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文人在形容女性時，通常會用柔弱這個詞？現在，陳江可算是對此有了一個切實的體會。柔和弱，組合起來恰如其份的描繪了現在的楊璐。
被楊璐反手抱住的那一瞬間，他後背上的每一寸肌肉弓弦似的緊緊繃起，緊接着他就頭皮發麻。就是莫名其妙的，連他自己也講不清爲什麼會是這樣。
對楊璐更多的是什麼感覺呢？同情吧應該。可這麼說又不確切，在這份同情裡好像又夾雜了很多的東西。多到他自己都數不清楚。他嘆了口氣，擡起雙手按在她的後背上，抱的稍微用力了點。
這時，陳江也放鬆了下來。
他現在只想給懷中這個女人多一點安慰，因此，眼中也多了幾分溫柔。然而此刻，楊璐卻猛地推開陳江，臉上掛着淚痕，表情如大夢初醒一般。
陳江懵了，這個婆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璐背過身去，逃也似的跑進廚房，哐噹一聲拉上推拉門。世界安靜下來，她失了魂兒一樣站在廚房裡。櫥櫃上雜亂的擺放着昨晚還沒收拾的鍋碗瓢盆，她已經很久沒有下廚做過飯了。
楊璐癱坐在地，咬着牙。
淚水滑進她嘴裡，她又用力的咬了咬牙，縱然心就像要被人撕開一樣，她還是壓抑着自己，不讓自己哭出聲。
此刻，她與陳江只隔了一扇門。
陳江撓了撓頭髮，神情有些煩躁。他徵楞的看着那扇門，廚房推拉門上貼了層白膜，陳江只能看到一個門後有個黑影。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進去，進去吧，他怕打擾到楊璐。不進去吧，他這心裡又燥得慌。
這到底算什麼事啊。
陳江爆了句粗口，低頭看了眼那小夥兒，嘆了口氣。
陳江只是輕輕一嘆氣，那小夥兒就亂了分寸。
電視上不經常那麼演嗎？江湖大佬輕描淡寫嘆口氣，他手下的馬仔就會把俘虜提起來砍頭。
不會吧，自己今天真要掉腦袋嗎？
那小夥兒何曾遇上陳江這等狠人，一想到自己要掉腦袋，他就慌得說話都不利索。
陳江蹲下身子，握住彈簧刀刀柄，扭了一週。這一下，那小夥兒差點疼得背過氣去。
“說。”
“說····什麼。”那小夥兒顫聲說道。
“看着來。”陳江也不知道自己該從何問起，索性讓自己交代。
那小夥兒渾身抽搐，根本就沒辦法思考。陳江又問得這麼模棱兩可，他就更不知道怎麼說了。
“他拿我身份證，用我的名義，找江湖大哥貸了筆款子。款子下來的那一天，他就把我踹了，自己去逍遙快活了。”
楊璐的聲音突然從陳江背後響起。
陳江一愣，望向那小夥兒，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
渣歸渣，要是這麼玩，就很過分了。
陳江站起身來，走到楊璐身邊，和她並肩站在一起。
那小夥兒拖着條傷腿，狼狽的想要跪倒在地。屋子裡血腥味已經夠濃郁了，楊璐擦了擦眼淚，自然而然的過去開窗戶。
窗戶打開後，她沒有走回來，而是坐在沙發上發呆。
“不是這樣的，大哥。款子她花掉了一半。”那小夥兒迫不及待爲自己辯解，“你看她那些衣服，那個不是牌子貨，都是我送她的。”
“不疼了？說話說的這麼利索？”
陳江調侃了那小夥兒一句，擡頭看了眼楊璐。
楊璐很在意現在陳江對她的看法，悄悄摸摸支棱起耳朵。
“牌子貨啊？”陳江努努嘴，“挺貴的吧？”
那小夥兒點了點頭。
“那你今天回來幹嘛？”陳江挑了挑眉，“手上的錢花沒了？”
那小夥兒不敢搭話了，心虛的低下頭。
陳江伸出手，“手機拿來。”
那小夥兒下意識護住口袋，陳江翹起嘴角，硬生生的把那小夥兒的手機從他口袋裡奪了過去。
“鎖屏密碼。”陳江手懸在數字鍵上，等了許久都不見那小夥兒答話。他擡起頭，目光落在他膝蓋上插得那把彈簧刀上。這目光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那小夥兒當時就慫了，老老實實說出鎖屏密碼。
陳江快速輸入鎖屏密碼，手機屏幕APP彈出來的一瞬間，他就點開了那小夥兒的微信。
這小夥兒不愧是個海王啊！
在他微信長長一串聊天列表中，備註全都是備胎。更過分的是，他還排了號，從上到下，一二三四五六七。陳江無奈搖了搖頭，心想這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怎麼渣男就能同時佔據這麼多的女孩的青春，到底是他手段太高超，還是他撩撥的那些女孩都瞎啊。
他沒興趣欣賞這小夥兒的業務能力，遇到備註是備胎就自動略過。
往下滑着滑着，陳江目光就鎖定在一個備註是“豹哥”的聊天對話框上。
疑惑中，他點開那個聊天框。
—豹哥，我最近行情不好，騙不到錢了，豹哥你快給我支個招兒。
下面還附上兩百塊錢紅包。
豹哥是這樣的回覆的：那個叫楊璐的，讓她出去賣啊。她對你不是挺癡心的嗎？
看到這裡，陳江突然覺得這行字真刺眼。
原來這小夥兒來找楊璐是抱着這個目的，陳江冷笑了一聲，耐着性子繼續看下去。
那小夥兒這樣回覆道：楊璐她現在恨不得扒了我的皮，再說，我都騙過她一次了，她還能信嗎？
—你知道什麼叫沉沒成本嗎？她在你身上已經投入了這麼多，她肯定不會甘心的。你只要能豁出臉面，她肯定會心軟。
陳江嚥了口唾沫，扭頭望了楊璐一眼。
楊璐心虛的把臉別到一邊，假裝自己完全沒有關注這邊。
—豹哥，就算她同意跟我複合了，我又怎麼能說服她，讓她出去賣？
下面，那小夥兒又發給豹哥兩百塊錢紅包。
“小子，玩得花樣挺多啊！”陳江臉色陰沉下來，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話。那小夥兒後背已經涼了一片了，他戰戰兢兢的低下頭，不敢開口。
陳江強壓下火氣，繼續看下去。
—算你小子上道。這樣，複合後，你把那個楊璐帶到我們面前，讓我們認識。
—分享嘛，小弟懂得。
—分享個屁，我讓你豎立起一個浪子回頭的人設，做個小買賣什麼的，謹記，你一定要對那個楊璐好，帶她吃好的，喝好的，哪裡好玩往哪裡玩，讓她覺得在我們這個圈子裡混那麼光鮮亮麗。目的就是讓她徹底迷上你。
—這簡單，楊璐那女的，腦袋就缺根兒弦兒。稍微對她好點，她就上道了。
—嘿嘿，你這樣的人死了以後保證會下地獄。
—有沒有地獄還兩說吶，豹哥，你繼續講，你就是我老師啊。
—等她迷上你後，你啊，就假裝天天愁眉苦臉，對她也不冷不淡，時不時的再對她溫柔一點。日子久了，她肯定有疑問啊？這時候我再冒出來，跟她講，你做生意賠了，要破產了。
—然後呢？
—然後，我就提議她出去賣。
—沒有女的會這麼傻吧？
—嘿，你別說。不少女人吃這套。你豹哥我就靠着這個發家的。道道兒我都熟，剩下的就交給我行了。
—賣的錢呢？
—我七你三。
—太少了，最起碼我得要四個數。
—行，四個數就四個數。
—那就成交了，等成功了，小弟請你吃飯。
聊天記錄到這裡戛然而止，最後一條聊天信息，止步於今天凌晨三點半。那個時間陳江睡得正熟，而楊璐在經歷過劇烈的思想鬥爭後，偷偷鑽進了陳江的被窩。
陳江看完這份聊天記錄，後背已經冷汗浸溼了。他從未料想到，人的惡意，竟比太陽還難以讓人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