房夫人也圍坐在了大圓桌前,沒有茶水,也沒有準備午飯。
董書蘭面容嚴肅,她掃了一眼這六房夫人,嘴角兒微微翹起,率先開了口:
“聽說你們在找我,還挺急的,我很忙,和你們在這裡養尊處優不一樣,所以客套的話以後閒了再說。如果你們找我是爲了西山的產業,那麼你們恐怕就失望了,西山產業是我相公一手建立,你們無權干涉。”
齊氏“啪……!”的一聲拍了拍桌子,“你雖然是尚書之女,可你未曾嫁入傅府,憑什麼管着傅府的產業?再說,傅小官已死,你現在要做的是趕快去找個好夫婿,而不是密謀傅家的財產!”
董書蘭眉兒一皺,也猛的一拍桌子,她豁然站起,盯着齊氏:“你說那是傅府的產業?”
“難道不是?”齊氏也站了起來,二人針尖對麥芒。
“你不知道傅小官是文帝的兒子?”
“你……!”
“他是文帝的兒子!他和傅府有什麼關係?我現在就給你們好生說道說道!”董書蘭伸手一圈,“我相公傅小官念在你們是傅大官的妾室份上,他對你們很是尊重,曾經也對我說起,這傅家會養你們,以及你們的後代,直到你們的後人成人。”
“這是傅小官對傅大官養育之恩的報答之情,可你們呢?你們聽說他死了他就真的死了?萬一他還活着呢?”
董書蘭很生氣,她從袖袋中取出了陛下親筆所書的婚書,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這是陛下親筆欽天監備份的婚書,你居然敢叫我另外去找夫婿!”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欺君之罪!”
“好好的閒散太太不當,還想要謀取我相公的產業,我告訴你們……!”
董書蘭惡狠狠的掃過所有人,“想要日子過得舒坦,就好好的當你們的閒散夫人,不然……”
她輕蔑一笑,轉身就走。
“不然,你們一個子兒也甭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