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悠長空靈恢弘的藏傳佛經真言從播發器裡傳了出來,當這聲音激盪開來,陳江僵硬的肌肉突然放鬆了下來。他耷拉下肩膀,沒了骨頭似的倚在真皮沙發上。
這時,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沐浴在陽光下,那股浩大而又中正的暖流充斥在他渾身每一寸角落。像是給他撐起一層膜,將那些不停在他腦海中浮現的詭譎的畫面阻隔在外。
這是顧婉儀機緣巧合之下從一個西藏的老喇嗎那裡求來的,偶爾心煩意亂的時候,她會拿出來定定神。她也沒想到這段錄音對陳江的效果那麼好。
顧婉儀鬆了口氣,她站起身來,走到對面那沙發前,讓陳江平躺下來。轉身的當兒,她突然問了自己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剛纔,自己到底那句話或是那個字眼,刺激到了陳江?
顧婉儀將那會兒自己說的話在自己腦海中濾了一遍,再三排除,她將那兩個字鎖定成了“蜘蛛精”或是“吃人”這兩個可疑的字眼上。
比起“蜘蛛精”,“吃人”這個詞兒更有可能。
他另外一個人格自稱饕餮,饕餮在古老神話中是一種極爲貪吃的兇獸。也許“吃人”這種行爲,會使陳江感覺自我發生蛻變。
通過“吃人”這種行爲,會讓他從人變成掌握巨大暴力的兇獸,這種心理上的轉變會在一瞬間讓他產生一種凌駕於萬物之上的塊感。這是對他另一面性格里的自卑的一種補償。
顧婉儀突然覺得如墜冰窟,看向陳江的目光中多了幾分驚恐。
難道他在來之前,剛剛吃過人?
在他從人蛻變成獸的時候,他需要一個見證者。
而自己就是這個見證者。
瑟瑟涼意從窗戶那邊襲來,顧婉儀一*癱坐在沙發上。
“你都對他做了什麼?!”
陳江猛地睜開雙眼,兩眼噴出暴怒的火光。對人情緒極爲敏感的顧婉儀腦袋裡緊接着響起一句話:那個吃人的獸,來了!
饕鬄坐了起來,扶着昏昏脹脹的腦袋,冷冷的瞥了對面坐着的顧婉儀一眼。
他不過是小睡了一陣,陳江的意識空間突然電閃雷鳴。他被困在陳江還未開化的識海里,還被釘死在一塊大石頭上。
萬鈞雷火劈打他身上時,他根本就無法閃躲。
這下他可就遭了殃,想他堂堂一代兇獸,吞噬世界萬千,此時虎落平陽,竟被些雷火打的哭爹喊娘,他拼盡全力才從奪得陳江身體的掌控權,這還是在他昏迷的情況下。
饕餮煩躁的掃視四周,目光聚集在顧婉儀身上。看到顧婉儀的那一刻起,他想,他找到了答案。
“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饕餮惡狠狠的說道。
“你······真的吃過人嗎?”顧婉儀仍舊沉浸在巨大的恐怖中,此時說話都帶着顫音。
饕餮被她給問的一頭霧水,吃人?他當熱吃過人。古代鬧饑荒那會兒,二腳羊這玩意他常吃。“吃過了又咋的啦?”
顧婉儀一聽這話,心想壞了,他不是剛剛吃過人,是一直在吃人。
她嚥了口唾沫,饒是她平日裡伶牙俐齒,此時面對饕餮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給我說說,你到底對陳江做了什麼?”饕餮警惕的看着她,他不想今天這種情況再重演了。
“我說了“吃人”這個詞。”顧婉儀邊說邊揣摩饕餮的面容。
“就這?”饕餮一挑眉。
顧婉儀點了點頭。
饕餮緊接着爆了句粗口。
“難道陳江也吃過人?”顧婉儀壯着膽子問道。
“同類相食你不覺得噁心?”
顧婉儀忙點點頭。
“他沒吃過人,不過卻殺了不少人。”饕餮仰起頭,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半響,他幽幽說道:“原來是最近壓力過大啊。這小子突然發了瘋殺了這麼多同類,也難怪他現在精神會出問題。”
顧婉儀聽饕餮毫不避諱的將陳江殺人的事說了出來,整個人都僵住了。完了,電視裡不都這麼演嗎?殺人犯如果把他的罪行說給別人聽,通常都意味着他將那個人定成了下一個目標。
“我記得你是心理醫師?”饕餮突然問道。
顧婉儀攥成拳頭,“是啊。”她心不在焉的說道。
“只要你一天還有利用價值,我就不會殺你。”饕餮看穿了顧婉儀的心思,爲了安撫顧婉儀的情緒,他特意放緩了語調:“你靠近我,是爲了研究我吧?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開拓新的領域。你對*心理學有所涉獵,對嗎?”
“這是我研究的主要課題方向。”顧婉儀道。
“正好,我丟給你一個很好的案例,治癒他,最好讓他以後沒有心理壓力的施行暴力。”饕餮翹起二郎腿,看向顧婉儀的目光徒然變得極其危險:“你能做到吧?”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是你能問的問題嗎?”饕餮輕飄飄的將這句話拋了出來,剎那間,顧婉儀低下頭去,心中泛起無邊的恐懼。
饕餮充滿威儀的看着她,她越發的惶恐。
“用得着你地方還有很多,打起精神,將來你會成爲我們的私人心理醫生。”饕餮站起身來,走到鏡子前,驀然停下腳步。
他看着鏡子中陳江糟糕的裝扮,嫌惡的皺了皺眉頭:“最近的品牌店商場在什麼地方?”
“銀馬超市三樓。”顧婉儀下意識接下話。
饕餮掏出手機用導航軟件鎖定了銀馬超市的位置,笑了笑,接着他邁開腳步,快步離去。顧婉儀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趕緊追了上去。
在門口,她看到了一個手捧花束的青年男子,堵住了饕餮的去路。她認出來了,那個小夥子是她的一個追求者。平時過來煩她也就罷了,但是今天·····
“媽的,老子的女人你也敢碰?!”那個青年男子誤以爲饕餮和顧婉儀是那種關係,不禁勃然大怒。
他把花一扔,揚起拳頭,就要上來跟饕餮拼命。饕餮煩躁的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那個青年男子徒然一愣,接着他脖子上出現一條細長圓潤的血線。
饕鬄與那青年男子錯身而過,一陣風襲來,顧婉儀眼睜睜的看着那個青年男子的腦袋掉落在了地上。
一團熊熊黑炎緊接着在樓道口燃燒了起來,眨眼的功夫,就將那個青年男子燒成了灰燼。風一吹,洋洋灑灑飄的滿樓道口都是。
顧婉儀二十多年用科學堆砌出來的世界觀崩塌了,在此之前,她還是試着用心理學裡的理論概念來解釋在陳江身上發生的事。
直到現在,她才真真切切意識到,饕餮是真的存在的。他現在正寄居在一個名叫陳江的普通男人體內。
顧婉儀艱難的嚥了口唾沫,這時她應該對此感覺到恐懼,但是現在,留存在她心中的情緒只有興奮。
她找了個瓶子,把樓梯口堆積的骨灰收集了起來。她解釋不清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只是在強烈慾望的驅動下不由自主的做出了這樣的行爲。
她把那瓶骨灰小心地放進她的保險箱裡,在合上保險箱的瞬間,她突然期待起和饕餮的下一次見面。
陳江猛得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在一張陌生的牀上醒來。空氣中充斥着濃濃的酒精味,臥室地板上散落着各式的蕾絲胸衣。
他很快就意識到昨晚發生了什麼,該死的饕餮,又在藉着他的身體亂搞了。左右兩邊被子都鼓鼓囊囊的,陳江掀開被子,蹲在地上,在一堆衣服裡翻找自己的衣服。然而他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之前自己穿的那身。
好嘛,他還自己買了身新衣服。
陳江煩躁的搓了搓頭髮,反正這堆衣服裡除了那兩個女人的衣服就只剩下他的衣服,陳江翻出來全都穿上。饕餮的衣品向來不錯,他顏值本身有六分,換上饕餮給他挑的衣服,顏值也能固定在七八分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