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219、審查
方瑤被送進了心理康復中心,接受更爲專業更爲嚴密的治療。按照規定,姚尚君一週只能探視她一次。雖然他根本可以無視這個規定,但醫生的治療方案是,她的記憶和受創程度接受不了更多意外和雜念的刺激,將根據後續治療的效果適當增加他們見面的次數。姚尚君聽了只得忍痛作罷。
送她來之前,他親自來查看過中心的環境。
與世隔絕的康復中心,環境相當不錯,遠離世俗與塵囂。而方瑤所住的地方自然又和一般患者不同,有獨立的院落,醫生護士也都是單獨配備的。他這才能安心的將她送進來。
連日來被蘇立東父女鬧得焦頭爛額,當他處理完方瑤的事情回到公司時,啓幸已經來上班了。
“姜箏她還好嗎?”
姚尚君知道啓幸既然來了就不會走,也就沒有勸他繼續休假。
啓幸默然的點點頭,姜箏已經從深切治療病房轉入普通VIP病房。雖然生命體徵一直都很穩定,卻沒有一絲醒來的跡象。
杜朗成日裡就守在醫院,能夠更好的照顧箏箏,而他要做的就是找到這個讓箏箏墜樓,而後逼得已經癡傻的方瑤隨之而跳下的人。
杜朗說過,那天他才離開姚家到達醫院不久,就接到了姚府的電話。而在離開姚家時,還遇上了一個人——蘇碧成!
此時,關於姚尚君黑道身份的報道依舊沒有停止。
這幾天姚尚君都無暇顧及此事,今日一早,當他打開報紙,看到頭版頭條依舊刊登着這則新聞時,不禁撫上前額。
這對父女,看來是不達目的決計不會放過自己了!
“啓幸,讓新聞出版總署署長來我這裡一趟。”
啓幸應了,立即撥通了政府內線。
新聞出版總署署長很快便趕到了,神情很有些忐忑。大約也知道姚尚君讓自己來的目的,無非是爲了報紙上的那些報道。
而他本人其實也很無奈,這些新聞顯然是有人授意的,而可以授意人如此誹謗執行官的,地位當然很高。內部傳言此人就是姚尚君的前岳父,因爲此前蘇姚兩家聯姻的破碎,蘇立東已與姚尚君撕破臉反目成仇的傳聞已經是沸沸揚揚。
可這也僅限於傳聞,真正讓人嗅出兩家不合的便是這一次的新聞事件。
公務人員都明白,這絕對不是簡單的空穴來風,蘇立東是政壇的老人,此次下此番狠手,勢必是要搬回蘇家的顏面。
而此刻,被首席執行官親自召見,他不過一個小小的新聞出版署署長又如何能夠與他的力量相抗衡?唯唯諾諾的接受了姚尚君的指示退了出去。
這指令是接到了,新聞倒是能夠暫時止住,畢竟蘇立東已經不再當政。
報紙上的報道消失後的不久,這一日姚尚君正在姚氏集團會議室召開股東大會。
會議卻被中途打斷了。
一行穿着制服的法院公職人員衝進了會議室。
而他們領頭的人,竟然就是纔剛被扶上司法部委員的蘇遠洋,蘇立東的小兒子,蘇碧成的同胞弟弟。
蘇遠洋擡手阻止其他人員跟進,朝其中一人伸出右手,那人將一份紅皮文件遞到他手中。
他慢慢的向姚尚君靠近,腳步極慢,但每走一步都極爲有力,刻意營造的那份緊張的氣氛,使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姚尚君側過臉去,暗歎他如此鋒芒畢露,蘇立東那樣狡猾的狐狸,卻是怎樣養出這樣一個城府如此之淺的兒子?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很輕易的就能夠讓人知道他的想法,甚至都能猜到他將會開口說些什麼。
蘇遠洋打開手中的文件夾,高舉着放在姚尚君面前。
隔着那麼遠的距離,姚尚君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當然蘇遠洋的目的也本不是讓他看的。
姚尚君如鷹般的銳利的狹長雙眸注視着蘇遠洋,反倒顯得比他還要鎮定。
“執行官大人,我們接到東帝汶大使館館長舉報,懷疑你涉黑,現在按照司法程序,需要將你暫時扣押審查,在受審期間停止你一切的執行官權利和職能。即刻執行,希望你配合審查。”蘇立東個子沒有姚尚君高,雖然是說着這樣十足盛氣凌人的話,但他仰視姚尚君的姿勢,還是將他原本的傲氣打了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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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尚君微垂着眼簾,聽完這一番話,冷峻的臉上也沒有起任何波瀾,依舊微擡着下頜,桀驁的棱角固執的揚着,沒有松下,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這一聲冷哼極輕,剛好只夠讓蘇遠洋聽見。
蘇遠洋站得筆直的身子當即就有些繃不住,這個他從小奉爲偶像級的人物,即使在遇見這樣的情況仍舊能夠如此臨危不亂,這樣的人物,難怪姐姐一直不肯放手,這世上姚尚君僅此一個,別無分號。
“啓幸,我跟蘇部長去一趟,我不在公司期間,由你暫理我所有職務……所有姚氏人員都聽見了嗎?”姚尚君瞥向會場,先是對啓幸吩咐,而後一句則是對全體在場和不在場的效忠姚氏的人而言的。
啓幸在聽到蘇遠洋宣讀審查令時,就已經明白,這是在東帝汶尚哥爲了救方瑤而在大使館公開身份而留下的禍根。那時候,他曾經試圖阻止,但姚尚君並沒有聽他的。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被蘇家派上用場。
姚尚君如此鎮定自若坦蕩的樣子讓原本慌亂的會議室也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被他指揮若定的樣子所震懾了,他宛若天生的王者,沒有任何的風浪可以左右他的情緒。
“尚哥,放心,啓幸明白。”啓幸朝着姚尚君點點頭,姚尚君交到他手裡的,除了姚氏集團,一併還有姚家對於黑暗勢力的統治權。
今天過後,所有的媒體都會大肆宣揚有關執行官被審查的事情,所有道上的勢力必然開始騷動,這個時候姚尚君可以信任和依賴的只有啓幸一人而已。
“請吧,姐夫。”蘇遠洋伸手推了姚尚君一把,神色有些不耐。
姚尚君劍眉微蹙,望向被蘇遠洋握着的胳膊,那厭惡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蘇遠洋在他這樣的注視下猥瑣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姚尚君高大的俊挺的背影站立在會議室的門邊,回頭望了啓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啓幸卻什麼都明白了——尚哥最最放不下的便是還在康復中心接受治療的方瑤。
他朝着姚尚君點點頭,姚尚君彎起脣角,竟然笑了。
隨後,他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姚氏,不似是個即將接受審查的人,連上車都是政府公職人員給他開的車門,似乎他此去並不是接受審查,而是像以往無數次一樣,不過是去參加政府例行的會議而已。
那晚,方瑤從睡夢中醒來,感到從未有過的心慌。
雖然她的腦子還是混沌的一片,口不能言,手不能寫,無法向任何人表達她的情緒和想法,但是她是那麼不安,即使點亮了房中所有的燈,還是覺得心中一片黑暗。
那一晚過後,她的世界徹底陷入了黑暗,即使是所有的光亮都無法再撐起那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那黑暗帶着刻骨的冰冷,讓她在此後的日日夜夜,無論多努力的抱緊了身子都無法再溫暖……
雖然說是審查,但姚尚君所接受的待遇顯然並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
他在當天晚上就被帶入了蘇家以政府名義購買的西山別墅。
這裡原本在舊時是一座官員的宅邸,主人棄之之後,曾做過一陣子的牢獄,專門關押重要的罪犯。
姚尚君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樣的機會進入到這裡。
當他一腳踏入這裡時就明白,蘇立東太對得起自己政壇老狐狸的稱號了,他這麼做,爲的絕對不僅僅是蘇碧成。他要的是姚家,乃至更多!
枉他以爲自己玩轉天下權術,還是栽在了蘇立東手裡,他和蘇碧成的事不過是給了他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嘴角習慣性的勾起,只是蘇立東也會有疏忽的時候吧,他當真以爲他姚尚君是這麼容易就被他放倒嗎?
既然他老人家這麼喜歡玩,那他就暫且讓他一個人玩兒的盡興一點,自己也好乘着這個機會休息休息,順便看一看那些不安分的到底都是些什麼人。
修長的十指緊緊交握着,抵在薄脣上,猛然一收,骨節出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投射出或明或暗的陰影,襯得他俊美的五官邪魅而妖冶。這個時候,他不再是那個溫潤儒雅的姚氏總裁,而是可以操控商政兩屆生死的撒旦,亦是令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修羅。
他將身子埋進寬闊柔軟的牀褥裡,習慣的向右側臥着,每日夜裡,他都是朝着這個方向,將瑤瑤擁在懷裡。明天,就是他應該去探視她的日子,只是這個丫頭,現在把什麼都忘了,恐怕也不會惦記他了,真是沒良心。等到這一攤子被他清理乾淨,她應該就已經好了吧,又會對她露出最明媚的笑容。那時候,他一定不能輕饒了她,要好好的懲罰她。
撫摸着懷中空蕩的位置,閉上眼想着她純淨清澈的眼神,他彎起嘴角安然睡去。
“瑤瑤,晚安。”溫暖的話語從他的薄脣中一處,纏綿悱惻如詩歌。
事情和姚尚君預料到的一樣,各種對他不利的形勢接踵而來。
啓幸在收到姚尚君的指令後,姚氏集團雖然仍舊在有序的運營,但還是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幸而啓幸在奮力撐着,尚瑾也進入了公司幫着一起處理各項事務。
姚夫人的身子原就沒有恢復,這麼一來,疾病纏纏綿綿就沒怎麼好過。看着家裡的兩個孩子,想想被送往康復中心的方瑤,依舊在審查中的尚君,老人家心情就更加不能鬆泛。
她一生所經歷並不僅只於此,但此時畢竟人已遲暮,只想兒孫平安喜樂,卻不想鬧成今天這樣的局面。
“奶奶,爸爸和媽媽這次是又一起出去了嗎?”
帥帥和悠悠都曾這麼問過她,她一度十分抗拒着兩個孩子,但尚君寧願與蘇家爲敵,也不願放棄,可見他已經鐵了心。
不是他的骨肉,就不是吧!
只要是兒子可以平安幸福,而方瑤也康復了,一家人還像以前一樣,這就是她現在所求的了。
她抱起兩個孩子,偌大的別墅裡顯得空蕩蕩的,下人再多,也不會多發出一絲聲響。
“對啊,帥帥真是聰明。在學校有沒有好好學習?要好好聽話,爸爸回來要檢查的。”
“那悠悠呢?”悠悠揚起小臉討好的抱着奶奶,嬌憨的笑着。她的右側脣角現出一顆小小的梨渦,和尚瑾一樣。
姚夫人被自己的想法震住了,怎麼會和尚瑾一樣?是巧合吧!她搖搖頭,拿起故事書,帶起老花鏡,給兩個孩子讀起來。
悠悠聽的津津有味,而帥帥卻已經閉上眼睡着了。
在姚家的這一片混亂中,醫院裡卻傳來了好消息——姜箏醒了。
杜朗在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啓幸。
啓幸手上的工作實在太多,猶豫着要不要去醫院。最後還是尚瑾接過他手中的工作,催着他去了。
他人在這裡,心早已經飛走了,留在這裡只能讓她看着越發糟心。
啓幸於是應了,飛速趕到了醫院。
啓幸看着躺在牀上的姜箏,那麼安靜,根本沒有醒來的跡象,疑惑的望向杜朗。
杜朗解釋說,她只是恢復了意識,徹底康復還要看時間,而且她太過虛弱,不能探視太久。
結果啓幸去醫院的那一天根本沒有機會和姜箏說上話。
蘇立東在將姚尚君軟禁了一週之後,終於在別墅裡露面了。
舊式的巴洛克裝修風格,每一片磚瓦都帶着陳舊的味道,連同那些曾經的罪惡在空氣中蔓延。
幾經翻修後,這座別墅裡沾上了半新不舊的新鮮氣息。
古舊的木質地板上鋪着整塊的ITMILAN意大利米蘭地毯,寸長的高度,蘇立東的純手工FENDI商務皮鞋踩在上面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姚尚君一身的Brioni休閒裝,難得一臉慵懶表情,走進客廳,在芝華士真皮歐式沙發上坐下,身子斜斜的靠在靠背上,沙發太低,他的腿太長,抵住了茶几伸不直,只好重新調整了坐姿,而後長腿撐在地板上剛好抵住茶几邊緣。他就連做這樣的動作都無一不帶着優雅和閒適的風度,而且還是在現今這樣的情況下。
蘇立東震驚之餘也不禁感嘆,這樣的人才卻不是自己的孩子,雖然曾經是自己的半子,可現在也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他在姚尚君對面坐下,正對上姚尚君的視線。他的頭髮略顯凌亂,而眼神卻依舊犀利,原本該慌張的神色在他臉上連一絲絲都不曾展露出來。
“蘇伯伯終於出面了?小侄等你很久了。”
姚尚君交叉着雙臂放在胸前,而後打了個哈欠,抱歉的繼續說道:“可能是睡得太好,一直都沒有這麼睡過,人越睡,腦子裡的二氧化碳濃度就越高,而後就越想要睡,我看我現在就屬於這種狀況,蘇伯伯不要見怪。”
“賢侄定力如此之高,比起你過世的父親已經有過之而無不及了。但是,我很有興趣知道,接下來賢侄準備怎麼辦?這可是大使館館長親自指證,即使你能全身而退,執行官的位子也保不住了,失去了這個位子,你熾君的位置還能做多穩?從來都是相輔相成的,一方都不能失去,我說的對嗎?賢侄?”蘇立東面部逐漸猙獰,因爲迫切想要知道他的回答,臉色顯得異常興奮。
“蘇伯伯問的好,不過在這之前,我想要做一件事,只要這件事解決了,所有的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姚尚君伸出右手食指緩緩搖了搖,而後貼在薄脣上輕輕滑過,笑着說道。
蘇立東心中覺好笑,如今他已經被軟禁在這裡,又能夠做些什麼?
姚尚君倏爾坐直了身子,雙腿也擺放的整整齊齊,一改方纔慵懶的模樣。雙手交叉着放在胸前,神色鄭重的望着蘇立東說道:“我預備答應碧成的要求,在最快的時間裡,和她再進行一場婚禮,將她接進姚家,消除那次離婚帶給她的恥辱。您覺得怎麼樣?”
蘇立東的臉色瞬間僵住了,姚尚君嘴角一勾,眼角的餘光掃向客廳外的玄關處,對着陽光的地方,有一絲風吹草動都能看的很清楚。那一抹長長的人影,他又怎麼可能疏忽?
她就在那裡,他這樣的要求,蘇立東如何拒絕?
這樣絕佳的機會,竟然會這樣快的送到他眼前?如此舒適的日子,就要結束了,雖然他很有些不捨,但是對瑤瑤的思念已經累積的太多,也該離開這裡了。
——瑤瑤也該想他了。
“這,你想清楚了?”蘇立東大概沒有想到姚尚君會突然改變了態度,這樣一來,他所有的計劃都將打亂。如果姚尚君願意繼續做他的半子,那麼情況就將完全不同了。
蘇家有了依靠,蘇遠洋也可以慢慢成長,不必操之過急。
只是,事情就真的這麼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