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虹的身子不可抑制的向前傾了一下,然後她重新坐好,繼續吸菸:“你以爲我不知道?如果能躲,我又怎麼會趟這趟渾水?”她嘆了一口氣,將口中的煙霧徐徐吐出:“李響,算我求你,再幫我這最後一次,還剩兩個億!我身後的主顧說,你要我們能從鼎盛贏走十億,她就放過我和夢生。到時候我和夢生會移民去國外。我們一輩子都不回澳門了。”
李響的心一寸一寸的抽痛。
黎夢生,這三個字曾經是灼燒他靈魂的烙鐵。
是啊,現在他和殷虹在一起,他們應該很幸福的。殷虹……
他回過頭看她,忽然發現她蒼老了許多,她明明只有27歲啊,可是卻蒼老消瘦的好像37歲一樣。記憶中的殷虹,仍舊是那個一身藍色短裙,清純活潑,又帶點狡黠聰慧的小徒弟,那個時候的她,總是笑着的,脣角還有兩個淺淺的小梨渦,不知道有多少名門公子青年才俊都淪陷在她的一彎淺笑之中。
是因爲他嗎?是他當初的一時衝動毀了她,讓她的人生染上污點,從此再也沒有明媚活潑的淺笑,現在的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這些,都是他害的。
“你身後的主顧究竟是誰?她握着你什麼把柄?你說出來,哪怕是賠上這條命我也幫你解決!”李響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殷虹暗淡如死灰的眼睛中,泛起了一絲亮光……
凌晨三點,鼎盛大酒店。
霍凜然正擁着凌曉陽暖暖的入眠,忽然有一陣敲門聲傳來。
向來警覺的霍凜然第一時間睜開了眼睛。
凌曉陽也睏倦的醒了過來。
霍凜然給她掖了掖被子:“我去看看怎麼回事,你先睡。”說完,他披衣起身。
房門打開,就見一臉滄桑的李響神色有些焦灼的站在門口。
他面帶惶恐的看着霍凜然,牙關緊咬,然後膝蓋緩緩的彎曲……
咚——
門口的地毯十分鬆軟,可是霍凜然仍舊能夠清晰的聽到他膝蓋觸底的聲音。足可見,這一跪,對於賭王李響來說,究竟有多沉重。
霍凜然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單手插在睡袍的衣兜裡:“李響,你這是做什麼?”
李響低下了頭:“先生,對不起!是我吃裡扒外,是我對不起賭場,對不起您。”
“哦?這倒是新鮮。”霍凜然的語氣波瀾不驚,顯得毫不意外。
李響沉重的閉起了眼睛,原來,霍凜然早就知道了。虧他還自作聰明的以爲可以瞞天過海的兩全!
原來,傻的那個,終究只是他而已。
“先生,那個殷虹,她曾經是我的徒弟…….”
“響叔,有話到書房說吧。”一聲清脆柔婉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
霍凜然含笑:“這間賭場以後是她的,既然她說讓你到書房,那你就進來吧。”
說着,霍凜然已經轉身,朝着書房的方向走了進去。他之前刻意的擺出冷淡爲難的姿態對待李響,爲的就是把這個施恩做好人的機會留給凌曉陽。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後這間賭場交到曉陽手上,李響還有很大的用處,要想收服這個人,給他施恩是最好的途徑。曉陽真是聰明,不用他明說,就能領會他的意思。
這天晚上,李響一直在總統套房的書房裡待到了凌晨五點,才滿身疲憊的離去。
具體他和凌曉陽霍凜然說了什麼,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殷虹和酒鬼夢生連續三天沒有出現在賭場。
第四天清晨,夢生難得這麼早清醒。
他揉了揉因爲宿醉而痠痛的額頭,看着四周牆壁上無比清晰的黴斑和脫落的百牆,他的人,有一瞬間的恍惚。
自己有多久沒有清醒過了?
他恍然的想到這個問題。然後就聽到殷虹從外面走進來的腳步聲。
他從牀上起身。
殷虹提着買好的早餐走進來,一見他醒了,她消瘦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這麼早就醒了?看來我的早餐沒有白買。”
他也笑了,臉部的肌肉因爲太久不笑,現在笑起來都顯得不自然了:“是啊,我好像很久都沒吃過早餐了。”
“有你最愛吃的馬記小湯包,還有陳氏小餛飩。”殷虹笑着將她買的早餐一樣一樣的擺出來。
夢生忽然覺得自己的眼眶有點酸,心,又開始微微的疼了。他走過去,從後面環抱住她消瘦的腰身:“阿紅,對不起,讓你跟着我,吃了太多的苦……”
殷虹的動作一頓,而後又恢復如常:“咱們在一起這麼久了,說什麼苦不苦的。”
她拉着他,在桌邊坐下:“我這個人很容易滿足的,只要你偶爾早點醒過來,陪我一起吃早餐,然後讓我每天看到你的臉,我就開心啦。”
夢生隨手舀起一顆小餛飩,聽了她簡單到近乎可憐的願望,他眼睛一酸,險些倒下淚來。
“嗯!這家小餛飩的味道就是棒!”殷虹笑着:“你嚐嚐。”
“味道確實沒變。”夢生含笑吃了一個。心裡開始漸漸暖了起來。
一頓早餐吃完,殷虹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輕聲的說道:“夢生,昨晚,我去找李響了……”
夢生脣角的笑意頓時僵住,冰凍……
夜晚,八點。
連綿的雨一直下着,潮乎乎的空氣讓人心煩。
不過街上的行人雖少,鼎盛賭場的人氣卻依舊高居不下。
最近關於鼎盛被人鬧場的事被傳的沸沸揚揚,大家都知道有一夥老千快從這裡贏走十個億了。一個月以來,這夥老千幾乎每天都到。而且就算是同夥落網了,她們也仍舊無所畏懼。現在那夥人已經消失三天了,大家都在暗自猜測,那夥人是怕了,不敢再來了?還是說已經被鼎盛的人悄悄扔到海里喂鯊魚了?
然後抱着來看熱鬧心理的人越來越多,所以鼎盛賭場的營業額反而比往年同期高出了不少,當然,如果不算被贏走的那將近十億的話。
不過今天,讓大家期待已久的殷虹一行人,終於來了。
金碧輝煌的賭場大廳裡,紅裙如火的女人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像往常一樣,神態冷漠的坐到梭哈的賭桌跟前。
酒鬼則做到了另外一張百家樂的臺子上。
和往常一樣,殷虹一邊抽菸,一邊贏錢。她每贏兩三把,就會輸一把,一直保持着這樣的節奏,當時間臨近午夜十二點的時候,她和酒鬼夢生的面前已經分別放了兩千多萬的籌碼。
賭場裡沒有鐘錶,但是殷紅卻總是時不時的看一看自己的腕錶,當約定中的十二點終於到來時,一輛加長的勞斯萊斯轎車停在了賭場的門前。
一身黑色小西裝的凌曉陽動作幹練優雅的走下車,與此同時,她的手中還牽着一個五歲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等着一雙驚恐慌亂的大眼睛,小身板瘦得可憐。
凌曉陽就這樣牽着小男孩走進了賭場。
一路上,這對美女小孩的組合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目光。但是大多數人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不斷贏錢的殷虹和夢生上。
大家都能猜到,他們應該是動用了某些出千的手段,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看得出來他們的手段是什麼。
殷虹的眼睛只在凌曉陽牽着小男孩進來的那一瞬朝她們瞥了一眼。然後目光又重新放到了賭桌上。再沒朝那個小男孩多看一眼。
不過,從這一刻開始,殷紅在賭桌上的好運氣就好像用盡了一樣,她開始輸錢。大把大把的輸,不過短短十五分鐘,她身前的兩千萬籌碼已經輸進去了大半。
vip休息室裡,凌曉陽把小男孩送到焦急等待的李響跟前,柔聲對小男孩說道:“嘉嘉,這就是你爸爸。是他拜託我去接你的哦。”
曾經叱吒風雲的賭王李響在這一刻,居然遲疑顫抖着不敢上前。
凌曉陽溫柔的笑着,她蹲下身,對小男孩道:“嘉嘉,來的路上你不是跟我說,你很想見到自己的爸爸嗎?現在他就站在你面前,你怎麼不開口叫他呢?”
嘉嘉眨了眨他那雙和李響十分神似的大眼睛:“姐姐,他真的是我爸爸嗎?”
“是啊。你看你們的眼睛長的多像。”凌曉陽耐心的解釋着。
“可是……”嘉嘉嘟起了嘴巴:“可是他以前爲什麼不去看我呢?”
李響這時已經調整了過來,雖然的心情仍舊激動的難以自抑,但是表面上已經鎮定了下來。他走了過去,蹲在嘉嘉身前:“那是因爲爸爸以前不知道你的存在啊。”他的聲音寬厚低沉,帶着一種讓人信任的溫暖,一下子就攻破了小男孩脆弱的心理防線。
“爸爸……”嘉嘉小聲的叫了一聲,然後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凌曉陽起身,把休息室的空間留給這對初次見面的父子。她想,他們應該還有許多話要說。
賭場大廳之內。
夢生的酒喝了一瓶又一瓶,今天的他,醉的比往常還要厲害。他和殷紅一樣,自從那個小男孩走進來之後,他就開始瘋狂的輸錢。輸的所有人都嗔目結舌。
現在賭場大半的客人都已經不再賭錢了,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站起身,圍在殷紅和夢生的賭桌旁邊,難以置信的看着他們兩個輸錢……
半個小時過去了,殷紅今晚贏得兩千萬已經徹底的輸了回去。而夢生那邊則更是瘋狂,他一把就押注八千萬,結果牌面開出來,他輸的稀里嘩啦。半個小時,他已經輸了一億三千萬。醉酒的他已經進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他雙目赤紅,眼底深處,是一派濃的化不開的死寂。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坐在這裡,只有兩件事要做,一是喝酒,一是輸錢。
“這兩個是怎麼回事?前些天她們不都是一直贏嗎?怎麼今晚突然開始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