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風終於沒有捱過這一劫,於送往醫院的第三天凌晨,被醫生宣告因腦血管破裂死亡。
用普通老百姓的話來說,齊家老太爺其實就是被自己的孫子氣死的。的確,壽宴上的突發事件齊孝庭應該是被害人,可若非他平素風流放蕩,哪會惹來這樣一劫?
都說偏疼的兒孫不得繼,齊風生前最疼愛齊孝庭,卻到最後並未得其送終。躺在病牀上的齊孝庭甚至到現在還不知道爺爺已經死亡的消息,同時也不知道,齊家在‘船王’的股份,並未分得他一分。
不過還值得欣慰的是,齊風膝下還有另外兩個孝順的孫子,兩個孫女也在最後守在他病牀前。
出殯那一天,又是一個雷雨天,幾乎全夷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都到來了,同樣是在齊家的度假山莊,幾天之前這裡還喜氣洋洋,幾天之後,壽堂變成了靈堂。
而在齊家山莊最大一間別墅內,白布環繞,淡淡的煙香,就像是齊老太爺的靈魂,輕輕嫋嫋的穿行在整個靈堂。
九個身着白孝服的男人跪在靈堂的一側,除了莫言華、齊孝然和齊孝軒外,其它六人身上都掛着彩,有的在頭上纏着繃帶,有的頸間套着牽引,有的人手臂綁上石膏,唯有莫言爵是石膏打在左腿上。所以莫二少爺是被兩個人架着半跪着,那姿式倒是比別人更難受着
這一切都是‘船王’的首領關雄的意思,在老人看來,身爲‘船王’的下一代接班人,十虎都有義務爲齊老太爺盡孝守堂,齊孝庭是傷勢太重根本到不了現場。
說到‘傷勢’,關雄的心裡其實憋了一肚子火,同時又深深心痛着。他拄着紅木龍頭柺杖,一直站在齊風的照片前,老人的眼角溼潤,有點像是自言自語的不斷擦拭那黑白照片14g。
“阿風,你看到了嗎?這幫畜生現在都跪在這裡了,你看到了嗎阿風?你怎麼能走的那麼?爲什麼不等等我?阿風,咱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咱們還沒看到他們把‘船王’完全接手時的樣子啊!爲什麼我不走在你前面??那樣被這羣畜生氣到的人就不會是我,阿風……”
因爲齊孝然和齊孝軒乃齊風的親孫,所以兩個男人跪在第一和第二的位置,緊接着他們的人是莫言華,關霆宇是跪在莫言華的後面,當男人聽到自己的爺爺說的如此心寒,他的拳握起來,頭卻低的更重風沒家天生。
到了賓客上香祭拜的時候,從大門口突然出現幾個身着黑衣眼戴黑墨鏡的男人,在這幾個男人的簇擁之下,有一名看上去六十歲上下的老者一臉嚴肅的走進靈堂。
老人的個子並不高,可冷靜的氣宇卻是不凡,他戴着茶色的墨鏡,嘴角的下面有一顆明顯的黑痣。
這突然到來的客人的排場,讓衆賓客不覺眼前一亮,可是卻都在此時紛紛議論此人的來頭,看排場,此人定是人大人物,可是卻怎麼看怎麼臉生,畢竟在夷城像這種年紀的大人物也就那麼幾位。
關霆宇也不禁擡頭認真的打量着這個步步走近的男人,他又看看前面齊孝然和孝軒的表情,畢竟是齊家的賓客,也許是齊風早年的朋友也說不定。
可孝然和孝軒好像也並不認識他,孝然仍傷心的低着頭,孝軒卻和他一樣在仔細打量男人。
霆宇只覺得奇怪,因爲這個男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這人怎麼看着那麼眼熟呢?”,這時,身邊的莫言爵突然開口了,霆宇回頭瞥頭,見他被兩個人架着,姿式十分別扭。
“關霆宇,你瞧他不眼熟嗎?”,莫言爵眯了眯眼,又問一遍
關霆宇頭頂掉下三根黑線,心想:這畜生今天氣兒怎麼又順過來了?那晚不還在對他揮拳七個不憤八個不滿嗎?
“覺沒覺得有在哪兒見過他?”,他又問,像是很着急,也許是因爲覺得此時身邊只有這麼一個能和自己勾通明白的人
“嗯,是很眼熟”,關霆宇靜靜的回答
這時,一羣人簇擁下的男人已經站到了牌位的前面,請了一柱香,持香在關雄的背後對牌位鞠了一躬,“齊兄,一路走好”
就在這時,前面背身擦試照片的關雄動作突然停住,在一瞬間猛地回過頭
關雄再次猛地一驚!他連忙擡手一指男人
“關大哥,別來無恙啊?”,沒想到在關雄開口之前,男人勾脣撇起一抹笑,那笑意十分滲人,像帶着幾分陰險
“你……”,關雄眯起雙眼,似要透過男人的茶色墨鏡仔細辨認他的臉
男人卻在同時大大方方的摘掉了墨鏡,關雄臉上一驚,“是你?”
原來真的是熟人!
關霆宇黑色的魅眸眯起來,望着爺爺吃驚的神態和男人自在得意的表情。這個人是誰呢?
等等,他想起來了
家裡的那幅照片!就在爺爺的書房裡的那幅照片裡,還有四個爺爺們經常去的那個日式茶樓,一間專爲他們四人定製的那間包間裡,也有那幅照片!1592234
照片裡有五個年輕人,同樣穿着藍色的水手服,站在一艘大船前面,其中四個人分別是年輕時的爺爺、齊老太爺、莫老太爺和王老太爺,而剩下的那個人是——
就是前面所站的這個人!
關霆宇把頭又偏向莫言爵?,發現身旁的男人也同樣的表情在看自己,“我家爺爺書房裡有幅照片……”,他眨眨眼,恍然大悟的開口
“關大哥,這麼多年沒見,您沒把我忘了吧?”
陳世安故意向前一躬身,就朝關雄微笑地問
關雄拄着柺杖激動向前一步,聽的出聲音都有些顫抖,“世安,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說最後一句話時,關雄走的太急,以致於身子前傾差點跌倒,而站在他面前的陳世安卻並沒有伸手去扶
“爺爺……”,霆宇和澤宇、晨宇幾乎同一時間從地上站起來,不過晨宇身上的傷較重,並沒趕在哥哥們前面
當霆宇和澤宇上前扶住差點跌倒的關雄時,陳世安已經拿着手裡的香送到靈牌前的香爐上,並且還相當霸氣地道:“齊兄,您在天有靈,請保佑我陳世安捲土重來,將我陳家該拿的都拿回來”
“你他.媽什麼人,敢在齊老爺靈位前放肆?”
罵人的是關澤宇,雖然頸上套着牽引,可仍然不減平時囂張撒野的勁兒
可是,關澤宇卻被身旁的爺爺重重喝?了一句,“澤宇,不得無理!”
關澤宇此時很不理解爺爺,他蹙着眉想要辯駁,可同時衣襟卻被二哥在下面偷偷拉着
陳世安滿不在意的笑笑,然後輕輕鬆鬆的回過頭,看了看關雄,“關大哥,後會有期”
說完,男人戴上茶色墨鏡,便在保鏢們的簇擁下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靈堂裡一時騷亂起來,有的賓客們甚至開始一遍遍念着陳世安這個名字。
陳世安,陳家棟……
“張醫生,我爺爺的身體怎樣?”
關霆宇將手上的日記本合上,走到關雄的牀邊,問着正在收起血壓儀的家庭醫生。
“還好,血壓只是比平時高了一點點,吃點藥,別再動氣,注意休息休息就降下來了”,醫生看了看牀上閉目的關雄,對關霆宇禮貌的回覆
“那好,謝謝你張醫生。來人,送客”
醫生出了關雄的臥室,關霆宇便回到牀前看爺爺,此時關雄已經睜?開了眼睛,望望霆宇手裡的筆記本,“怎麼樣?現在你該瞭解這個陳世安是誰了吧?”
他接着道:“沒錯,他就是‘金陵’船廠的老闆陳家棟的獨子陳世安。當年陳家棟離世後,‘金陵’面臨虧損,陳世安便要賣掉‘金陵’,我極力的反對……”
關雄嘆了口氣,霆宇扶着他從牀上坐起來,他便接着道:“可當時的陳世安太年輕,他纔不到二十歲,而且陳家棟在離世前向我囑咐過,外國人一直對‘金陵’有收購的意向,所以他們不斷給‘金陵’製造麻煩,但是無論如此,就算再苦再艱難,也一定不能賣掉‘金陵’。同時他也預料到年輕的世安會將‘金陵’拱手讓給那些外國人,所以在臨終前,給了我一部分‘金陵’的股份……”
“所以,陳世安因爲這件事和你吵的不可開交,可憑他自己又沒勸力將‘金陵’賣掉”,霆宇坐在爺爺身邊,根據爺爺日記裡的記載,繼續描述着
關雄點點頭,卻又皺起眉頭,“那天陳家會突然失火,一夜之間,死的死,亡的亡,警察後來唯一沒有找到的屍體便是陳世安的。”
“那火是莫爺爺和王爺爺放的?”,說到這裡,關霆宇有些悲哀看着爺爺
關雄疲憊卻又慚愧的閉上眼睛,默默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