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的畫面,沒有任何聲響,她由此斷定這是高級護理醫院的監控錄像。
像舊時代的電影,它的無聲讓人有種悲涼的感覺,而見到自己親愛的外公留下的唯一影像,尹沫沫忍不住哭出聲來。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鏡頭裡又出現了一個人,他背對着監控,尹沫沫看不到他的樣貌,但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是魏健!
看着上面的時間,是凌晨12點,探病時間已過,他來這裡做什麼?
而蕭斐然留着這個視頻做什麼?它有什麼含義?
尹沫沫接着往下看,魏健不過停留了三分鐘的時間,就匆匆的走了,而他走沒多久,外公就開始掙扎。
只到這兒,視頻就沒了。
她早該猜到!魏健一直覬覦魏氏的財產,他一直惦記着呢!!!
尹沫沫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咚咚作響!一定是魏健害死了她的外公!
那這些年,她對蕭斐然的怨恨,都錯了……?
不不,這一定是蕭斐然搞的鬼,他是故意讓她看見這個畫面,想要給自己洗白!
而就在這個時候,滿是雪花的屏幕突然又出現了一個畫面,就僅僅十秒的時間,魏健被警察重重包圍,生擒了。
錄像的畫面裡有蕭斐然,在即將結束的前一秒,她見到他抹了一把眼角。
這錄像的中間部分一定是被人刻意的抹掉的。
如今她終於清楚地知道外公是怎麼死的了,他並非像張威廉說的一樣,是被蕭斐然攔截,拖延了病情致死,因爲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見到有人要帶走她的外公。
他們在撒謊!
他和張威廉都在撒謊,所有人都在撒謊。
爲什麼不讓她知道實情呢?
爲了保護她?
這個理由太可笑了。
她不是三歲小孩,即便是知道外公是被自己養育多年的養子殺害,她也有知情權!
她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脆弱。
尹沫沫靜靜地坐在書桌前等待蕭斐然回來,直到天擦黑,她終於聽到房門輕啓的聲音。
她迅速扭頭,見蕭斐然拎着一大包東西回來了。
見尹沫沫坐在書桌前,他不由得一怔,隨即開了燈,一面整理袋子裡的東西,一面說:“怎麼不開燈,我還以爲你睡了。”
“我在等你回來。”她沉沉道。
“等我做什麼,放心吧,事情已經擺平了,我們明天就下山……”
她冰涼的指突然箍住了他的手腕,觸電一般,他躲開了她的親暱,隨即擡眸,卻對上她血紅的眼。
巴掌大的小臉兒上未乾的淚痕觸目驚心,他下意識放柔了聲線,“怎麼哭了?”
尹沫沫直言不諱,“我外公是被魏健殺死的嗎?”
他微微一怔,好看的眉驀地緊皺,隨即沉聲道:“誰告訴你的。”
尹沫沫指了指身後的電腦,末了,緊緊盯着他,道:“你電腦裡存的,外公死前最後接觸他的人是魏健。”
蕭斐然撇開眼,閃爍其辭道:“沒有的事,他最後一個接觸並不能代表什麼。”
尹沫沫衝口而出,“但是你讓警察把他給抓走了!是因爲他殺了我外公吧!”
蕭斐然攀上她的肩,柔聲道:“不是的……你別想太多了。”
而他的聲音太過輕柔,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尹沫沫甩開他的掌控,“我沒有想多,瑪麗跟我說了的,那晚我讓方小甜給我資料,但她卻都給了你。”
蕭斐然又去拉她,她一再地閃躲,他壓抑已久的怒火終於爆發,突然狠狠踢了一腳牀墊,暗罵:“該死!”
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已經告訴了她答案,如果不是說中了,他也不會發這麼大的火。
可是,爲什麼不能讓她知道。
此刻,尹沫沫已淚眼婆娑,她心痛不已,卻上前扯住了他的袖口,帶着絲絲埋怨的口吻,道:“我能承受的,你爲什麼寧願和別人聯合起來瞞着我?”
蕭斐然深埋着頭久久無言。
尹沫沫道:“告訴我啊,還有什麼瞞着我,你得讓我心裡有個底啊,如果哪一天又被我自己發現了怎麼辦?”
蕭斐然突的擡眸,堅定道:“沒有了,沒有比這個更壞的了。”說罷,他擁她入懷,一遍又一遍撫着她柔順的發。
在這一刻,他覺得他是世界上最沒用的男人,連自己最愛的人也無法保護的失敗男人。
又暗暗下了決心,絕不能讓她知道魏老是怎麼死的,失誤只能有一次。
她埋在他懷中無聲哭泣,最終沉沉睡去。
而睡夢中的她並不安生,一整晚,夢裡不斷上演那段黑白的錄像,一次又一次,如同冷冽的刃一刀刀剜着她的心。
幾次醒來,她不敢去望空曠的身後,只怕外公站在那兒怪罪她。
如果不是她當年爲了私情遠走,外公也不會被人鑽空子殺害!
都是她!
都是她害死了外公,可她卻可笑的一直怪罪無辜的蕭斐然!
幹了這麼多的錯事,外公一定在天上狠狠地罵着她呢。
她痛苦地閉上眼,溢滿眼眶的淚水被擠壓出來,肆無忌憚地在臉上縱橫。
她恨不能時光倒回,希望她永遠都不要回到江城,這樣,大家都不會這麼痛苦了……
白雪把天照得如白晝,她輕柔地摸爬起來,套上厚重的防寒服,她推開陽臺的門,冷風猛烈地灌入肺部,她猛烈地咳了起來,隨即,她來到陽臺上,讓自己冷靜。
警惕的蕭斐然摸到旁邊的位置空曠,連忙從牀上爬起,他首先在房內找了一圈,見一無所獲本想出門尋找,卻聽到陽臺傳來的咳嗽聲,連忙趕到那兒,只見尹沫沫站在寒風中眺望遠方。
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又來一陣寒風,他一個激靈,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連鞋都沒穿,寒冷從腳下升起,他卻沒有退縮,而是來到她身旁,長臂一展攬住了她單薄的肩,柔聲道:“我們回去吧。”
聽見他的叫喊,尹沫沫才醒悟過來,這時,她已在他懷中,見他穿着單薄,她反而拉着他往房裡躲。
把空調的溫度調到最高,她匆匆幫他搓手,帶着撒嬌的語氣責怪,“你已經不是年輕小夥子了,外面這麼冷怎麼不多穿點。”
他怔怔地望着她,有一瞬以爲這不過是他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