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傾吩咐守衛在前方引導,重新整修過的囚室戒備森嚴,行至牢房盡頭,守衛伸手指了指鐵欄內閤眼端坐着的人。
藉着牆壁上斜插着的火把光亮,不足以看清那人面容,遂命那守衛點燃牢中燈燭。
“辛苦了。”浮萍拉過守衛,在他掌中放了一小袋銀兩:“貴妃娘娘想同罪人單獨待會兒,麻煩您行個方便。”
守衛掂了掂錢袋,低聲道:“好說好說,不過你得提醒娘娘小心着點,出了什麼事我可擔待不起。”
浮萍連連點頭,待守衛離去便拉過小章子耳語了一番,隨後二人繃緊神經環視着囚房。
“嬪妾就知道娘娘會來。”李美人睜開眼,朝牢門外一掃:“其實守衛在與不在,沒多大的區別吧,您都能來到這裡,小小守衛又有何威脅。”
我凝視着她,緩緩道:“既然美人早就猜到本宮會來,那這來意,美人心裡也是一清二楚的吧。”
李美人輕笑:“嬪妾不清楚呢”
我挑了挑眉梢,冷聲道:“你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美人口口聲聲地說沒有同黨,但當初錦福宮內有不少本宮的耳目,美人究竟鑽了什麼空子,纔在藥裡動了手腳,這點本宮百思不得其解。”
李美人只是笑卻不說話,過了良久,她突然開口:“娘娘知道您同德妃有何不同嗎,德妃在時,後宮嬪妃雖偶有口角,可不像眼下這般亂糟糟的,她不僅有背景還有能力,與德妃相比您有什麼,只是仗着皇恩罷了。”
“娘娘以爲拉攏些嬪妃結伴,不時給點好處就成姐妹盟友了,儘管大家有着共同的敵人,人心隔肚皮,您怎知道您給她們的,就是您所謂的盟友真正想要的東西?說到底您也只爲謀取私利罷了,想一直高高在上藉着其他嬪妃進一步鞏固地位,裝作大度賢良您不僅虛僞還十分僞善呢!”
李美人嗤笑出聲,眼神複雜地道:“嬪妾原先不懂德妃她們爲什麼會輸,後來慢慢明白了,知道了內情嬪妾竟莫名覺得好笑,在看看追隨在您身後那些個嬪妃,只要您一聲令下,她們便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忙不迭地點頭答應,娘娘是不是覺得將他人玩弄於鼓掌很有成就感啊?!”
我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着她,由着她發泄。
“皇上對李丞相很不放心,一直想除掉他卻無從下手,因爲他權勢太大正面對抗皇上也討不到什麼好處,所以便轉向容易得手的德妃,而娘娘就是一切禍端的起因。”
李美人長長地嘆息一聲,脣角笑意加深,眸光浸染了幾分詭譎:“本以爲是利用,待到無用便會棄了,誰想皇上會對您那般袒護,漸漸地嬪妾也分不清皇上是真情還是假意,那些個嬪妃就更是可憐。”
“你究竟哪裡出衆了,身世平平,容貌也稱不上絕色,爲何皇上會縱容你殘害那麼多嬪妃,她們又有什麼錯?!”
她恨恨地瞪着我,那勾起的脣角此刻看來有些可怖:“陸嬪死的時候,肚子裡還懷着孩子,你怎麼可以那麼狠毒,連那小小的孩子都不放過,還有寧美人她已經無法翻身了,爲什麼你仍要趕盡殺絕!錢嬪也是中了你設的圈套,是不是待這後宮的所有嬪妃都命喪你手,你就高興了?”
“別人沒有的你都能輕鬆擁有,連最難得到的聖心都被你俘獲,你缺了什麼?還有什麼不滿足!”
我皺了皺眉,微微冷笑:“後宮爭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是她們自己蠢與本宮何干?陸嬪害了本宮的孩兒,難道就不應該償命嗎,本宮爲何要放過她的孩子,留着等那孩子成人爲母報仇?”
李美人暗暗咬牙,眸光愈發寒冽,音色有些顫抖:“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樣子,好似所有人都欠了你,只要是欺辱過你爲難過你的人,你都百倍還之絕不讓她們好過。”
“下一個死於娘娘手中的人,恐怕就輪到賢妃了吧,可是怎麼辦她已經生下了皇子,娘娘打算怎麼做呢?”
我眯起雙眼,淡淡地說道:“李美人不單覺着陸嬪她們可憐,只怕也在爲自己抱不平吧,說什麼本宮是禍端,先向本宮出手的是她們,本宮爲何要隱忍不發,難道就任由她們踩本宮頭上爲所欲爲,不管她們對本宮做什麼,本宮就得一聲不吭的受着?”
“憑什麼。”我挑眉怒道:“美人以爲少了本宮一個,後宮就能太平了,想法還真是天真,就算本宮從未進到皇宮,她們一樣會死!”
其實事情真相如何,她心如明鏡一般,她自己不也說莞辰早就對李氏起了殺心嗎?
正如我先前所說,更多的是替她自己抱不平,偏偏我還受了她挑撥被她激怒
深吸了口氣穩住煩躁心神,我抿脣漠道:“看來你是不打算告訴本宮,你的同夥是誰了,也罷,本宮就是問了你也不會說的。”
理由爲何我大概清楚了,歸根究底,還不是她心有不甘,繼續待在這裡只會令我徒增煩憂。
不想再和她耗下去,我轉身便要走,豈料她忽然開口,說的話語讓我瞬時僵在原地。
“聽說娘娘與大皇子交情匪淺”
李美人似笑非笑聲色從身後傳來,不用回頭我也能猜出,此刻她臉上是何種神色。
我遲疑了片刻,還是道:“美人還是別胡思亂想的好,皇上聖旨以下再過不久,美人就可以下到陰曹地府和陸嬪團聚了。”
她大笑起來,笑聲陰鬱尖利:“成太傅也是,怎能奏請皇上立娘娘爲後呢,應該請求皇上把您給大皇子纔是,您若是成了皇后,那大皇子豈非成了您名義上的兒子,想必皇子事後一定會甚爲心痛!”
浮萍和小章子面面相覷,我則如遭雷擊,久久無法反應。
李美人怎會知道我認識蘇瀛,她是如何知道的,是誰告訴她的,還是她無意中瞧見了什麼?
莫非是紅英,是紅英告訴她的?
因爲不論刑部怎麼做李美人始終堅稱沒有同夥,她是想把紅英變成,插在我後背上的一把刀,真的是紅英說的嗎,還是其他人
我咬緊了牙關,閉上眼掩住眸中慌亂,緩緩吐出口氣,復而睜眼轉過身面對着李美人:“美人瘋了不成,怎麼開始胡言亂語,污衊本宮清譽!”
李美人連連冷笑,聲音嘶啞:“清譽?你分明和大皇子有染,還理直氣壯的指責我污衊!搞不好皇上是顧忌面子,怕醜事外揚纔將娘娘留在身邊,等到叛軍有所動作時在暗地裡除了你,將一切罪責歸咎在李丞相身上!”
“好計,果真是妙極了!”
“我會在閻羅殿等着娘娘的,會和陸嬪她們一起,等着你的!”
先時說什麼聖心所向,當下又說怕醜事外揚,開始神志不清了嗎?
小章子及時回神,勸慰道:“主子,此人怕是患了失心瘋,瘋子的話不可信,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浮萍也附和道:“她確實是瘋了,竟敢污衊娘娘!稍後奴婢就去告訴守衛,讓他們儘快送這瘋子上路!”
“不必找守衛了,現在就動手吧。”
二人聞言怔愣,最終還是小章子邁步走到李美人身邊,可他並非動手殺過人,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美人冷冷瞪着我,看也不看小章子一眼,十分坦然似乎對死亡並不畏懼:“是了,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下人們不敢動手,不如娘娘您親自來?”
“這種事還是由微臣代勞吧,不必髒了貴妃娘娘的手,娘娘千金之軀若是被罪人傷着,臣不好向皇上交代呢。”
我循聲回眸,瞧着那倚在牢門處的高挑身影,質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後者全然無視了我的話,就似根本沒聽到般慢悠悠地走了進來,在我身側站定,指了指李美人:“自然是來替娘娘善後啊。”
浮萍警惕地看着來人:“羽大人是何時站在那裡的,您來刑部又是爲了什麼?!”
羽凌歌瞥了浮萍一眼,笑吟吟地道:“浮萍姑娘莫不是耳力不好,方纔不都說了,是來替娘娘善後的。”
浮萍語塞,皺緊了眉頭瞪着羽凌歌,這人明明是在笑,可那笑意卻無故讓人心底發怵。
“娘娘可要同下人迴避一下?”
“奴,奴婢去外邊守着。”
小章子看着浮萍急匆匆地走出牢房,皺了皺眉,接着回眸緊盯着李美人。
羽凌歌湊近李美人,身子微微前傾,眸光幽深莫測:“長得還算不錯,就是太過自不量力,自己沒本事便怨恨他人,可惜你選錯了對手。”
李美人話說的不緊不慢,一字一頓地冷道:“就是我死了,貴妃娘娘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她一定會不得好死!”
羽凌歌微牽脣角,看着她陰測測地道:“等你死了,你的家族也會跟着給你陪葬,李員外一直視你爲掌上明珠,最後卻因你而死,只怕會死不瞑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