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颳起了大風,吹的樹枝亂擺,地上的灰塵也隨風亂舞,讓人睜不開眼睛。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變成了一塊灰布,將整個天空都遮住了,陰雲擠壓着天空,掩去了天邊奪目猩紅,沉沉的彷彿要墜下來,淡漠的風凌厲地穿梭着,幸災樂禍地看着人們的狼狽,柔弱的花草早已戰慄地折服於地。
天空的雲越來越低,彷彿一個陰鬱的孩子,剛剛的灰白臉色愈發深沉下來,漸漸被濃重的灰黑取代。
案上的茶早已涼透,沒有一絲溫度,連茶香都一併失了,淺抿入喉只覺嘴裡澀澀的難受,果真這品茶還是要在熱得的時候品纔有韻味。
風聲越大,窗扇被吹的吱吱作響,我係好披肩後仰椅背,托腮看着外邊天色一暗再暗,胸腔內律動也隨之加快了,再過一炷香的時間所有準備功夫便能就緒,贏了這一仗我便無所畏懼了,亦不會有人再不知死活的擋着我的路。
這一切都要謝謝林太醫,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出這個法子的,又是如何洞悉我的心思,可事實是他確實幫了我一把,而他的城府心計比起萬玉德那隻老狐狸絲毫不遜半分。
雖摸不清他此種舉動所圖爲何,也不明白他爲什麼要助我,當看完那錦盒裡的所有東西時,除了恐慌與不安,更多的是興奮,就在我躊躇不決懷疑他的用心時,他卻早已放出消息引得宮中大亂,讓我騎虎難下,逼的我不得不按着他所擬定的計劃走。
按理來說這宮中出了這樣的事,理應由莞辰出面纔是,可乾成殿那邊殿門緊閉,朝中幾名重要大臣正與莞辰商談幾日後宴請各國使臣之事,御前的人不敢擅自打擾,又不能壓下此事裝作不知,故此這擔子就落到了我肩上,沒有經過慧妃而是直接找上了我。
而那讓宮內大亂之物,竟只是一枚小小的玉佩,也不知那林太醫是怎麼將這東西從庫裡拿出來的,原以爲這玉佩沒什麼了不起,看上去也普普通通,頂多就是雕工精緻了些罷了,誰想這玉佩卻並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平凡。
楚嘉在四國中雖不是什麼強勢之國,礦產沒有齊雲多,兵力也不比元國強盛,卻是外邦小國攀附的對象,其中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也不明白爲何外邦會年年進貢這些無價之寶。
就比如我現下懷裡揣着的那看似無奇的玉佩,我只聽他們說此玉是外邦一小國的鎮國之寶,自貢入楚嘉後便頗得莞辰喜愛,還賞了那送貢品的使臣好幾車綢緞金銀,這玉佩有什麼秘密我不清楚,但我卻知道能讓一向陰晴不定,且隱藏頗深的莞辰在意之物,必不是什麼凡物。
衆人只當玉佩被人摸了去,卻不知此玉現在我手,而這一切都是林太醫一手策劃的,以寶物丟失之名大肆搜宮,當然這搜宮全憑我安排,禁衛軍將部署,皇宮各部各司也任憑我使喚,我說就是什麼就是什麼。
大權在握,這同時也就說明,我想讓誰背上這盜竊宮中財物之罪,只要動動嘴便可以將其送上斷頭臺,就連慧妃也不例外。
那姓林的如此放心的就將東西交給我,也不怕我反咬一口,對我還真是一百個放心呢,同時也更讓我覺得他並非池中物。
“啓稟娘娘,人手已安排妥當,是否開始搜宮?”內務府總管站在門外,弓身說道,語態異常恭敬。
我聞言緩緩直身,在身側婢女的攙扶下舉步朝宮門而去,立在門邊的內務府總管見此,趕忙尾隨我後。
還未邁過門檻便見紅英迎面而來,朝我略微頷了頷首,我向她回敬了一個淺淺的笑容,隨即抽回手轉而搭在紅英身上。
“娘娘,奴婢已經依照娘娘的吩咐,全都辦好了。”紅英湊近我耳邊小聲說道,語氣裡盡是掩不住的欣喜。
我輕應了一聲,幽幽地道:“那就好,接下來咱們便去忙咱們的,本宮倒要看看她究竟是誰的人。”
剛出宮不遠,便見一身罩銀色的盔甲的人兒正背對着我怒訓手下,他一襲暗色袍子外罩護胸銀甲,墨發高束,身形修長,腰間佩着一把紅鞘長劍,五官清俊,眉眼看似溫和舉手投足間卻又極具威嚴。
我還未走近,立於宮牆兩邊的兵將便單膝叩拜,那人聞聲隨即轉身拱手,“禁衛軍統領歐陽徹見過瓊妃娘娘。”
歐陽徹,就是那日我拼死拼活的要去見蘇瀛時,奉命守在華熠宮外的那名將士嗎?
“歐陽統領不必多禮,各宮門守衛部署的如何了?可有發現形跡可疑之人?”
歐陽徹直身垂目,眉頭深鎖道:“回娘娘話,還未有發現那賊人行蹤,各個宮門屬下已派人封鎖,不準任何人出入皇城,一切事情皆以安排妥當,就等娘娘下令搜宮了。”
“即是如此,那便請歐陽統領將你手下人馬分成十組,每組帶兩名慎刑司的掌刑姑姑或公公,從乾元門左側開始搜,內務府分成二十組,由內廷公公帶着從右側開始,慎刑司總管負責協助禁衛軍副將盤查守庫宮人,而本宮會帶人去搜其餘苑落的嬪妃居所,諸位若發現可疑人等當場擒住,若有抗命不從者就算是用武力也要將其帶過來,在子時之前此事必須有個結果!”
我環視身前衆人,眸子半眯,聲色陰冷的厲聲說道。
“謹遵娘娘旨意。”
衆人齊聲迴應,語罷便按分配宮苑四散開來,看着身周人羣散盡,我勾了勾脣角,擡步朝宮中偏苑而去。
一個時辰後,各個宮苑雞飛狗跳,宮室內一片狼藉,衆人雖覺氣憤卻又不得不強忍於腹,只得咬緊銀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搜宮兵將翻尋折騰。
就在此時,空中幾道閃電劃空而過,接着,就聽到了今年的第一聲響雷,震耳欲聾的雷聲過後,淅淅瀝瀝的細雨,便下了起來,宮中妃嬪見狀都紛紛縮着脖子往殿裡鑽,太監婢女也退至廊下躲風避雨,更有甚者因怕雷聲縮到了牆角緊捂雙耳,不住的打着寒顫。
紛紛揚揚的雨絲落在地上很快便將地面浸溼,偏僻宮苑內,一干宮人撐傘魚貫而入,將宮苑內外圍了個密不透風,推開殿門,只見殿中漆黑一片,無一人影,衆人正覺訝異,卻聞前方女子低聲輕笑:“她馬上就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