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雄不喜歡打架,真的,這一點必須強調。
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比較喜歡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曬曬太陽、說說笑話、陪着信徒們瞎折騰,就像是一個衣食無憂而且沒什麼理想和追求的人一樣,磨磨蹭蹭日子也就過去了,渾渾噩噩一輩子也就過去了……哦,他的“一輩子”可能會比較長,不過也無所謂嘛,橫豎就這麼着吧。
雖然身爲穿越者,又有着奇妙而強大的能力,但他真的從沒想過要戰天鬥地,沒想過要拳打南山腳踢北海,沒想過要威震天下所向披靡。甚至如果不是他的信徒朋友們有需求,他連教會都懶得建立,更不要說什麼聖地了。
老實說,他其實是個很不適合當“主角”的人,因爲他缺乏“改變”的想法,隨遇而安到了極點。
……誰叫他不是什麼心懷大志的英雄人物,只是個總把目光放在自家一畝三分地裡面的小市民呢。
但是,他不去惹事,事卻會來惹他。
就比如這次,可謂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先是暗影魔王那隻神經病的傻鳥來襲擊,毀掉了他信徒們的臨時村落,殺害了大批信徒,連最早跟隨他的幾位核心人員之一,在教會建設過程中勞心勞力貢獻很大的撒旦都被殺害了。
等他好不容易打爆了那個神經病,還沒來得及追殺到陰影界去,把撒旦和其他信徒們的靈魂搶回來,海洋女神又發神經,想要抓他去神國,也不知道是要殺還是要剮。敗獨壹下嘿!言!哥
口胡!這瘋女人當自己是西太后啊!就算她願意做見鬼的老佛爺,雄哥也沒興趣扮什麼小安子小李子!
怒喝一聲,巨大水母的拳頭迎上了巨大水元素的拳頭,威力無窮對上了威力無窮。
那片海底算是倒了黴,狂暴的激流幾乎把所有能夠卷得動的東西全都給捲走了,海底的泥沙被席捲着到處流淌,將一大片海面完全化爲黑黃色的濁流。濁流之中,四個龐大的身影兩兩相對,殺氣騰騰。
“海姆薩拉老兄,這次咱們要並肩作戰了!”
“我,殺提姆薩爾,然後,支援你。”
“好!”
另外一邊,海洋女神倒也有些戰術考量,祂命令提姆薩爾去纏住海姆薩拉,等自己幹掉了那個不知死活的大水母,再來幫它擊斃海姆薩拉。
於是戰鬥就變成了兩對人分別打。海姆薩拉死磕提姆薩爾,隋雄硬剛海洋女神的化身。
這戰鬥沒什麼花俏或者試探的意思,雙方直接就出了全力。四個龐然大物糾纏在一起,怒潮和狂風與陰影和暗流碰撞,巨大的水母則和巨大的水元素角力。
陰暗渾濁的深水中,根本無法看清雙方的戰鬥,只能看到猶如沸騰一般的渾濁海面上,黑黃色的濁流正在不斷蔓延,更時不時從海底爆發出一個猛烈的轟鳴,將海水炸起如同小山一般的波濤。
與此同時,原本僅僅只是陰沉的天空此刻已經完全被烏雲籠罩,黑壓壓宛如變成了夜晚一般。狂風夾雜着潮氣席捲海陸,吹得草木簌簌發抖,吹得人畜站立不穩,更吹得所有有智慧的生物心中惴惴不安。
另外一邊的戰鬥,也漸漸到了**。
沼澤女神附身在希恩身上,憑藉這早已被祂做了無數手腳,能夠充分發揮出力量的軀體,祂打得順風順水,神力化作的毒霧妖藤和各種恐怖魔怪層出不窮,簡直是把自己的本事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反觀對面,豐收女神雖然因爲憤怒,也降下了大量的神力。可約瑟夫城主的身軀畢竟並不很適合神降術,短時間內倒是可以憑藉虔誠信仰形成的通道源源不斷送來神力,不僅能夠和沼澤女神打得不分上下,甚至能夠佔據部分上風。加上強行轉化神性生物的何莉,以及各個組織的倖存者們,一頓猛攻,不僅打得沼澤女神節節敗退,甚至還連祂的神使,那個巨大的黏液怪都被擊殺了。
但這輝煌的戰績背後,卻是透支了祂教會可以動用的力量。在這一波如同狂風暴雨的猛攻之後,何莉的靈魂漸漸迸散,約瑟夫城主的身軀也在漸漸崩潰。反倒是沼澤女神,撐過了那一陣艱難時光之後,不知怎麼的力量又提升了不少,此消彼長之下,豐收女神一方漸漸有些頂不住了。
激戰中的衆人並不知道,就在剛纔,希恩的居所裡面,早已將這處地方完全控制的沼澤女神教會舉行了一場殘酷的血祭。希恩的妻子和兩個孩子全都成了祭品,加上事先準備好的一批經過精挑細選的萊利家族分支,血流成河,哭叫和哀嚎聲在屋內迴盪,簡直如同地獄一般。
作爲惡神,沼澤女神將自己“祭祀”上的優勢盡情發揮了出來。至於傷天害理什麼的,對這些惡神來說,祂就是天,祂就是理!信徒爲自己犧牲,凡人爲自己奉獻,不是理所當然的嘛!
反觀豐收女神那邊,善神的“影響力”優勢並沒有能夠充分發揮出來。原本按照這種情況,應該集結大量的信徒一起祈禱,給神祇提供緊急援助。可沼澤女神一出手就是窮兇極惡的大屠殺,將那些虔誠的信徒們幾乎殺戮殆盡百不存一,就這樣祂還不滿足,又使用了和海洋女神事先約定的計劃,讓附近的海族緊急集結,朝着加爾斯城發動了入侵,逼得居民們棄城而逃。
逃難中的人們,有空集結起來一起祈禱嗎?當然沒有。
於是豐收女神就只能依靠從自己神國那邊源源不斷地送來力量,支撐這邊的戰鬥。然而祂的力量雖然強大,用以傳送力量的通道卻不夠強大,而且還正在漸漸崩潰。
在這種情況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豐收女神這一邊的敗局,差不多已經無可挽回了。
不過除了廣場上那批人之外,現在根本就沒誰關注這兩位神祇的戰鬥。大家的注意力,都已經被港口那裡正在爆發的殘酷大戰吸引了。
和上次試探性質的攻擊不同,這次海族動了真格。數不清的魚人前仆後繼,踩着同類的屍體衝上來。通過在後方宰殺大量魚人獻祭,魚人祭司們施展出了集體狂暴術,前線的每一個魚人眼中都泛着妖異的紅光,即使面對刀劍也毫無懼色。甚至常常不顧一切地撲上來,在被兵器貫穿身體的同時將它死死抱住,給同伴們爭取進攻的機會。
面對這樣的攻擊,加爾斯海防軍和冒險者們頓時壓力大增,死傷慘重。要不是雷着實神勇,一人一劍呼嘯來去,捲起一片腥風血雨,憑藉個人勇武將魚人的狂暴攻勢強行頂住,只怕整個戰線早就已經崩了盤。
但即便如此,他們的情況也已經岌岌可危。時不時有人被魚人們撲倒,然後一羣魚人就四面八方撲上來,兵器爪子甚至牙齒一起上,伴隨短促的慘叫之後,只剩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那個加爾斯海防軍的臨時指揮官,那個頭髮已經白了一小半的老士官,就是被一羣魚人給撲倒了,再也沒能站起來。
“滾開!”雷怒吼着,長劍猶如在燃燒一般,迸發出熾熱的白光,這是鬥志的具現,唯有踏入傳奇領域的強者們才能施展得出來。
激戰之中,不知不覺之下,他已經又往前走了一小步,幾乎就要完全越過那道門檻,踏入他一直夢寐以求的境界。
可他一點也沒注意到,此刻他的精神已經完全放在了激烈的戰鬥上,滿腦子想的都是殺殺殺,其它的一切什麼都沒考慮過。
魚人?殺!
魚人勇士?殺!
魚人祭司?殺!
魚人酋長?殺!
魚人……呃,這個不是魚人,是用法術變化成魚人模樣的海妖。
一樣殺!
劍光閃爍,鬥志燃燒,他猶如戰神一般在戰場上縱橫奔馳,眼前無一合之敵。
別說是各式各樣的魚人們,就算是那些僞裝成魚人模樣的海族強者,在他面前也同樣不堪一擊。
漸漸的,他整個人彷彿都要燃燒起來,光芒在他身上不斷凝聚,更有奇異的清風在這血腥的戰場上吹拂起來,從四面八方朝着他涌來。
“當!”一聲鐘響,迴盪在古老的神殿之中。
這是位於大陸最中央,歷史最爲悠久的古國,王族供奉的神殿。
自從十五年前那個流血之夜後,原本熱鬧的神殿就變得冷清下來。隨着這些年的冷清,原本就已經老邁的主祭更加蒼老,近年來已經露出了老態龍鍾之色,儼然時日無多。
他原本靜靜地坐在大廳裡,默默唸叨着經文,向信仰的神祇祈禱。此刻聽到鐘聲,昏花的雙眼驟然閃過一絲精光,站了起來。
轉頭看去,只見側牆上掛着的一尊古鐘正無風自鳴,更有一個奇異的花紋在上面漸漸浮現。
那其實不是花紋,是唯有祭司們才懂得的文字,屬於早已逝去的古文明的文字,他們的神所留下,象徵着偉大王國昔日光榮的文字。
“萊……昂……”年邁的老祭司有些遲疑地讀出了這個詞,努力回憶這名字究竟是當今王族之中哪一位強者。
過了片刻,他搖搖頭,有些茫然。
因爲那場大屠殺的緣故,雄鷹之裔近年來頗爲凋零,能夠拿得出手的強者並不多。能夠觸碰到那條線,眼看着就要跨過凡人極限的,想來想去都沒有叫這個名字的。
或許……不是近年來活躍的那些,而是一些隱居的前輩?
他又思索起來。
突然間,他的身體猛地一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奔跑起來,腳步快得驚人,一點也看不出半點老邁之色。
片刻之後,他來到了典籍室,啓動了一個魔法陣,進入了一間密室。
那是這座神殿裡面真正絕密的地方,只有歷代主祭可以在祈禱中從神祇哪裡得知。每一代的主祭都要保守這個秘密一直到死,甚至不能告訴任何人。
密室裡面是一片幽暗的虛空,一盞盞細小的燈火漂浮着,猶如點點星光,環繞在他的周圍。
這裡曾經遍佈星火,如同滿天繁星一般,此刻卻只有寥寥無幾的光芒,就連已經老眼昏花的他,也能一眼就將數目數得清清楚楚。
但他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眼前那些燈光上,而是朝着角落看去。
在一處陰暗的角落上,一盞細小的燈火,正在平靜地綻放着光芒。
老人有些緊張地伸出手去,用魔力觸碰那盞燈火。
燈火變大,映出了一個驕傲而正直,充滿朝氣的臉龐。
“果然是你!”
老人無聲地笑了,臉上滿是欣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