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木清楚的記得,這已經是他第三十四次撥打着同樣的電話號碼。
電話終於接通了,是嫣然的聲音,她說:“喂~”聲音悅耳,雖然貌似有點兒不耐煩,但是不管怎麼樣總算是接了電話。
軒木微愣,他以爲又會是那個大嬸接電話,本來已經準備好了扯着嗓門喊:“我!找!顧!嫣!然!”,沒想到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孩接了電話。
於是,那幾個字便硬是卡在了喉嚨裡,澀澀的難受。
大概三秒,他竟沒了聲響,憤怒和喜悅糾纏,難以發聲。
嫣然聽到這裡沒了聲音,繼續道:“如果你不說話,我就掛電話了,以後別再打這個電話。”她的聲音冷漠疏離。
“我!”只一個字低沉陰森,似是極力壓抑着某種憤怒。
靜!
電話兩頭都沒有了聲響,似是都被不小心嚇了一跳。
軒木?
是軒木的聲音,她沒聽錯吧!
不是說那裡沒有電話麼?他是怎麼打來這個電話的?他現在在哪裡?難道已經回家了?
“你在哪兒?”嫣然問,眼角漸漸漾開笑意,臉色不知不覺的微紅起來。
誰會想到是他呢?如果他回來了,她明天便去找他,真的很想很想他。
他呢?也想她麼?
與嫣然滿心的浪漫溫柔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軒木的委屈和抱怨。
“你怎麼才接電話?去哪兒了?你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次電話嗎?還有你那個是什麼鄰居,不分青紅皁白的就罵我是變態,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罵的狗血淋頭的。爲了打這個電話我容易嗎?我他媽掛在樹上都快3個小時了,累的跟狗似得……完了你還不接我電話,你是存心不想接我電話吧……”
顯然軒木現在的心情已經差到極致。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爲什麼要打這通電話,原本最浪漫溫馨的場景竟有可能不小心演變成新一輪的爭辯。
16歲的孩子們向來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所有的表情都會及時表現出來。
軒木拿起電話劈頭蓋臉的一頓抱怨,怒火中燒,聲音很大,吼的電話那頭的嫣然耳朵翁翁直響,卻聽不大清楚。
也難怪他如此上火。他現在可謂狼狽不堪。身上綁着繩子,頂着那麼毒的太陽坐在樹杈上近3個鐘頭了,身上早已溼透。雋秀的臉上曬的通紅一片,火辣辣的難受,估計明天百分之一百會爆皮。
再加上連續打了33次電話被掛,被罵。心情自然是相當的糟糕,於是這些憤怒也好。委屈也罷,全數發泄到了嫣然身上。
掛在樹上3個小時?
嫣然微愣,電話那頭信號很差,烏拉烏拉的響。時斷時續,雖然聽得不清楚,但十分肯定的是他發火了。很生氣。
看來他還沒有回來,應該還在樂山。
“軒木。你別冒險,注意安全!你能聽到我的話麼?注!意!安!全!”嫣然有些急,也大聲喊道,生怕軒木在邊聽不清楚。
實際上,嫣然那邊的聲音軒木聽得一清二楚,只是軒木這邊的聲音嫣然那裡時斷時續,聽的十分模糊。
軒木的性格嫣然再清楚不過,害怕他搞出什麼離譜的事情,又聽他說掛在樹上近三個小時,便知道定是攀高求信號。
聽軒木說那裡交通閉塞,萬一掉下來摔壞了怎麼辦?
如果真的不小心受了傷,想送醫院都難。
軒木本是怒火中燒,氣的青筋直冒的,壞情緒傾瀉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但嫣然的那句“注意安全”,還有那急切擔憂的聲音瞬間便讓他消了大半的怒火。
他知道,她的嫣兒比起跟他吵架,更關心他的安危。
突然心中一軟,整日與孤獨作伴,能聽到她的聲音真好。
莫名的,他心頭泛酸,眼角泛淚。
還是嫣兒對他好,還是他的嫣兒心疼他,也不枉費他在這裡暴曬近三個小時。
放假這些日子,真的太想她了。
“嫣兒,我再過兩天就回去了~”軒木心軟了,開始述說着自己的想念。
“軒木,你趕緊下來,注意安全,聽到了麼?趕緊下來……!”嫣然雖沒有摸清楚全部狀況,但是卻十分清楚軒木現在的境況必定是十分危險的,急的眼淚直在眼眶打轉,聲音有些哽咽。
“放心~我沒事兒!”軒木眼眸彎彎,終於有了笑意。
被她關心、擔心、緊張,還是挺美妙的一件事兒,都值了。
“你趕緊下來,我掛電話了,你下來的時候一定一定要小心,聽到了嗎?要小心!”嫣然生怕他聽不到,急的臉色通紅一片,眉頭緊鎖,那樣子好似下一刻就能哭出來似的。
爲了給她打個電話,冒這樣的險不值得,萬一……
她一定會內疚死的。
嫣然匆匆掛上電話,生怕自己跟他通話的時間越長,他就越危險。
於是你看,軒木花了那麼長時間才搭好的信號,連續掛在樹上被太陽暴曬三小時,被掛斷33次電話外加無休止的臭罵,卻最終只跟嫣然說了不到兩分鐘的話。
按說付出和收穫實在是不相符,可在軒木心裡卻覺得是值得的,心裡美滋滋的。
至少聽到嫣然的聲音了,至少知道嫣然很擔心他,很緊張他,很想他……這就夠了不是麼。
有的時候戀愛中的人就是這麼容易得到滿足,很簡單。
會隨着她/他的一個微笑,一句溫暖的話,便覺可以讓整個世界充滿美好和陽光。
七天,看似度日如年,卻也一晃而過。
開學了,終於開學了。
嫣然一下校車,便看到修長身影的他在陽光下站立,滿身光彩,他將一隻手插在褲兜裡,似是駐足等待了好久。
見她從校車上下來,眼眸彎彎,有着動人的閃耀,臉上的笑容堪比盛夏夜空中最閃耀的星辰,蠱惑人心。
他是美好的,是乾淨清澈的,是她這輩子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孩,是整個假期她心心念唸的人……軒木,南宮軒木。
她以爲如果見到他,她會興奮的衝到他懷裡,然後告訴他“想你了,你知道麼,我一整個假期都在想你。”
可此刻,真的見到了,她竟只是呆呆傻傻的站在那裡,看着那個滿身閃耀男孩,頭腦一片空白,心臟一不小心亂了節拍,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那一刻,真的,仿若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除了他,她再看不到任何色彩,唯有他在一片黑白世界中,滿身光彩。
校車早已從她身後開走,她卻仍舊一動不動的站立在那裡,神智迷離,對着他微笑,笑的那般清澈動人,好似最明朗的陽光。
他向她走來,然後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嫣兒,想你了,真的很想你。”他說,聲音低沉好聽,柔柔軟軟讓人迷醉。
他說了她最想說的話,害得她的心狂跳不已,臉上羞紅一片。
他說她不會撒嬌,所以她練習了一整個假期,想着如果開學見到他要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可最後……那些話語仍舊堵在了喉嚨裡,發不出聲來。
他很體貼的接過她手中的書包,不沉,她的行李向來精簡。
他低頭看着他的女孩兒,臉紅了,他好像沒有跟她說過,她臉紅的樣子真的很美。
也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有些拘束,有些緊張,低着頭,紅着臉。
這個男孩明明那麼熟悉,可此刻卻又爲何會讓她覺得有些緊張呢。
那種感覺很奇妙,熟悉而又陌生,緊張而又興奮,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臉色越來越紅,被他牽着的手,竟然冒了一層的汗。
他顯然也有些不自然,雖然牽着她的手,卻擡着頭左顧右盼,不敢看她,嘴角有些羞澀的笑意。
像第一次約會,第一次牽女孩的手一般興奮。
一個假期的分離好似不小心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些許的尷尬,些許的緊張,些許的興奮,讓兩人怦然心動。
兩人一路走着,很慢,一步、兩步,步步珍惜。
這條路人不多,又正值夏天的正午,大多數人寧可窩在有空調的房間裡,也不願意出來自虐。
軒木很怕熱,可這會兒卻只覺得清風拂面,異常舒適,是因和這個如清泉般剔透舒爽的女孩兒在一起,心尖便吹起了夏日裡最涼爽的風。
這些天天氣預報一直在播報最新氣溫,市裡確實也是熱的直烤人。
但這裡還好,因爲深藏大山深處,植被覆蓋率極高,倒也不至於那麼酷熱難熬,又因柏油馬路兩旁的大樹遮天蔽日,形成天然的降溫屏障,偶有微風拂過,倒也愜意。
最主要的是,這兩人一整個假期未見,分外想念,如今小別初見,心情自然清新美好。
兩人牽手漫步,嫣然的鞋帶開了,軒木會心一笑,沒想到嫣然也有這麼馬虎的時候。
他未說話,直接蹲下身子幫她綁鞋帶。
“……”嫣然身體一怔,傻傻的站在那裡,看着這個雋秀的男孩蹲下身子爲她綁鞋帶,心裡一陣暖流翻滾。
她的鞋子有些舊,最普通的帆布鞋,洗的發白,鞋邊有些開膠。
不知這雙鞋子她穿了多久……
軒木的眸子微眯,心中泛澀,卻也只是一剎那,不露聲色。
擡頭看着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