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項羽伏案小憩,忽聽帳外響起哀婉的楚歌,便喚來侍衛問道:“何人唱歌?”侍衛淚水長流而下,回道:“稟大王,是從漢軍營中傳來的!”
項羽大驚,衝出帳外,舉目四望,但見四面火把宛若漫空的星辰,沉默片刻,終於仰天長嘆道:“英雄末路啊!”即又回到帳中,正見絕代佳人虞姬黯然神傷,便安慰道:“虞姬,此番我兵敗,唯一愧對的就是你了!”
虞姬擡起頭看着他,許久才搖了搖頭,項羽舉杯一飲而進,又從懷中掏出一塊絲帕交給了虞姬,哭道:“當年你父親將你託付與我,要我一生一世照顧你,可是現在……”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虞姬瞭解項羽此刻的痛苦,他曾經是何等的威風八面,何等的令人景仰,而如今身處敗軍之際,曾經的戰無不勝的神話也終於被韓信打破了,這種天差地別的鉅變,如何不令英雄流淚?
虞姬一直沉默着,強忍着淚水,她並不是要在項羽面前顯得堅強,也並不是要他對自己死心,她只想告訴他:“我永遠是你的人,無論你是英雄,還是敗將!”
項羽看着虞姬眼中打旋的淚水,又長長一嘆:“虞姬,你帶着那塊錦帕去找鍾離昧,讓他率部在烏江口接應,我還有一線機會轉敗爲勝!”
虞姬點了點頭,便出去了,項羽命令他的兩位親信護送虞姬趁夜突圍,經過一番衝殺,終於逃了出去,漢軍要捉的是項羽,見他們三人絕非項羽,便也沒有去追擊。
鍾離昧正在帳中焦急地等待消息,項羽率軍後撤時,曾命他在烏江接應,但要接到他親令,但鍾離昧完全沒有想到項羽已經中了韓信的十面埋伏之計,被圍在垓下。忽聽門外傳報:“大王特使到!”
鍾離昧欣喜地衝出帳外,見是項王最心愛的女人虞姬,便覺事情不妙,忙問道:“大王有何指示?”
虞姬手持着那塊錦帕,交與鍾離昧,說道:“大王有命,要你在拂曉之前趕到烏江西!”
鍾離昧領命,即刻點兵開拔,大軍急速行進,拂曉之前已然駐紮在烏江西!
江上一輪紅日升起,烏江水開始怒吼,“怎麼還不見大王部隊?”鍾離昧心急如焚。
虞姬哭了,淚水滑落在輕紗衣衫上,她彷彿已經看到心愛的人面對着敵軍從容不迫地自刎,“大王死了,我們趕緊撤吧,不然就來不及了!”虞姬哭着對鍾離昧說道。
鍾離昧忍着傷痛,正要下令,卻聽見外面一片呼嘯聲,宛若千軍萬馬殺過來,鍾離昧一屁股坐在地上,嘆道:“已經晚了!”
韓信的大軍鋪天蓋地地捲了過來,鍾離昧只有帶着虞姬和親信踏上孤舟,搖槳過江東,躲在自己的老家伊廬,不久之後便聽聞韓信大軍已經打過江東,韓信也被封爲楚王。
一日,鍾離昧於街市上聽說劉邦懸賞重金捉拿他,正要回家通知虞姬逃亡,不料已經被官兵圍住,押解到韓信府上。
韓信親爲鍾離昧解縛,笑道:“素聞鍾離將軍乃項王帳下一員大將,勇猛無敵,很令我敬佩。”
鍾離昧冷冷一笑,卻不答言,韓信又道:“本王受命捉拿你,也是迫不得已,還望將軍見諒!”鍾離昧呸了一聲,罵道:“市井小兒要殺我便殺,別在這裡假惺惺的,本將軍寧死不屈!”
韓信搖頭嘆道:“我怎麼會殺你呢?何況我們以前也是至交,只是朝中有人告我謀反!”鍾離昧忽然大笑道:“以將軍的智慧難道還想不到這一步?”韓信道:“不錯!本王早已想到,常言道:‘狡兔死,良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如今天下已定,我本該效法越之范蠡,辭官隱退,但我心不甘!”
鍾離昧呵呵冷笑道:“想不到你也有今日,此番劉邦小兒巡守會諸侯,言南方有云夢,其實是要對付你韓信!”
韓信點頭道:“不錯!此乃陳平之計,不過我想那劉邦還會念我曾經歷下汗馬功勞,還不至於要殺我,只不過……”
鍾離昧又一聲大笑打斷他,說道:“只不過你要拿我的人頭去向劉邦小兒表示忠心!好一個韓信,我死決不冤枉,但你的下場也不會比我好的!拿去吧!”說完便向石柱上撞去,登時頭破血流,一代大將魂歸九天。
韓信扶起他,忽見他懷中的那塊錦帕,頓時大喜過望,“霸王劍法!”韓信喜叫道,“難怪項羽所向披靡,原來全靠這劍法!孩兒,孩兒!”
一位十二三歲的男孩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問道:“父親,有什麼事嗎?”
韓信撫摸着那男孩的頭說道:“行天孩兒,父親要拿着這個人的人頭去赴宴,但爲父不能確定還能不能回來,你將這錦帕收好,如果爲父回不來,你一定要日夜按照錦帕上的劍法修煉,待他日有所成,當可效命沙場,還爲父一身清白!”說完便將那錦帕塞在那男孩懷中。
那男孩叫韓行天,是韓信的孩子中最小的一個,也是最聰明的一個,所以韓信此番把錦帕交與他,卻聽行天問道:“父親,難道你不能不去嗎?”
韓信點頭道:“不能!爲父不可以做禍亂國家的臣子,除非萬不得已!”
行天眼淚落了下來,凝望着韓信,又問道:“難道現在還不是萬不得已嗎?如果我們發動兵變,劉邦必亡!”韓信搖頭道:“不行!天下好不容易纔安定下來,如果爲父爲了一己之私,發動兵變,天下百姓又將流離失所,飽受戰亂之苦!”
行天輕輕地嗯了一聲,哭道:“父親,你放心去吧,孩兒一定會謹記父言,早晚不怠地練習劍法的!”
韓信突然笑道:“好!爲父便是一去不回,能有你這個孩兒也知足了!”說完便命人砍下鍾離昧的人頭,邁開大步去赴宴。
韓行天望着韓信漸去的背影,緊咬着牙,握緊着拳頭,暗暗道:“父親,一路走好!孩兒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