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實習醫生話音剛落,劉胡安臉色大變。那個實習醫生說的理由乍一聽經不起推敲,可是院長等人要是真咬住了這個理由,那個大人物權衡利弊也只能信了。
院長意動了,只要二十萬,那邊更實惠根本就不必比較。
他臉色和善下來,並且親切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韓國立。”那個實習醫生點頭哈腰,一臉欣喜。
“劉胡安,你說說,有韓國立在,你還有利用價值嗎?”院長斜眼瞥了他一眼,語氣得意洋洋。
劉胡安臉色猙獰了起來,他現在被醫院開除已成定局,兒子的前途也等於被自己給掐斷了。就算他主動背起這個黑鍋又怎麼樣?一種絕望的情緒在劉胡安心底蔓延。
他現在已經人過中年,全家人就指着他這份工資活的。自己要是失業了,自己兒子那套房子的貸款要怎麼還?就在這時,劉胡安又意識到一件事。那個大人物見過他的樣子,那種大人物,隨便兩句話,他就死不葬身之地。
強烈的危機感似烈火一般燒灼着他的理智,劉胡安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他恨啊!憑什麼肖主任犯下的錯誤要他承擔?憑什麼!
一道黑影朝着院長身後襲去,劉胡安狠狠將院長推倒在地,然後騎在院長身上,按着院長的頭,照着地板一個勁兒的砸。
院長不知是傻了還是真沒還手之力,直挺挺被劉胡安按在地上打,不一會兒,地板上就蔓延開一灘血跡。韓國立被劉胡安這狀若瘋魔的打法嚇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纔回過神來。
劉胡安現在注意力全部都在院長身上,韓國立意識到,他被院長賞識的機會來了。他抓起門後倚在牆上的那根掃把,輕手輕腳的走上前,掄起掃把棍,照着劉胡安的天靈蓋狠狠砸了下去。
這一棍子可算是把劉胡安給掄醒了,空氣裡充斥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院長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以爲自己殺人了,巨大的恐慌籠罩着他的頭頂,他踉蹌着站了起來,發了瘋似的奪門而出。
韓國立剛想把他追回來,一聲大喝突然在他耳邊炸響。
“讓他走!”
那是院長的聲音,院長搖晃着腦袋,從地上爬了起來。身上血跡斑斑,眼睛都快被血給糊上了。韓國立朝他投去擔憂的眼神,適時的攙了院長一把。
“讓他就這麼跑了,合適嗎?”韓國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跑了正好。”院長吐了口混着血的唾沫,無力的揚起手,“帶我去我辦公室,對了,黑鍋也不用你背了,我已經想出法子應對了。”
“他們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陳江不耐煩的在辦公室踱來踱去,張家河沒有搭話,李斌更不敢說了。不過這兩個人臉上都掛着心照不宣的笑容,他們就等着接下里看陳江的笑話了。
“老張,你去催催他們。”
“是,陳公子。”張家河雙手抱拳,應了一聲,大步朝門口走去。
快到門口,他突然聞到一股血腥味。血腥味大老遠飄來,張家河眉頭一挑,快步走出院長辦公室,把門一關。
張家河在門口左右張望,很快,他就看到院長被一個年輕醫生攙扶着,緩緩朝這邊走來。
走廊裡並不昏暗,院長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樣,張家河看得清清楚楚。張家河笑了,在樓下耽擱這麼久,原來是搞了一出苦肉計啊。這老小子可真敢玩,就不怕把自己摺進去。
看在李斌的面子上,他就看透不點透了,上去虛心假意的關心了進去,就把院長引進辦公室。
陳江一瞅院長這模樣,倒吸一口涼氣。
好傢伙,他就是讓院長下去給他找元兇,豈料院長差點丟了半條命。見到院長落得如此悽慘下場,他突然感覺有點不好意思追求猛打。
然而他剛剛纔對着陳莉莉誇下海口,讓她見識一下什麼叫做成年人的正義,轉眼就碰到這種情況。陳江一時不知所措。
院長神情頹喪,等韓國立把他攙到陳江面前,他故意裝出虛弱的聲音搶在陳江發問之前開口:“韓梅鵑的主治醫生叫劉胡安,我去找過他。果然這事都是他在自作主張,我讓他過來賠罪,他不願意,說着說着,就吵了起來。”
說到這兒,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這滿身的血,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然後我就和他廝打在了一起,我老了,力氣不如以前······”
說到這兒他長嘆一口氣,然後一把推開攙扶着他的韓國立,顫顫巍巍的站在那裡,腰都挺不直:“也怪我管理不嚴格,懲治力度不夠,才讓劉胡安膽敢做出如此不負責任的事。要是出了人命怎麼辦?要是錯過那一分治癒的希望怎麼辦?我們是醫生,醫生的職責就是治病救人,劉胡安這樣的人就是我們隊伍的害羣之馬,他就不配穿這一身白大褂。”
這一席話,院長說的那叫一個慷慨激昂,正氣凜然。
陳莉莉被感動了,親眼目睹院長這一番言行,她覺得自己理解了陳江口中所謂的“大人們的正義”。
“陳公子,我身爲院長有失察之責,我甘願受罰。”院長接下來就開始表決心了,他低下頭,義正言辭的繼續說道:“陳公子怎麼說,我就怎麼做。我對天發誓,絕無怨言。”
正常情況下,陳江這會兒應該原諒他了,也不追究下去了。畢竟院長已經這麼慘,又這麼有決心。相信經過此事之後,院長一定會好好的整改醫院的不良風氣。這樣一來,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這裡說的是正常情況下,如果不是饕餮自打院長開始說話,就一直喋喋不休說個沒完。還用微表情那一套理論給陳江解讀此時院長掩蓋的東西。陳江真的就已經放過他了。
饕餮嘴皮子太溜了,一會兒的功夫就從他嘴裡蹦出一篇論文出來,但是都一個意思,陳江給總結下來,就一句話:院長在玩苦肉計,還把你當傻子耍,關鍵你還感動個不行,就問你氣不氣。
陳江開始還不信,但當饕餮這句話的意思重複十遍以上,他看向院長的眼神中就多了幾分質疑。
他自己拿不定主意,叫來張家河那個老江湖,低聲問道:“你說,這院長是不是在我跟前玩苦肉計啊?”
張家河一聽這話樂了,他當時真沒憋住。想來醫院院長聲情並茂的表演了那麼久,自以爲演技高超,渾無表演痕跡。結果臺下陳江這唯一觀衆一撇嘴,喝了聲倒彩。這種場面,他覺得真是太逗了!
陳江一看張家河笑了,大概就明白饕餮所說都是真的了。
他還是不放心,勾勾手指頭,把李斌叫過來又把剛纔問題重複一遍。
李斌第一反應是去看張家河的反應,張家河沒有反應,他是老江湖了,表情管理那是基本功。可能偶爾會失控,但多數情況下,他還是喜怒不形於色。
“這個·····”李斌慎重的繼續說道:“很難說。”
“很難說?”陳江反問道。
李斌換了個語氣,輕笑道:“對,很難說。”
*人說話很有意思,一句話,語氣不同意思也不同,有趣的是,這意思傳達出來對方還能懂。
這會兒陳江就懂了,院長那老小子,果然是在他面前玩苦肉計。
陳江再看院長那一身血,頓時覺得他噁心起來。
就在院長聲淚俱下的表演到最高潮的時候,陳江突然抄起手邊的那個原木筆筒,狠狠朝院長擲去。
筆筒裡的物什兒天女散花般照着院長的腦袋砸下去,辦公室裡的氣氛驟然緊繃起來,一股風雨欲來壓抑的氣息似岩漿鋪泄般在院長辦公室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