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撥電話,沒有信號,問他的同事,都說不知道,才因爲第二次相遇而高興,現在卻了無音信。當初就應該問清楚他的住處。雪玲帶着希望再次來到天力曾經工作過的地方打聽,終於問清楚了地址。急忙趕過去,敲門,無人應答。一天過去了,她在那裡等了一天,也沒看見他的身影,會不會出事了!

伴着塵土的飛揚,車停了,人一個一個的下了車。天力塌上了這片對他現在來說陌生的土地,而在以前,這就是他的家鄉。以前,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呢?家人是不是正在爲找他而急急忙忙呢?

“我早該想到了,”他自言自語道,“真笨!”

時間有點晚了,他決定在鎮上住一夜,明天再進村。

有家多好啊,他把身份證拿出來看,握在手心裡。還好,身份證這麼久一直都待在他身邊,這是它打開回家之門的鑰匙。有了它,他就可以找到家鄉,找到自己的家,和家人團聚。他幻想着,自己不用在外漂泊,不再孤孤單單,他會享受到和別人一樣的溫暖。家人見到他時會是多麼的高興,他們不感相信,尋找這麼長時間,如今,他自己回來了。想到這裡,他笑開了花。

第二天,他行走在泥濘的路上,往和平村去了。走了一個多小時,天力終於來到了他的家鄉,和平村。這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風景秀麗。想是旅遊的人沒有發現這裡。天力行走在這個寧靜的山村裡,迎面吹來另人舒爽的陣陣微風。

天力遠遠的望件一個人挑着一擔柴向他這邊走來,扁擔在他的肩上一晃一晃的。他想,村子才這麼大,想必這人一定認識他,過去向他請問,就能夠知道他的家住在哪拉。他高興的加快了步子。待到他看清那人時,只見那挑擔子的人吃驚的望着他。天力心想:他一定非常驚訝呢。他走向跟前,沒想到那挑擔人卻搶先問道:“天力,你還沒死啊!”隨即又見他“呸,呸”兩聲,“我是說,你這孩子上哪去了,你們家出事的那天,你在哪裡?”

一瞬間,他感覺從天堂墜入了地獄,耳朵翁翁的想,天旋地轉一般。只聽見心臟跳動那清晰而恐怖的聲音。

怎麼回事,難道他家以前發生過什麼可怕的事情!他想知道自己的家以前發生了什麼事,卻又害怕知道實情。

“你怎麼不說話!”挑膽子的人又說。

天力站在那裡,他只能發出“恩,恩”的聲音。

“你回去看看吧,不過,房子已經不成樣子了。”那人看他說不出話,以爲他正在傷心,接着說,“哎!這是命。”說完挑着擔子走了。一幅無奈的樣子。

很顯然,他的家曾發生過不幸的事。他開始後悔。既然已經知道事實,還應該回去看看嗎,前面會不會還有更多的傷心和痛苦在等着他呢?他感到害怕,無助,腳已變得發軟。前面不遠方,一塊四四方方的石頭陷在土地裡。傍邊一棵樹,樹枝低垂,彷彿是傷心的孩子。天力茫然的走過去,坐在石塊上,希望石頭能夠帶給他力量,讓他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大自然是親切的,在陽光和微風的照顧下,全身都會慢慢的越來越輕鬆。但這種神奇的效應對於此時的天力卻不知道爲什麼失去了效力。太陽在悠閒的散着她的步,卻不知道一不留神就該回家了。把最後一絲留戀留在了大地上。天力呆呆的看着斜照在地上的陽光,感覺到一陣陣的涼爽才知道時候已經不早了。他現在應該儘快的做出決定,不然太陽落山,連住的地方也沒有。

在去往鎮上的路上,他隱隱的聽見了自己的名字,他很清楚:別人是在談論他呢。等他舉頭四望時,仔細聽卻只能聽見一些鳥蟲青蛙的叫聲。“我以前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我的家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家?”

他找了個小旅館,住了。

這一夜,在他的記憶裡是最難耐的一夜。時間在那一夜止住不前。

天剛矇矇亮,天力就拿上他的包,起身出了旅館。經過了這一夜,眼睛已經佈滿血絲,臉色看上去也暗淡無光。

天力慢悠悠的拖着沉重的步子,他害怕知道實情,可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他也無法避免。突然,他心中一振,下定決心,將事情做到底。他向人打聽清楚他家的住處,邁開大步往前走去。

他走着走着,突然他聽到了非常熟悉的名字。“天力——天力——”他回過身,發現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女孩向他跑過來。氣喘吁吁,一邊跑一邊喊他的名字。“天力,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真是你!”女孩跑到他面前停下,呼哧呼哧的,臉上泛着紅光,異常的興奮。她抓住天力的肩膀使勁地搖,天力來不及反應,早已被她死死地抱住。他本想掙扎,但這個女孩似乎有一種天生的神秘力量把他包圍起來,讓他覺得很放鬆,很舒適。他聞到了香味,這是他從來沒有聞過的。待女孩鬆開後,她以一種熠熠放光的眼神看着他。她已經激動的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天力發現女孩身上有一種未經修飾的美。這種美不是人人都有的,它不是小孩的天真可愛,也不是成熟人所具有的內涵美,他就是一種美,一種他說也說不出的味道。天力知道這個人以前跟他一定有特殊的關係。

他生怕傷害了她,他裝着記得的樣子,小心地說:“是你啊。”

“什麼叫是我!”女孩驚奇地說,她敏感地覺察到了他的冷淡,但她顯然很快忘記了,因爲他抓住天力的手就牽着走,“走,到我家去。”

天力跟着女孩來到她家。女孩的家人都不在家,只有一個老奶奶,戴着一副老花鏡坐在陽光底下在做布鞋。女孩很親熱的叫了聲“奶奶”。老人慢慢擡頭看着他們,仔細打量了在她旁邊的天力,用一種驚訝而不清楚的話說道:“這不是天力嘛。”女孩“恩”了一聲。隨即帶着天裡往她的小房間走去。老人又慢慢的低下頭,嘴裡喃喃的唸叨:“天力,天力……”然後繼續做她的活。

女孩很大方的把天力帶進她的房間,給他搬了一條凳。說:“回來了就好。”

天力仔細地觀察女孩的房間,一張很小的牀就靠牆擺着。一個自制的枕頭邊上擺放着幾本書,一支筆。靠腳的一頭,並排的放三個向上開口的箱子,一箱子裡裝着鉗子,剪刀,錘子,扳手一類的工具。第二個箱子裡放着磁鐵,電線,鐵絲等一些材料。第三個箱子裡是一小製作。再過來一些的牆上,訂着一排釘子,上面掛着鋸,鑽一些大一點的工具。地上還有一些鋸木灰堆在角落裡。與牀相對的一面是一個木桌,很明顯是讀書用的,因爲上面擺滿了書,還有一些筆記本。天力看到,那些書是他所沒有見過的,《量子力學》,《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幾何原本》,《對話》,《微分幾何》。他一見到這些書,就覺的腦袋有一顆石頭在敲打他。桌子下面堆放着一些箱子。桌邊還有一個沒有刷漆的書架,很乾淨,反着光亮。

“你怎麼了,看見我不高興嗎?”女孩見天力沉默不語,說道。

“沒,沒有。”天力不敢說話,生怕一說話就露出破綻。

“你累了吧,要不你去洗個澡休息一下。”女孩關切的說。

“我不累。”

“那你怎麼不說話?”

“我想回家去一下。”

“你。”女孩鎮定了下來,“要回去看看嗎?”

天力不知道該不該把忘記過去的事情說出來。

“你今天在這裡休息一天,明天我陪你去,對了,你的一些東西我已經幫你收拾過來了,不知道還漏了什麼沒有,你再去看看也好。”

“我已經再鎮裡的旅館歇了一夜了,還是現在去吧。”

女孩看着他,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天力走了出去,女孩跟着他。他們就在小路上一前一後的走。他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一直走一直走。女孩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也只是走,一句話也不說。但她也在想自己的事情。她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似乎是一個陌生人,她還有很多事情要跟他說,還有很多話要跟他講,還有很多不明白要向他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一切,她還來不及開口。

突然天力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女孩說:“我有一件事情還沒有告訴你。”

“啊,什麼?”女孩被他突如其來的話敲打了一下。

他的呼吸變得侷促,他深吸一口氣,說:“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他的腦海裡還在思索該不該說。從昨天在村裡遇見的那個挑擔子的人說的話可以推斷,他家一定發生過一些大事,或者說不好的事。他不知道他的話會不會傷害到眼前這個女孩,她知道實情之後,會不會接受的了。但他也知道,這樣子是瞞不過多長時間的,況且這樣一來,他們的交流就會產生更多的不便。而他確實也很想知道這個女孩到底是不是跟他所猜想的那樣,與他有一層特殊的關係。

女孩好奇的看着他,以爲他會說出什麼令他驚訝的話。“你說。”

一會兒沉默之後,天力說:“我實在記不起你。”

“什麼?”女孩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我想告訴你的是,我,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我想不起你是誰。”他無可奈何的樣子。

接下來的是沉默,他們靜靜的站在小路上。女孩的大腦似乎變的遲鈍,眼睛在眼眶裡偶爾轉一圈,在思索着這個問題的最好解釋。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女孩想再一次確認。

“恩。”天力遲疑的點點頭。

“我早該猜到了,怪不得你會這麼冷淡。”

“那,你以前學的東西呢?還記得嗎?”

“你指的是什麼?”

“數學啊,物理啊等等。”

“也不記得了。”天力低着頭說,彷彿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

“哦。”女孩的臉變的陰沉,似乎難以接受。“那你爲什麼會回來,你怎麼記得這個地方!”她說話的聲音近乎於生氣。

“我,我也是突然想到,前幾天,我突然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於是我就尋着身份證上的地址找回來了。”

“以前你沒有身份證嗎?”女孩責備的說。

“我,我不知道。以前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既然你已經忘了過去,那你就不用回去了,那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

“你能告訴我過去的一些事情嗎?”

“如果你不能恢復記憶,我告訴你有什麼用!”

天力不再說話,女孩也再一次沉默。良久,女孩拖着天力的手,往她家走去。

夜很清,清得透明,一眼望去是無盡的遐想。那遙遠的九天裡都有一些什麼樣的美好的事物呢,那裡正發生着怎樣的事情呢?藍色的天空裡點綴着無數的小星星。天力從來沒有看到這樣的景象,即使他以前天天都在看,現在也記不清了。他坐在女孩屋前的草地上的一塊長凳上,遙望着天空。他回想着過去,回想着之前的一切事情,試圖逾越一年前的那一道坎。可是除了這一年發生的事情之外,他想不起任何事情。就好像在漆黑的夜裡點燃蠟燭,遠處的事物卻任憑你眼睛瞪得多大也無法看清。所得到的無非一團漆黑。這種感覺讓他窒息,每當他回到大約一年以前的時候,就感覺到一股悶熱,心中堵塞,既而額頭滲出汗珠。

他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以前他好像也經常在這樣一個地方看星星。只是他雖有這種感覺卻記不確切。

不知什麼時候,女孩搬了一條凳坐在他後面。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跟着他看星星。天力慢慢地不再想過去的事情,他放鬆了。他想起前幾天在城裡看星星的情景。城市裡可看不到這樣的美景,燈光遮住了星光,所能看到的就好象刷藍的牆上用白色的顏料塗了幾點,索然無謂。過去的時間裡,他幾乎沒有擡過頭看天上,也許是他忘記了,也許是城裡的天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他轉過來,希望女孩能跟他說話。可是女孩似乎並沒有看出他的想法。

“你多大了?”他只好問。

女孩笑笑,不回答。這讓他感覺很尷尬,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天底下最傻的問題。他的臉似乎有點熱。

“不是我不想回答你,是你知道了也沒用。”女孩說。

天力摸不着頭腦。只好找話題轉換。

“我們以前是,是,是玩的好的朋友嗎?”他本想問他們以前是不是男女朋友關係,但有覺得這樣問欠妥。

“這個問題你也無需知道了。”

天力覺得再問下去會有更多的尷尬,乾脆停止,繼續看星星。

“你能記得的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女孩突然問。

“大約一年的時間我還記得。”天力說,接着是一聲嘆氣。

“這樣。”女孩增大聲音說,“我跟現在的你什麼關係也沒有,但我要讓你恢復記憶。你怎麼看。”

天力覺得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他當然想恢復記憶,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這樣問。

“我不想恢復你會怎麼樣?”天力問,他這樣說完全是出於好奇心。

“那我只有想其他的方法了,總之,你一定要記得過去。”

“那你又何必那麼問?”

女孩笑笑。

“說實話,要恢復記憶是一件可能很痛苦的事情,很可能我家發生過一些不幸的事情,我還是有點怕。”

“哼,過去的你跟現在的你性格相差千里萬里,你怎麼知道到那時你會怎麼想,怎麼感覺?”

“可是我現在有點怕。你剛說以前我的性格是什麼樣的?”

“你不要用錯詞,你並不是他。”

天力感覺到,以前他們的關係很可能不是一般的關係。

這個女孩讓他感覺到無言以對。

“我困了。”他想以此結束他們的談話。

“你先把你在城市裡的地址和號碼告訴我。”

“好。”他往屋裡走去。

女孩也起身跟了去。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已經透過窗戶照進屋裡。他看見幾只螞蟻從地面的陰暗處爬到光亮的地方,他注視着它們。兩隻螞蟻相遇,碰了碰觸角,然後往一個方向爬去。感覺到屋裡很靜,沒有一個人,只聽見屋外大自然的聲音。風吹着樹響,有什麼東西在低聲的叫着。他從地面的席子上爬起來坐着,想到自己已經睡過頭了,臉就紅了。他睡的這個房間是一個放農具的房間。女孩說要他睡這裡,她的父母跟她稍微爭執了一下,便不反對。天力覺得打擾人家有地方睡就很好了。他起身收起席子,走到堂屋,看到木桌上放着一碗白菜,鐵飯鍋就在旁邊的地上一個低凹處。他站了一會兒,又跑到屋外,想看看女孩在不在。只見女孩的奶奶仍坐在那裡做鞋。他叫了一聲,老人似乎沒聽見,頭也沒擡。他走進屋裡,想,這飯應該是給他吃的吧,於是就坐下吃起來。

“你起來了。”女孩從她的房間裡走出來,把他嚇了一跳。

天力停下筷子,轉過去,女孩拿着一本書站在他旁邊。

在別人的家裡,沒有經過同意就吃起飯來,這對於他來說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天力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你今天回城裡嗎?”女孩問。

“不知道。”

“你留在這裡還有什麼事要做嗎?”

“大概沒有吧?”天力仔細想想後說,“那我今天回去。”

“回去了做什麼呢?”女孩問。

“還沒想好。”

“那假如你現在就在城裡,你怎麼辦?”

天力感到很有壓迫感。女孩的問題讓他不知該如何回答。但他想到,這些不正是自己現在面臨的問題嗎?自己的下一步怎麼做呢?是回去上班嗎?一想到上班,他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又實在想不出來。一種可怕的感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縈繞在他周圍,他這才知道,原來世界對他來說是如此的陌生。

“我。”他卡住了。

“你在城裡有朋友嗎?”

“沒有。”

“一個也沒有嗎?”

“也許有一個吧。”天力想到雪玲,不知道他們應該是什麼關係。

“多麼叫也許,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如果你在城裡沒有朋友,那你又回城裡幹什麼?”女孩似乎生氣了,就好像一個老師在教一個不成器的學生一樣。

被女孩這麼一說,天力更加不知怎麼辦了。只好低着頭看着碗裡還沒有吃完的飯。

女孩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天力看着碗裡的飯,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他吃完,他還有心思吃嗎?可這是在別人家,他又想了想,趕緊把碗裡的飯吃完,他不知道菜應該放在什麼地方,於是連菜也一併吃個精光。他把碗放好,用手擦擦嘴,也跟着出去了。

女孩雙手抱着書坐在太陽底下昨晚他們看星星的那個地方,凳子還沒有搬走。女孩的頭髮在風中隨着風的節奏起舞。天力遠遠的站在她後面。

他慢慢的走過去,可是女孩卻背對着他站起來,用手擦了擦眼睛,低着頭又進了屋。

天力沒有看清楚她的臉,但他可以感覺得到,女孩哭了。

他想跟進去,安慰安慰她。他可以感覺的到那眼淚裡面包含有他的成分,她一定是失望,絕望了。而這都是因爲他,因爲他不會思考,因爲他的表現讓她看不到希望。天力想,一定是這樣的。可是,又如何去安慰她呢?那隻會讓她更加傷心。天力不知道如何是好,有史以來第一次感到自己這麼的沒用,他只好坐下來。長凳上還留着女孩的餘溫。“他一定是很想我恢復記憶吧。”天力想。他把恢復記憶的好處和壞處一一的找出來。如果不恢復,那麼他將不知道過去的事情,以前發生的不論多麼可怕的事情,他將毫無感覺,一無所知。但那樣的話,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就是天底下最大不孝子了吧,或許他們有什麼遺願呢,難道連他們的名字都不應該記得嗎?如果恢復記憶,那麼可能會記起一些可怕的事情,他應該懼怕嗎?況且,那樣的話,女孩就會,就會……他又想起了雪玲,雪玲他是沒有機會的。

天力又想到了以後的生存。他到底是爲了什麼而生存呢?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當他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感到無盡的空虛,他試圖去抓一個可以支撐的東西,卻撲了個空。假如恢復記憶能夠幫助一個關心他的人的話,那麼他就恢復吧。況且,以前的他,纔是真正的他,如果不是因爲那些他現在不知道的原因,他現在不還是以前那樣子嗎?

怎麼樣恢復呢?這是一個更難的問題。他的腦海裡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不知道女孩有什麼方法。他想,等她情緒好些的時候再問吧。

他就這樣的坐着,一個小時之後,他沒見女孩出來,就走進屋裡。

女孩坐在桌前,拿着一本已經有些破爛的書在翻看,見天力進來,擡頭失望地看着他。

“我想恢復記憶。”天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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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句話似乎飽含了魔力,女孩的臉上立刻放出光來。但隨即又低頭沉思。

“你怎麼恢復?”過了一會女孩問。

“我不知道。所以我想問你。”

女孩嘆了口氣,他的表現的確在她意料之中。

“你先回城裡。不要換地方,我隨後去找你。”

“哦。”天力現在覺得除了聽她的話別無他法。

只見女孩站起來,那着幾本書,那書似乎是從地裡挖出來的,皺皺的不成樣子。

“這幾本書你拿着,千萬不要弄丟,你帶到城裡去,興許還有點用。”女孩說,“千萬不要弄丟。”

“哦。”天力接過書,等待着女孩的下一個指令。

“你楞着幹什麼,快走啊。”

這話若在別人聽來必定十分刺耳,可是天力覺得這解決了他一大問題,下一步的問題。他找到自己的包,把書夾在腋窩裡就要出門。這時只聽女孩道:“你怎麼可以這樣拿。”於是她找了一個包,把書裝在裡面,捧着教到天力的手裡,說:“什麼東西掉了,這個也不能丟,知道嗎?”

“哦。”天力拿着東西,就奔出去了。

他回到了城裡,他明白,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等待。可是就在他回城的當天,手機的鈴聲把他嚇了一跳。他想,回去這幾天,一定錯過了很多電話吧。

電話那頭傳來了雪玲甜美的聲音。

雪玲約他去公園,天力迅速的換上衣服,就去了。

雪玲早已再那裡等他了,他感覺到不好意思,走了過去。

公園並不大,很老,平常也沒有多少人,人們似乎早已把它遺忘了。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上游樂場了。雪玲之所以會選擇這裡,是因爲這裡離天力的住處近,這樣天力就不用花錢乘車了;又因爲人少,說起話來也比較方便。

“你這幾天玩失蹤呢?”雪玲一見到他就開玩笑說。

天力的臉紅了,不知道是因爲不好意思呢,還是因爲其他的什麼原因。

他們找了一個地方,靠着樹,坐在石頭上。

“我給你打過電話,都接不通,你這幾天上哪去了?”雪玲說,她省略了她這幾天如何想找他而一直打他的電話,並且在他的家門口等待。

“我,我回去了一躺。”

“回去?”

“恩,我回老家去了一躺。”

“你?”她頓了一下,“哦,那是我想錯了。”

“什麼想錯了?”天力問。

“沒什麼,那就好,那就好。”

雪玲想,難道天底下有這麼巧合的事,真會有人長的這麼相似!

“你有哥哥弟弟沒有?”

天力搖搖頭。

雪玲莫名其妙地笑了,但無論哪一種笑容在天力看起來都很好看。他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她了。他聽到了幾個過路的人走過後傳來的聲音:“那是他女朋友吧。”他心裡美孜孜的。然後又傳來一聲:“你什麼眼神,你看他們那打扮,般配嗎?”聲音越來越遠。

天力這時不知道該如何看雪玲了,眼神飄乎不定。

“聽說,你沒做了?”雪玲轉移了話題,既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樣,那就沒有必要再就那件事談下去。雪玲想:不管是不是他,就爲他這相貌長得像,也幫幫他吧。

“啊,不是,是被開除了。”他直接地說。

“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還沒有的,我還有事情還沒做完。”

雪玲本想既然他丟掉了工作,那這件事情她倒完全可以幫助他,卻沒想到他突然說還有事情要做,這是她意想不到的,她也感到好奇。

“我昨天回去了,”還沒待雪玲問,他自己就說起來,在雪玲面前,他是什麼秘密都可以透露的,“遇到了一些事,我現在想恢復記憶,你知道怎麼樣能使一個人恢復記憶嗎?”

雪玲又笑起來,看來她剛纔的猜想錯了。她在心裡批評自己,爲什麼那麼早就下結論。

他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呢。

“你說你想恢復記憶?”

“是。”

“也就是說,你失憶了?”

“是。”

“什麼時候的事,是不是差不多快一年了?”

“你怎麼知道?”天力瞪大着眼睛驚訝的看着她。

“沒準你失憶前認識我呢?你有想過嗎?”

“沒,沒有。”

“那你難道不知道,我爲什麼找你?”

天力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天力觀察這地面上的裂痕,偶爾從一個縫裡出來的螞蟻,還有一株株草。雪玲不開口,他就不敢開口。他感受到了這裡涼爽的風,樹枝樹葉的飄蕩。

“行,這事沒準你得靠我。”雪玲說。

天力的視線從地面收了回來。剛纔所觀察到的,感受到的,這會兒又離他遠去了。

“你有辦法?”他興奮地問。

“你聽我的就是了。怎麼樣。”

“好,好。”他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