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索飛槌

那殘舊色褪的神幔微微閃動,江青已悄無聲息的飄身而出。

他怔怔的望着殿外微有水漬的地面,心中卻在思忖着一些令他迷惑的事。他想道:“爲什麼三絕掌的後人們,對自己如此仇視呢?他們合力將武功傳給那叫金羽的人,難道除了爲了對付自己,便沒有別的企圖麼?而是那煙霞山莊之約,是否全然僅只爲了義父昔日的一段仇怨呢?這仇家又是誰呢?”

他怔怔的想着,極力思索其中的因果。

忽然,一聲低啞的語聲,起自他身旁,道:“江……少俠,那些人已經走了……”

江青悚然同頭,已看見夏蕙立在自己身側,雙眸正凝注着自己。

他那秀逸的面孔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是的,已經走了。”

夏蕙在江湖中闖蕩不久,所以,六十年前“一邪雙飛三絕掌”之名,她也只是模糊聽過。

這些令武林中人震悚的名字,在她的腦海之中,並沒有興起多大的反應。

她目前所迷惑的,便是對江青那牽強心事重重的模樣,感到憂慮與不解。

江青說出那句詰後,忽然又覺得話中的含義是如此的空洞而毫無意識。

他望着夏蕙削瘦纖弱的身軀,正怯生生的立在一旁,清麗脫俗的面龐上,亦泛起一陣陣不安的抽搐。

江青歉然一笑,溫柔的問:“夏姑娘,你冷麼?”

夏蕙清澈的目光,感激的凝注在江青的臉上,微微搖頭。

她嘴脣嗡動,似乎想要說什麼。

江青自來對女性缺乏好感,但是在夏蕙那澄如秋水,而又含蘊着脈脈柔情的眼神中,卻有着一種深刻與甜蜜的感受。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道理。

當然,他更解釋不出,爲何自第一眼看見夏蕙開始,便覺得有一種依戀的感覺。

雖然,這種感覺他是極不願承認的!

終於,夏蕙極小聲的問道:“江少俠,適才那幾個老人,在大殿中的言行,可是與你有着牽連麼?”

江青淡然一笑,頷首道:“不錯,他們所說的邪神後人,即是在下。”

夏蕙全身一震,悚然道。“什麼?他們要對付的人,便是你?江少俠,這些人武功如此高強,你……你怎能打得過他們!”

夏蕙說話的語氣,與她面上焦慮的神色,已顯明的透出那殷切的關懷情意。

江青望着她那雙悄麗的大眼,緩緩說道:“縱然打不過,哼!他們也佔不了在下的便宜!”

他語氣之中,含有一股無形的堅強意志。

夏蕙彷彿覺得江青這句話,已給予她一項如鋼鐵般堅定的保證。

她忽然又道:“江少俠,那田老賊在你手下逃去時,他好象說你與長離島有着淵源……”

江青微微一笑道:“在下與長離島毫無關係,如勉強說有,也只是長離島主衛西賭輸了,傳給在下一套掌法!”

夏蕙本來尚要問,憑那長離一梟的驚神鬼位之技,如何會賭輸給江青?但是,她卻強忍着沒有問出。

因爲,她實在估不透眼前這俊逸英挺,而武功高絕的青年,性情到底如何?

而且,她叉多麼不願江青對她起有任何的不良印象啊!

這時,江青卻淡淡的問道:“夏姑娘,你可有什麼計劃麼?”

夏蕙聞言之下,怔愕的望着江青。

江青急急又補充道:“在下之意是說,姑娘今後行蹤,是否有一個計劃?”

夏蕙淒涼的搖搖頭,說道:“我孑然一身,舉目無親,只有走到那裡,算那裡了!以後的日子,誰能預料呢?”

江青心中一動,思忖道:“自己目前,正要赴蘇北丹陽湖,去踐那煙霞山莊之約,勢必不能再增加麻煩。但是,這女孩子太令人憐惜了,而且,而且……又那麼美!”

夏蕙羞澀的凝注着江青。

她心靈的深慮,是多麼希望能與江青長久相處啊!

那怕這相處的日子,並沒有意義與結果。

忽地!

江青好似極艱辛的做了一個決定。

他展顏一笑道:“夏姑娘,在下目前須赴蘇北丹陽湖,去踐那雙飛仙子之約,這件事情,姑娘想已聽到那幾個武林三絕掌的後人提及……”

江青望着夏蕙那期冀與殷切的眼光,緩緩說道:“若是姑娘不嫌,在下正可陪着姑娘四處一遊。”

夏蕙嘴角微微抽動,她欣慰的點了點頭。

江青不知怎的,心中竟浮起一絲難以形容的甜蜜與歡榆。這種感覺,在他是極爲陌生的。

夏蕙長長的睫毛,輕輕闔下。

她極力的忍耐着已經溼潤了眼眶的感激淚珠,悄悄的道:“江少俠,你……你真是個好人。”

江青豪邁的一笑,說道:“姑娘謬獎了,不過此行路上,卻說不定會受些活罪呢!在下常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仇家……”

夏蕙被江青的欣愉所感染,她亦輕聲笑道:“我……我情願。”

江青微妙的看了夏蕙一眼。

將自己的包裡拿起,二人徐步行出這座破落的古廟。

這時,月已西沉,天色也顯得黠淡多了。

xxx半月後。

在一條寬闊而迤邐的大道上。

兩匹毛色雪白的駿馬,正緩緩的並轡馳着,馬上之人,一位是身着青衫的俊俏少年,另一人,卻是一位全身淡紫的絕色少女。

這二人,便是江青與夏蕙。

他們一路而來,這日已到了湖南地面,前面不遠,便是洪江城了。

江青靜默的坐在馬上,雙目凝視着遠處隱現在雲霧中的山巒。

道路兩旁,種着排排的柏樹,遠處的山腳下,丹楓如火,燦然絢麗,襯着這高遠澄藍的天空,予人一種目清神爽的舒適感覺。

夏蕙正撫弄着那銀白色的絲質繮繩,有意無意的,時常轉頭向江青一瞥。眼神之中,包含了縷縷情意這半月來皆朝夕相處,夏蕙已大略清楚了江青的性格。

江青對於她,總是維持着一段距離,幾乎是有點淡漠而矜持。

江青這種態度,使夏蕙又是欣慰,又是難受。

因爲,她十分感激江青對她那彬彬有禮的風度。

但是,她心中卻又相反的埋怨江青在感情上,太遲也魯。

因爲她自己對江青,已經無數次的暗示出自己隱隱愛慕的情意了!

但江青又爲何總是一付茫然不解的神氣呢?

他既不表示拒絕,也不表示接受,每當夏蕙以深情的目光注視他時,他卻總是以似笑非笑的神色,有意無意的將目光轉開。

夏蕙雖然心中氣苦,但已不能再用其它的方法表示了。

因爲,她總是一個女孩子啊!

而且,亙古以來,女孩子在“情”的一面,便好似全然出於被動的。

夏蕙需求的,是江青深摯的熱愛;而不是那淡然的君子風範。

這時,江青忽的微微一笑,用手一指兩旁山腳下的楓林,說道:“夏姑娘,你瞧這片紅如晚霞似的楓林,多美,多鮮豔!不過,在下卻老是覺得這種美,又好似美得甚是悽然!”

“是的,因爲這片楓林生長在最易令人傷感的秋天;如若它在燦爛的春天,那麼人們的感受便完全不同了!”

江青似有所悟的向夏蕙瞥了一眼,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心中卻奇異的想道:“這美麗的女孩子,怎麼心中也有如此多的憂愁?難道說上天賦輿一個人秀美的容顏,也不能使她有着最根本的快樂麼?”

他嘆息了一聲,又想道:“原來人生竟是如此苦痛的啊!”

一時之間,二人俱皆沉默起來。

蹄言清晰而單調的響着,兩匹高大的駿馬,已緩緩轉過一片路旁的樹林。

江青目光隨意一瞥,卻驀然面色一怔。

疑惑的瞧着左側田間,一座隆起的土坡之下。

這片土坡下面,有着一片不大的樹林。

林外草地,卻有點點血漬,斷續的滴向林中。

江青這時,將坐騎緩緩停住,雙目一直凝注那片樹林不動。

夏蕙見狀之下,亦奇異的將目光轉過。

此刻,江青已低聲說道:

“夏姑娘,那土坡下的林中,透着古怪,且請稍候,容在下前往一探。”

夏蕙檀口微張,似欲說什麼。

江青微一擺手,雙臂急振,人已飄然拔空。

他在空中略一盤迥,已直射向那土坡之下。

這點點殷紅血漬,好似才滴在那草地之下,此刻猶自未乾。

江青身形始落,已向四周仔細的察視了一遍。

但聞此刻風佛林梢,籟籟作響。此外四周一片寂靜,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江青這時沉聲開口道:“林中有人麼?尚請現身一見!”

他一連說了兩編,這片不大的樹林裡,卻仍然寂靜無聲,渺無回聲。

江青心中略一猶豫,已輕快的起步,向林內行去。

此刻,林中出來一片輕微的籟籟之聲外,就只有江青腳步踏在草地上的沙沙之聲。

這出奇的靜寂,和着地下那宛然殷紅的血漬,氣氛中恍然有些沉悶與緊張。

江青行了數步,正待向一株大樹之後察視,已驟然覺得背後有一股狂風襲到。來勢之疾,有若電掣雷奔。

江青悚然一驚,身形半旋中,一招七旋斬手法裡的“再起忽落”已倏然使出。

掌力涌出,“轟”然一聲大響,江青身形已被震得一幌。

那襲來之物,亦被這股強勁掌風,激飛丈許之高。

江青雙目怒睜,正待開口喝問。

那被震飛之物,又嗚的一聲厲響,疾然射向江青胸前。

此物來勢其妙無倫,極快的輕閃着,令人不知它到底欲攻向何處,端的防不勝防。

江青驟然大怒,厲叱一聲,身形已如飛燕般,飄然飛起。

迥旋中,勁力激盪如山崩地裂,懾人已極。

這乃是七旋掌中,最凌厲的一招“旋心動魄”。

但聞一聲嘶啞的驚呼聲,起自兩丈之外,那襲來之物,已被這長離島的絕學呼然震飛,帶着尖厲的呼嘯,嗤然深深插入一棵樹幹之中。

這時,江青始纔看清,這襲來之物,竟然是個大若鐵槌,前銳後闊的黑色飛槌。

槌後,尚拖着一條灰色的閃光長索。

他目光迅速的向那驚呼聲傳來之處望去,已赫然看見草叢之中,正平躺着一個蓬頭垢面,滿身邋遢的漢子。

這時,那大漢正睜着一雙精光四射的環眼,驚異的注視着江青。

雙掌虎口,己津津冒出鮮血。

江青大步向前,冷然問道:“閣下何人?怎的不問青紅皁白,便驟然下此毒手,今日若是換了別人,豈不早已喪在你這破槌之下了!”

那邋遢大漢驀然大喝一聲,破口罵道:“住口!老子的蛟索飛槌,兩湖地面上的朋友,那個見了不讓三分?你這小子卻紅口白牙的滿嘴胡說,竟敢說它是柄破槌。”

江青不由心火上升,他又挪前一步,大聲道:“不論閣下是飛槌也罷,破槌也罷!在下卻要問明白,爲何閣下與區區無怨無仇,卻如此驟施偷襲?”

那位發髯繞結成一片的邋遢漢子,艱辛的支撐起身軀來,怒道:“老夫怎知你不是與那白馬紅綾是一路的?你小子如此鬼鬼祟祟的入林中,老夫自然要加意提防,先下手爲強!”

江青一見這位面前看不清確實年齡的漢子,如此蠻不講理,他氣得只是咬牙切齒,卻一直不肯出手。

因爲,他這時已看出,敢情這混身污穢的漢子,一條右腿,早已皮肉翻卷,鮮血直滴,那創疤之深,竟可隱約見着腿骨。

江青爲人,甚是光明敦厚,他決不願在別人有難之時,再乘人於危。

這時,江青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在下不願與你多費脣舌,今日看在閣下身負重傷的份上,暫不與你計較。”

說罷,已返身大步行去。

驀的。

那漢子“哇哇”一陣怪叫道:“你回來,小子,你給我回來,老子今天便是周身刀洞,也不用你可憐!”

江青霍然轉身,冷冷的看着這人。

那位邋遢漢子想是說話過急,這時,已經喘得面紅耳赤。

他略一定神,又大叫道:“來啊!有種的就過來與老夫對上三百招!”

江青輕蔑的一笑,諷道:“閣下用什麼與小可相鬥呢?用掌?還是用腿?”

他這時,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但同時又對這粗獷而倔強的大漢興起了一絲好感。

此際,那大漢聞言之下,微微一怔。

他這時才記起,自己手中飛槌,早已於適才,被面前這位青年,以一招極其詭異而凌厲的招朮震飛,這時尚深深的嵌在那樹幹之內。

此刻,他的右腿,早已疼痛得絲毫不能移動,連站立都不容易,不要說縱躍對掌了。

他楞了好一會,始氣虎虎的又道:“好!好!小子,算你嘴利,我蛟索飛槌嶽揚,縱橫江湖二十年;先栽在白馬紅綾那兩個小雜種手中,再折於你這……這小子掌下,好,好……”

他說到後來,已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的“好”個不停。

江青以前,亦依稀記得聽過蛟索飛槌之名,但印象極爲模糊。

他這時暗暗一哂,說道:“閣下既然已經栽了,還好個什麼勁!”

那邋遢漢子雙目一瞪,隨即又嘆了口氣,沉聲道:“小子,你認識那白馬紅綾麼?”

江青微微搖頭道:“在下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那自稱嶽揚的漢子又唉了一聲,隨即凝注在江青面上,細細打量起來。

江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嗤然一笑道:“閣下怎的會與那白馬紅綾二人拼鬥呢?而且,看閣下傷勢不輕,想那白馬紅綾二人,手段定然甚是毒辣?”

嶽揚濃眉一軒,用手抹去嘴角白沫,大聲道:“小子,那白馬紅綾乃是近兩年來,始在江湖上崛起的一對青年男女,那男的叫白馬冰心司徒宮,女的叫金髮紅綾趙瑩,乃是那司徒官的渾家……”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面上已露出一絲尷尬之色,道:“老夫行事,自來不打誑語,一便是一,二便是二,老夫久聞手下孩兒傳報,說這白馬紅綾二人,身上有着一柄家傳的‘紫玉’寶劍,故而……嘿嘿,老夫便綴了上去,想下手劫奪……”

他說到這裡,已有些窘態,那污穢油泥的面孔上,竟也泛出一片紅光。

不過,這並非是喝多了老酒,而是有些內愧之故。

江青見面前這怪漢,竟如此率直,自己與他,只不過初次見面,他已毫無隱瞞的將自己那些不好出口的話說出,心中亦不由對這怪漢的坦誠性格傾倒。

他微微一笑,又問道:“於是,閣下便與那白馬紅綾打了起來?”

這嶽揚點了點頭,沉聲又道:“唉!那知老夫這幾手自認已經相當高明的把式,卻敵不住那白馬冰心司徒官的一雙肉掌,在三百招上,便吃他一掌震翻。”

江青又問道:;“這也不會將閣下的那條尊腿傷成這樣啊!”

蛟索飛槌嶽揚雙目一瞪,怒道:“這一掌雖然夠狠,老夫卻挺得住,可是,正當老夫見事不妙,要施展三十六着中,那所謂最上一招時,可恨那金髮紅綾卻冷笑一聲,揚手發出一件精光閃閃的物體來,打在老夫腿上。”

江青面上一動,急問道:“那物體是件什麼東西?”

嶽揚搖頭道。“老夫那時腿上,宛如火炙一般疼痛,那還顧得去看是什麼東西!乃急忙施展身法,勿勿逃逸……”

江青聽到這裡,已微微一笑,說道:“尊駑心性坦率,甚令在下欽服,尊駕腿上創傷,便由在下代爲包紮,如何?”

這蛟索飛槌聞言之下,哈哈一笑,道:“好小子,看你一表堂堂,頗似一白道中人,難得竟如此推重老夫,不但未對老夫所行所爲不齒,反而肯代爲療傷,哈哈!夠勁,夠勁,咱們真是識英雄,重英雄。”

江青深然一笑,已摸出懷中金創藥,爲其敷藥包紮。

正在他將手中絲巾撕成細條,爲嶽揚包裡之時,林外人影一幌,已掠入那面色急焦的雲山孤雁夏蕙來蛟索飛槌嶽揚目光一瞥之下,大喝一聲道:“兀那妮子!給老夫站住。”

夏蕙聞聲之下,駭得全身一震,唰地一聲,將江青爲她新近制就的青鋒劍,自背後拔出。

這時,江青已微微一笑,大聲道:“夏姑娘,請別動手!”

夏蕙這時纔看見那蹲在草地上,爲嶽揚扎傷的江青。

她面色一鬆,嬌聲道:“江少俠,你……你沒有事麼?”

原來,夏蕙久候江青不同,焦慮之下,已縱身往林內撲來,其實,這段時間並不太長,但在夏蕙心中,自然是覺得夠長的。

江青這時已給嶽揚包紮完竣,他霍然站起,望着夏蕙那清麗的面寵,微微搖頭。

蛟索飛槌又哈哈一笑道:“小子,這也是你的渾家麼?嗯!不錯,不錯,你們小倆口,決不比白馬紅綾那一對稍差。”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急得雙手連搖道:“嶽……嶽兄,請別誤會,這位夏姑娘,只是在下的好友……”

夏蕙面孔正自泛起絲絲紅暈,但她一聞得“白馬紅綾”四字時,卻顯然吃了一驚,擡頭望着嶽揚。

蛟索飛槌嶽揚驚詫的望着二人,大叫道:“什麼?你們不是夫妻?啊,我嶽揚這雙老眼可真的昏花了!”

夏蕙一聽這老人說出自己的名字,面上已微微一動,她輕聲的道:“這位前輩可是兩湖地面上,‘藍翼鐵騎會’的瓢把子,蛟索飛槌嶽老前輩麼?”

嶽揚哈哈一笑,得意的道:“不敢!不敢!老夫正是,姑娘如何知得老夫?”

夏蕙正是昔日與那天緣洞主同行江湖時,與這蛟索飛槌曾有過一面之緣,但嶽揚卻已記不得她了。

夏蕙這時經嶽揚一問,卻訥訥說不出來。

因爲,她此刻已不願意提起天緣洞主之事。

江青聰慧無倫,他見狀之下,已約略猜到夏蕙的心思。

此刻他上前一步,笑道:“嶽兄威震兩湖,江湖上誰人不知,這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蛟索飛槌聞言哈哈一笑,其狀得意之極。

這時,江青已站到夏蕙身側,又向嶽揚道:“嶽兄,那‘藍翼鐵騎會’,想是名聲甚着,但是此刻嶽兄已受傷至此,爲何卻不見一人前來?”

嶽揚有些窘迫的道:“這次下手,只有老夫單獨一人出馬,唉!本來老夫尚以爲如探囊取物,手到擒來哩!目前,只怕那些孩兒們尚在爲老失準備慶功宴呢?”

江青笑道:“這也沒有什麼,在江湖上,那能說從來不栽跟頭呢?而且嶽兄傷後體虛,既擺了慶功宴,正可藉此進補一番!”

江青後面的那句話,純是誠意而發,並沒有含着調侃之意。

蛟索飛槌也是毫不在意,哈哈大笑。

這時,江青一看天色,劍眉一皺道:

“嶽兄,今日邂逅大駕,實乃在下生平幸事,無奈在下身有要事待理,不克久留,且容就此別過!”

蛟索飛槌哇哇大叫道:“不行,不行,老夫從不受人之恩,如今被你這小子照料了一番,豈能放你就此離去?走,一定要你同這位夏姑娘,到老夫那個破窖裡住上兩天。”

江青對這位生性豁達,毫無遮攔的江湖豪士,實在亦生有極大的好感,無奈他與雙飛仙子煙霞之約,已迫在眉睫,僅存十多天的時日,確已沒有多少餘暇了。

蛟索飛槌望着江青那猶豫爲難的面色,突然環目一轉,故意愁眉苦臉的道。”小子,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老夫傷成如此模樣,你總不能說就此而別吧!至少也要將老夫送回去。”

雲山孤雁這時亦悄聲道:“江少俠,咱們送嶽老前輩回去吧!他傷得實在不輕。”

江青微一沉吟,頷首道:“也罷,在下便送嶽兄回去,只是在下確有要事在身,不容與嶽兄多作盤桓呢。”

蛟索飛槌心中實在是想借機,與面前這位一見如故的英挺少年,多親近一番。

在他數十年的綠林生涯中,已見過不少年青一輩的後起俊彥,但是,他卻由衷的對江青起了深刻的好感。

自然,這除了江青那敦厚光明的天性外,他助人危難的行爲,亦是一大原因。

江青這時大步上前,毫不嫌棄嶽揚身上的污濁血漬,已反手將他背在背上,走過去將樹幹中的那柄鮫索飛槌取下,交於嶽揚手中。

於是,三人徐徐行出林外。

經過這一陣折騰,時間已耽擱了不少,空中的秋陽,已偏西沉落了好大一段……烏猱秀士江青將蛟索飛錘置於馬背,自己在前攬繮緩行。夏蕙也不肯上馬,與江青並肩走着。蛟索飛錘好似一刻不說話,便會氣悶似的。這時坐在馬上,大聲說道:“唉!我說小子……”他說到這裡,突然一怔,隨即笑道:“老夫真胡塗了,至今尚不知你的高姓大名!”江青曬然一笑道:“在下江青。”又一指夏蕙道:“這位是雲山孤雁夏蕙姑娘。”嶽揚雙目一翻,好似沉思了一刻,始道:“這雲山孤雁老夫好似聽過,唉!真是老了,一點也想不起來。……"江青急忙問道:“嶽兄,貴宅大概在洪江城內吧?"嶽揚搖頭道:咱們不用進城,洪江城外十里之遙,有一座‘大刀莊院’,那便是老夫‘藍翼鐵騎會’的窩窖。"他說到這裡,不等江青回答,又連珠炮般說道:“小子,哦!江老弟,你那身功夫確是卓越,老夫雖然身形不能移動,手勁卻絲毫未減,你用什麼招式,竟能在兩招裡,便叫老夫兵刃脫手?"江青略一思忖,已緩緩答道:“不瞞嶽兄,這是東海長離島的獨門手法七旋斬!"蛟索飛錘一聽"長難島"三字,幾乎驚得喊出聲來,他大叫道:“什麼?你竟與長離一梟那老兒有着淵源?"江青愕然道:“嶽兄莫非與他結有樑子?”嶽揚青面色一凜,說道:“這倒沒有,那長離一梟武功之深奧,可謂當今武林中有數的人物,長離島與窮家幫十年前那一場震驚武林的拼鬥,更爲江湖中人所津津樂道……”江青自下山以來,所見所聞,武林中黑白兩道,莫不對長離一梟敬畏兼而有之,由此可見長離一梟在江湖上的威望,實是不較六十年前"一邪雙飛三絕掌"稍弱多少。三人正邊行邊談,背後忽然響起一陣急驟的馬蹄聲。蹄聲才起,已快若天際響起的迅雷般,剎時來至三人的背後。江青不及回頭,已急忙與夏蕙二人,將坐騎牽至路旁。這時,一匹烏黑油光的駿馬,已帶起一片塵土,潑刺刺的自三人身旁掠過。來勢猛疾,只差一線便已撞及三人。那匹烏溜溜的駿馬,去勢快速已極,三人才覺塵土飛揚漫天,黑影一閃,已出去二十丈外了。僅見馬上騎士,是位年約四旬,身着黑色長衫,書生打扮的中年人,面目卻未看清。江青連忙拿出絲帕,遞給嶽揚,要他抹去臉上的灰塵。其實,蛟索飛錘全身,原本便髒得可以。再沾上些灰砂,擦不擦都是一樣。嶽揚這時並未接過江青遞來之絲帕,雙目怒瞪,破口大罵道:“狗養的,你瞎了眼啦!光天化日,坦蕩大道之下,如此縱馬狂奔,便是奔你孃的喪,也不用如此猴急呀!”他罵只管罵,那匹異種黑馬,早已走得無影無蹤,僅只蹄後掀起的塵土,倘隱隱飛揚。夏蕙這時鬢髮之上,亦沾了不少灰塵,她正用手搧着,柳眉微顰,卻沒有說話。江青也覺得這乘坐騎也太猛浪突兀,但亦未在意。急忙和聲勸道:“嶽兄,且請息怒,與這種人,有什麼好爭執的,說不定他真有急事呢。算了,路是人走的,咱們讓他一步,也沒有什麼!”說着,三人已重新上路,向前緩緩行去。嶽揚口中猶自喃啼的咒罵不休……這條驛道,蜿蜒不遠,便穿越一座小山而過,兩邊卻有不高的狹壁,將道路夾在中間。穿過這狹谷窄道,不出二十里,便是洪江城了。蛟索飛錘回頭向江青道:."老弟,前面過了那‘通口谷’再向右轉,不用多遠,便可到達‘大刀莊院’。"忽然!嶽揚的話聲,已隨着江青向前注視的目光凝結住。他驚愕的轉首望去,亦不由心頭一震。原來,那谷口之外,此刻已不知何時,立着一匹烏光油亮的黑色駿馬。馬背上,尚坐着一個面容冷酷深沉,鷲鼻鷹目的黑袍書生。他坐在馬背上,紋風不動,雙目卻精光閃閃的注視着已逐漸行近約三人。沉靜得宛若一座泥塑像一般。這形狀詭異的黑袍書生,突然的出現,彷佛是一個無聲無息的幽靈,透出一股陰森森的寒氣。蛟索飛錘心中直在打鼓,江青眼光銳利,一見之下,已看出這黑袍書生,正是那適才縱馬狂奔的騎士。此刻雖然日麗風輕,陽光普照,但這黑馬、黑袍,面色陰沉的中生書生,如此靜立在谷口之外,那一片代表冷酷的黑色,亦不由令人自心底冒出一股寒意。蛟索飛錘口中低罵道:“真是邪門,從那來的這個怪物……”江青卻目光凝聚,毫不畏懼的與那黑袍書生相互注視。這時,雙力的距離,已接近至一丈左右。江青等三人,自然的停止腳步。因爲這黑袍書生正將坐騎攔在路口,他不離開,便別想通過。黑袍書生的這種行動,已極端明顯挑釁透出的意味。這時,江青嘴角牽動,正待說話。那黑袍喜主已冷森森的道:“你們來了!”這簡單的四個字,卻含着無比的陰冷,好似自另一個冷酷世界幽幽傳來。除了江青以外,嶽揚、夏蕙二人,皆不由全身機伶伶的一顫。黑袍書生又冷漠的一笑,說道:“適才開口辱及本秀士之人,是你們三人中的那一個?”江青覺得這黑袍書生,不但面容陰沉,而且語聲更是冷酷異常,襯着他那外形,竟令人直覺得,這彷佛是一雙殘忍而狠辣的鷲鷹。江青雙目一揚,冷哼一聲,沒有回答。他也用這不屑的難度,來回敬這黑袍書生跋扈狂妄的言行。蛟索飛錘這時大喝一聲,厲聲道:“閒下爲何方神聖?於此官驛大道之上,強行攔路,意欲爲何?”黑袍書生陰森的向江青注視着,目光絕不移動,冷冷說道:."住嘴,本秀士問你們的話,尚未得到回答!”江青這時哼了一聲,說道:“這便是尊駕問話的態度麼?”蛟索飛錘只覺得這黑袍書生言談之中,好似含有一股令人震悚的寒威。他不自覺的窒了一窒,江青開口說話,他始悚然一驚,暗罵自己道:“嶽揚呀!嶽揚!憑你在兩湖地面上的聲望,若被這滿身邪氣的小子兩句話就唬住,以後還能在江湖上稱字號麼?”他想到這裡,亦怒聲道:“你不用如此陰陽怪氣,你這叫找罵挨,在此光天化日的官驛大道之上,如此縱騎狂奔,算是那門子的行徑?”黑袍書生目光微轉,冷然道:“那麼,適才是你這草包罵的了”蛟索飛錘自出道以來,見過多少仗陣,會過多少高人,在江湖上亦闖下了不小的聲望,卻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當面凌辱過。他氣得全身微顫,狂吼道:“你是什麼東西?媽的!便是老子罵的,你待如何?”黑袍書生陰森的一笑,已緩緩將長衫襟口解開,口中冷然道:“老匹夫,你便準備後事吧!”江青一見這黑袍書生雙目神光十足,完盈無溢,而且先時騎馬離去如此之遠,猶能聞及叫罵之聲,再加以他這冷酷陰森的態度,心中便已料到,此人必爲一武林高手。如今又見他不先出手,卻徑自解開自己長袍襟扣,心中不由亦爲對方這出奇而突兀的行動感到驚愕。就在他解開最後一顆襟扣時,長袍之內已黑影一閃,吱小小的猿形怪物,生相卻是十分猙獰。只見它全身毛色漆黑,腳掌之上,卻生有一圈銀毛,滋牙掀脣,一雙怪眼中,碧光閃射,端的兇猛無倫。這隻黑色猿形怪物始現,較索飛錘嶽揚已面色倏變,脫口驚呼道:“烏猱秀士”黑袍書生陰沉沉的一笑,道:“老不死,你既知本秀士之名,也該知道本秀士的規矩吧?”這黑袍書生,乃是武林中一個素行冷僻無倫的怪傑。他爲人冷酷陰毒,行蹤飄忽,做事全然不分善惡,趕盡殺絕,武林中提及此人,誰也畏懼三分,不敢招惹。他每次行蹤所至,全然以一隻大雪山,已經絕種的兇猛異獸──烏猱爲伴,故而便有這"烏猱秀士"的稱號。其人的生平來歷,卻是高深莫測,武林中人,誰也不知曉。他隨身的這一隻烏猱,乃是雪山金猩與飛猿交合而生的怪物,天性殘毒,行動如風,更是力大無匹。別看它身形細小,卻能生裂虎豹,縱澗渡嶺,若履平地,端的厲害無常。而這烏猱秀士更有"人現敵傷,揉出敵亡"的規矩。蛟索飛錘嶽揚縱橫江湖二十餘載,豈有不知之理。但江湖上講究的便是"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他雖然心中已經畏懼,面上卻不得不趕鴨子上架──硬挺。嶽揚這時狂笑一聲,厲聲道:“烏猱秀士,老夫赤腳的不怕你穿鞋的,來、來、來,命是一條,你有本領便請拿去。”烏猱秀土面容一寒,沉聲道:“任你喊破喉嚨,本秀士亦饒不過你。”烏猱秀士一言甫畢,側旁已驟然響起一個冷漠而輕蔑的聲音,道:“尊駕口氣卻是不小,只是,倘要問問區區在下答應不答應?”烏猱秀士霍然回頭,冷冷一笑道:“不難,今天便叫你先行一步!”話聲未停,他已倏然將右手伸出,食指一指江青。就在他指尖力指江青的方向時,肩頭上的烏猱已"吱"的一聲尖叫,一團烏光,電閃般撲向江青而至。江青放聲大笑,雙掌倏出。右掌幻起圈圈光影,左掌閃出一溜星形精芒。勁風激盪,罡氣如嘯中,已將那來勢疾速無匹的烏猱,震得在空中連翻了好幾個跟頭。江青雙掌一出,肘彎又奇異的向後一閃,十股尖銳無倫的勁風,已猝然向那半空中的烏猱射去。這正是邢神嫡傳的"銀月寒星雙環式"及"指矢落日"的絕技。那島猱果然了得,在這傾絕天下的武功之下,仍然厲嘯不已,身形電閃。但是,就在方始避過那無數星形寒芒之時,已吃十股勁風中的兩股,將它頸部黑毛掃落一片。黑毛紛飛中,空中烏影一閃,這異種怪獸,又向江青當頭撲下。江青大喝一聲:“好孽畜!”身形一仰,已猝然微妙的貼在地面三寸之上,雙掌自胸前電光石火般推出。狂飆掃處,有如山崩海嘯,雄勁無倫。那異種烏猱身形猝然拔升,卻已不及,已似一隻繡球般,直被震飛三丈之外。烏猱秀士那張似是永無表情的冷竣面孔,這時亦微微抽動。他驀然冷哼一聲,手中突而飛出一條銀線,射向那島猱落下之處。那隻烏猱就勢一抓,已在烏猱秀士用勁一收之下,萎頓異常的躍回主人肩上。烏猱秀士面色深沉得有如彤雲密佈的陰霾天空,他將肩上烏猱,送回衣襟之,緩緩下馬,雙目註定江青,說道:“多年以來,已無人能在本秀士靈猱下活命,如今,閣下不但保得一命,更將本秀士靈猱打傷!很好,你報上名來,由本秀士親手成全於你!”江青豁然大笑,面色隨即一寒,大聲道:“狂徒,你也報上名來,本少爺亦要教訓教訓你。”烏猱秀士面無表情,肅然的道:“看你這身功力倒也不錯,本秀士倒真可惜,要嘆武林中失去一位後起之秀了!”江青狂笑一聲,霍然將外罩長衫脫下。一身閃耀奪目的金紅光輝,已閃入每個人的眼中。烏猱秀土驟見之下,不由面色大變,悚然驚呼道:“火雲衣!”蛟索飛錘嶽揚,也險些一跤跌下馬來,他顫抖着大叫道:“啊!媽呀!邪神……”江青大步踏前,火雲衣上金光閃耀的三角形鱗片,在秋陽餘暉之下,眩耀着奪人神目的光彩。他豪邁的大笑道:“區區江青便是,大秀士,尚煩請多予成全。”烏猱秀士面色連變,腳步已無形中微微後退。忽的,他停身站住,面容已在瞬息間,恢復了早先時的冷漠神態。他儘量壓制着心中的狂跳,沉聲道:好!我烏猱秀士木靈已十餘年未遇敵手,今天便一試那邪神當年的絕技,有何驚人之處?江青冷冷一笑道:“區區正是求之不得,也好叫你們這些沽名釣譽之輩,再度知曉邪神昔日威風。",烏猱秀士木靈那陰沉的面孔,這時愈加冷竣得有如一塊寒冰,他這時雙手緩緩提起,慢慢向江青逼近。江青雙目閃射出一股神威懾人的湛然神光,毫不稍瞬的注視着對方。驀然!烏猱秀士木靈已悶叱一聲,人影疾閃,連連攻出十七掌。江青猝然大喝,雙掌也電掣般拍出,一陣清脆的掌擊聲過處,人影一幌,二人又立於原位。雙方出掌交手之快,宛若電光石火,動作快速無倫,一氣呵成,就像根本沒有移動過似的。烏猱秀士冷冷一哼,雙掌翻展,幻起一片如山掌影,瀰瀰散散,罩向江青而至。勁氣恍如銅牆鐵壁,層層重重,嚴密凌厲,無懈可擊。江青驀然若平地焦雷般厲叱一聲,身形已似水中游魚,猝然以不可思注的角度,滑出三尺。右掌抖成千百掌影,左掌幻成圈圈圓弧,挾着浩浩不絕的無形勁風,以拔山填海的威勢涌出。這是天佛掌法的起手式:“佛光初現"。轟然一聲巨響中,人影已猝然分開。烏猱秀士滿面血紅,鼻息急促,已被震退五步之外。江青卻氣定神閒,灑然卓立。烏猱秀士略一定神,沉聲問道:“姓江的,你適才所使,可是邪神昔日震驚江湖的‘天佛掌法’?”江青隨着蛟索飛錘的一聲驚呼,微微頷首。烏猱秀士仰首向天,喃喃說道:應該,應該!除了那天佛掌法之外,還有誰能在本秀士的江青默不做聲,望着這狂傲狠毒的烏猱秀士。忽的。烏猱秀士木靈又大喝一聲道:“姓江的,再接本秀士五掌。”身形隨聲而動,掌勢起若狂風暴雨,迴盪旋激,交織而出。彷佛一團擴散無際的綿綿氣流,將江青完全罩入,凌厲快捷,而又毫無間隙的掌勢中。江青清嘯一聲,身形在那片似浩瀚無際的勁氣中,以微妙至極的身法,往返閃掠。他在烏猱秀土木靈那掌聲連綿,幾乎已將任何空間遞滿的僅存隙縫中,施展着邪神傳授的"如意三幻"。在令人驚噫的千鈞一髮間,做着足令天下任何武林高手咋舌的閃躍。一圈圈層層不絕的掌影罡風中,江青那修長削瘦身軀,幾乎已與那罡烈的狂飆,連成一體,恍如一條淡淡的紅影,隨意翻騰縱躍,令人生有一股飄渺不可捉摸的感覺。蛟索飛錘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這時才知道,自己認爲已十分卓絕的武功,較起人家來,實不啻蒼海中之一粟,渺小得太微不足道了。夏蕙這時,正緊張的立於馬前。她那雙澄明的大眼中,透出一股驚愕、憂慮而又欣愉的目光,注視着場中兩團疾速得幾乎已看不清人影的打鬥。她此刻自那心房急驟的跳躍之下,更深刻的感受到一股自豪,雖然,這個榮譽並不屬於她自己。江青淋漓盡致的發揮着邪神真傳的"如意三幻",他已在這場激烈而驚險的拼鬥中,更深刻的領悟出其中的精妙神髓。此刻,江青尚未施出天佛掌法。他要在更多的實際體驗中,對自己本身的精奧武學,加以更深切的磨勵。於是,烏猱秀士更須眉怒張,將一口先天真氣已提至極限。他認爲護身絕技的"五絕手",勢如層層波濤,掌掌連衡,式式不斷,以一片剛猛凜烈得無以復加的勁力,洶涌不絕的向江青源源攻到。這確是一場武林中罕睹的激鬥,而雙方的對手,又是如此的身手高絕。驀然!烏猱秀士厲叱一聲,五絕手中最毒辣詭異的一招:“鬼手斷脈",已倏而施出。五縷陰寒凌厲的指風,已奇妙無倫的襲向江青右臂"少陰經脈"。江青心中一震,他知道只要被這五縷指風的一縷拂上,這條右臂就算癈了。他冷哼一聲,運掌如刀,猝然劈出。十溜潔白如玉的精芒,已颯聲暴漲,彷若十柄鋒利的長劍,毫無間息的伸縮而出。這乃是天佛掌法中的第二式:“金頂佛燈"。雙方尖銳的厲風甫一接觸,烏猱秀土木靈已大叫一聲。身形如一道黑色流光,閃電般飛落在那匹烏黑的駿馬上,繮繩一抖,又如一倏黑線般,奔離無蹤。地下,卻灑滴着斑斑血漬。江青這時嗒然無語。他知道,烏猱秀士實在是太過於信賴他那絕技"五絕手"了。若他沉氣力拼,當不致於如此快便傷在自己這招"金頂佛燈"之下。這時,蛟索飛錘嶽揚,好似如夢初醒,在馬背上大叫道:江老弟,你真是人見外了,身負如此絕技,都隱而不露,呵呵!老未真想不到,老弟竟是昔日──邪厲老前輩的……”厲老前輩的什麼人,他卻說不下去了。江青笑道:“邪神便是在下義父,其實,這些事又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呢?”雲山孤雁夏蕙,此刻以一雙澄如秋水般的雙眸,凝注着江青。她沒有說什麼,但是,由她那脈脈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這其中已包含了太多的讚譽與欣慕。江青穿上長衫,三人又繼續前行,蛟索飛錘這時感慨系之,竟一反常態,坐在馬背之上,呆呆沉思起。夏蕙這時挨近江青身旁,低聲道:“江少俠,你此刻感到疲累麼?”江青回過頭來,望着夏蕙那清麗脫俗的面龐。她那美麗的面孔上,正流露出一股真摯的關切之情。江青亦輕聲答道:“不!在下很好……”說着,已溫柔的向夏蕙一笑。這一笑之中,又將他對女人所抱有的深刻成見,微微沖淡,至少,對雲山孤雁夏蕙是如此。這甜蜜而溫馨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此刻蛟索飛錘又大聲叫道:“江老弟,噫!你們兩人倒是滿熱絡的,嘿嘿!老夫看來,夏姑娘雖不是江老弟的渾家,但是,也相差不遠了。”江青與夏蕙二人,被嶽揚說得滿面生暈。江青對這位口沒遮攔的"藍翼鐵騎會"的瓢把子,實在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三人正在說話,前途又是塵土大起,蹄音如雷,數十匹騎影,又隱隱奔來。來騎爲數甚多,幾乎有二、三十人之衆。江青雙眉微皺,向蛟索飛錘嶽揚道:“嶽兄,前面又來了一羣飛騎,看情形,好似都是些道上的朋友。”嶽揚環目大睜,望着正急驟行來的鐵騎。忽然,他哈哈一笑道:“不妨,這正是老夫的兒郎們,這些小子們大概是來迎接瓢把子凱歸了……”江青暗自一笑,目注來騎。只見這些騎士,爲數約有二十多人,個個身着深灰色勁裝,胸前繡有一對伸展的藍色鷹翼。神態之間,顯得極爲精練強悍。這批"藍翼離騎會"的人馬,一見到蛟索飛錘嶽揚,歡呼一聲,齊齊將馬勒住。當先一騎,已潑刺刺的急馳而來。馬上騎士,是位年約三旬,面白無鬚的白淨漢子。他身在馬上,向蛟索飛錘一拱手道:“恭迎瓢把子大駕榮歸……”嶽揚面色有些尷尬,他向自己這些手下微微一瞥,沉聲道:“榮歸個屁!老夫這次若不是遇見江少俠與夏姑娘,幾已將這條老命送了……”這時,那漢子纔看到了嶽揚腿上的傷勢。他在江湖上亦闖蕩多年,一瞥之下,心中自然有數,嘴裡可不敢再多說什麼,雙目轉註在江青與夏蕙二人臉上。蛟索飛錘爲二人引見道:“江老弟,夏姑娘,這位是本會鷹羽隊頭領,人稱白麪無常莊同。”江青急忙抱拳爲禮,與莊同見了。莊同又同夏蕙拱手,口中道:“此次幸賴二位大力,使敝會瓢把子得免於難,敝會上下,實對二位恩惠感懷不已!”江青急忙謙道不敢。這時,蛟索飛錘又大叫道:“好了,好了,咱們大家都不是外人,用不着客套,這次老夫栽了跟頭,還不是全怪招子不亮。”白麪無常莊同問道:“瓢把子,你老人家是被誰……誰打傷的?”嶽揚恨恨的道:“還不是金髮紅綾那小賤人。唉!不過人家的手把子也確實夠硬!”江青這時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轉首向嶽揚道:“嶽兄!不知這白馬紅綾二人是屬於那一派於?”嶽揚一拍大腿說道:這兩個後生小子,都是崑崙派下教出來的好弟子。媽的,老子就看不慣這些自稱俠義道,掛羊頭賣狗肉的東西!”江青微微一笑道:嶽兄,其實也不盡然,俠義道中,固然有一些卑鄙之徒,但是,好人卻也是不少;綠林道中,又何嘗全是壞人呢?這好壞之分,本來僅有一線,全然在於各人存心之正否而已。”蛟索飛錘微微點頭,笑道:料不到江老弟除了武功驚世駭俗以外,倘還有一肚子的墨水……這時,白麪無常已牽來一匹坐騎,由江青騎上。一行大衆,齊抖繮奔馳而去。馬上,嶽揚又扯起大嗓門道:江老弟,再出去三五里地,便可看到老夫那‘大刀莊院’了,這次你可要住上兩天才行。江青急道:嶽兄,你我可說是一見如故,在下對嶽兄實是甚爲欽慕,只是,在下實有要事在身,最遲明晨便要登裡,只要在下此事辦妥,必定再藹寶莊,拜見嶽兄!”嶽揚這時一抹面頰上的灰塵,問道:“江老弟,老夫貿然問你一句,你那件事如何要緊,能否見告?”嶽揚在江湖上闖蕩了不少年月,按說他也知道別人私隱之事,是不便啓問的,只是,他爲人率直已慣,心中存不下任何一絲疑問,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但是,江青卻也不覺得這位新近結識,個性豁達的草莽豪士,有什麼唐突的地方。他略一沉吟,答道:其實,也不見得有什麼大不了,只是在下與昔日武林雙飛之孫女雙飛仙子有約,至蘇北丹陽湖煙霞山莊,了結一項在下義父的早年仇怨。”蛟索飛錘嶽揚聞言之下,不由雙目一瞪,哇哇叫道:什麼?這件事還說沒有什麼大不了?老弟哇!你可千萬小心,這煙霞山莊已是武林中,出了名的龍潭虎穴,那飛索專諸全立的武功,乖乖!可驚人得很哩。媽的,會無好會,宴無好宴,我說江老弟,你便在老夫那大刀莊院歇上兩天,等老夫腿上傷勢稍愈,便陪你往蘇北丹陽湖走上一遭。”江青感激的一笑,說道:“在下對嶽兄盛情,銘感之至,只是……”嶽揚不待江青將話說完,已雙手亂搖道:快莫若此,老夫雖知憑目前在下的這份基業名聲,決無法與煙霞山莊抗衡,但爲了朋友,兩脅插刀亦在所不顧,這有什麼皺眉的,有道是:‘義之所在,死不容辭。’這點老夫我尚做得到。”江青心中,實在爲嶽揚這份豪情感動。不過,他也知道,十天後那煙霞山莊之約,十分驚險,嶽揚武功離然不弱,但在那高手如雲的煙霞山莊之內,卻是派不了什麼用場。他怎能令這位豪邁老人的一生英名,斷送在自己的手中呢?是而,他微微一笑,便欲再度開口婉拒。正在這時。蛟索飛錘已哈哈笑道:“江老弟,你看,前面便是老夫的那座破窖……”嶽揚說到末尾一句,話聲不知怎的,然縮了回去。好似看見了一件令他十分驚駭的事情似的。江青急忙擡頭前望。果然已看見裡許之外,正有一片黑壓壓的房舍,外面築有風火磚高牆,氣派十分威嚴。但是,此時那"大刀莊院",竟好似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莊內人聲嘈雜喧譁,隱隱隨風傳來,其中,更間有叱喝打鬥之聲。正在衆人驚異錯愕之際,忽然莊院大門內,已如飛般馳出一匹快馬,向江青等人急馳而來。蛟索飛錘嶽揚這時,已看清了來人面孔,他驀然大喝一聲道:“孔威,如此失魂落魄怎的?莊內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名孔威的來人,這時一見了嶽揚等人,面色驚惶的大聲叫道:“瓢把子,大事不好了,莊內忽然走來一個醜怪女人,不由分說,便將本會弟子打傷,現在正與鷲羽隊徐頭領打了起來……”蛟索飛錘哇哇大叫道:“這還了得,咱們快去!”天星麻姑蛟索飛錘嶽揚,這時急怒交加,催馬狂奔,口中大罵道:“今天真是流年不利,黴上加黴,適才吃了白馬紅棱一頓苦頭,現在竟然有人來挑老窩了。”江青縱馬追上,高聲道:“嶽兄,且莫焦慮,且容在下先往一探,看看是那幕江湖朋友,如此狂妄?”他一語甫畢,不待嶽揚答應即雙臂微振,人已離鞍拔空而起。他這時俊目一閃,將體內真氣微提,疾若流星般,瀉向八丈之外。三次起落,已自人影不見。江青自離開陰陽崖之後,在江湖上,接二連三的與人爭鬥,而這些與他交手之人,又全是武林中聲威赫赫的高手。但是,這些人卻全然沒有佔到江青一絲便宜,更有些鬧得灰頭土臉。因此,激發了江青埋藏在心中的豪氣,無論在什麼情形之下,他均能澄心靜氣,比起當年在怒江派學藝時,豪放得多了。這時,他身形在如飛般的縱躍下,傾刻之間,已到達那佔地甚廣的大刀莊院。此刻,大刀院內外,陣陣喧譁驚呼的響聲,亂成一片。江青飄然進門,目光一瞥,只見爲數約有百餘名的灰衣大漢,個個手提兵刃,橫眉怒目,口中大聲叱喝,目光卻盡皆注視着場中兩條激斗的人影。江青順勢望去,一瞥之下,險些失聲笑出。只見一個身材矮胖如缸,面貌奇醜的黑臉女子,正展開雙掌,將與她對手的一位中年大漢,逼得團團亂轉,捉襟見肘。這中年大漢的手中,尚握有一柄喪門長劍,儘管揮舞如風,口中暴喝如雷,卻禁不住步步後退,招架不迭。這時,江青緩緩的向前行進。四周"藍翼鐵騎會"的好漢們,因爲個個全神貫注場中,所以,並未查覺已有一個陌生人混進莊來。江青站至二人搏鬥邊緣,凝目向那醜怪女人望去。只見她這時,正咧開那張足以吞下一個饅頭的血紅大口,聲如破鑼般大笑着,滿面的黑色麻坑,在她這忘形的大笑下,更顯得閃閃發光。奇形怪狀足以令人思之,三日猶嘔。這醜怪女人哈哈笑道:“姑奶奶叫你們這些瞎眼的匪徒,見識一下,以後也好知道姑***模樣,不是能任人論說的!”江青心中一曬,身形疾如電光般閃入場中,雙臂揮處,一招"東月西印"徑向二人中間撞到。那醜女人驚呼一聲,已被震退至五步之外。手持着喪門劍的中年大漢,更蹌踉退出丈許,始勉強拿樁站穩。四周觀戰的"藍翼鐵騎會"衆人,俱皆不由譁然驚呼。他們與場中二人一樣的驚惑,皆不知面前這俊俏灑脫的青年,是從何而來?只覺得場中人影一閃,已然多出一個人來,簡直像是由地下鑽出來的一般。那醜女人這時氣得哇哇直嚷,指着江青叫道:“喂!你是幹什麼的?姑奶奶與你無怨無仇,幹嗎來架這橫樑?是知機的,趕快退去,尚可饒你一遭,否則……哼!”江青聞言之下,絲毫沒有對這怪模怪樣的醜女人發生惡感。因爲他深切瞭解,一個若生有一付不能爲衆人所接受的容貌時,那麼,他必定是十分痛苦和寂寞的。不論這人的外形是活潑,抑是冷漠,必定都有着一股深沉的自卑感。這種情形,尤以女性爲最……江青微微一笑,先向四周莫名所以的藍翼鐵騎會諸人拱手一揖,朗聲道:“在下江青,乃貴會嶽瓢把子新交,待至貴莊效此棉力……”說罷,轉過身去,同這醜女子一拱手道:“姑娘尊姓芳名?能否賜告?”醜女人面孔一板,冷冷道:“少給你姑奶奶來這一套,哼!還不都是一丘之貉!看我好好的教訓你一頓,憑你還不配打聽本姑娘的名字!”江青劍眉一軒,隨又強忍怒意,笑道:“姑娘既然不肯以芳名見示,也就罷了,何必出口傷人呢?”醜女人這時,仔細的向江青面上一打量,不由面色微睛。她哼了一聲,正待說話。這時,大刀莊院門外,響起一片如驟雷般的蹄聲,跟着,一個粗獷的嗓音大喊道:“孩兒們!是那個不要命的,竟敢扒到咱們老窩裡來了?”聲到人現,蛟索飛錘嶽揚與夏蕙等人二十多騎,如狂風般掠進莊院。醜女子目光微轉,在蛟索飛錘面孔上略一停留,卻凝注在雲山孤雁夏蕙那美豔絕代的面孔上。幾乎在她目光觸及夏蕙的同一時間,這醜女人的神色,也接連的變化起來。倘若你是聰明的,那麼,你便可以看出,這的女人面色的驟變,並不是驚懼,而是──忌妒與自卑。對於這種情形,江青是過來人,心中自然十分了解這種滋味。他沒有說話,目光緩緩移向天邊,一股同情和憐憫之心,油然而生。而這時,斜陽已沉,僅剩一抹淒涼的霞雲尚留在天際。忽然──蛟索飛錘大吼一聲道:“兀那醜八怪,你是道上的還是架樑的?須知我藍翼鐵騎會,不是這麼容易任人來賣狂的!”醜女人聞言之下,悚然一驚,收回凝注在夏蕙臉上的目光,面色驟然大變,嘿嘿一陣冷笑道:老鬼,想必你便是這羣窩囊廢頭兒了!來,來,來,姑奶奶先伺候伺候你,也免得騎在馬上累的發慌!蛟索飛錘嶽揚也是老江湖了,如何聽不出這面前的醜女話中,暗含挑戰之意。他大吼一聲,便待跳落馬下。身形一動,卻已牽動了腿上的傷勢,不由痛得他滋牙咧嘴,險些一跤跌下馬來。這時醜女人冷笑一聲,尖刻的道:“喲!盜匪頭兒,怎的還沒吃到甜頭,就這麼滋牙咧嘴瞪眼睛的?莫非嫌姑娘娘伺候簡慢了?”蛟索飛錘氣得哇哇大叫,面孔赤紅。他艱辛的落下馬來,大聲道:“醜八怪,你不用得意,老子若不是腿上受了傷,今天準叫你吃不了,兜着走!"醜女人正自冷笑,立於嶽揚身後的白麪無常莊同大喝一聲,說道:“稟瓢把子,這醜八怪如此狂妄,便由莊某出去教訓她一頓!”嶽揚環目微轉,頷首道:“莊頭領,可要謹慎!”白麪無常莊同答應一聲,身形猝然暴轉,一言不發,"雙撞掌"倏出,劈向醜女兩脅之下。醜女人大嘴一掀,不閉不躲,右掌在身前微幌,將莊同襲來招式化解,左掌卻駢指如戟!疾點莊同右腹"承滿”“不容"二穴。出招應變之快,的是名家身手。莊同大喝一聲,身形急退中,又施出三掌兩腿。醜女卻輕蔑的一哼,如影附形,緊隨而上,招式揮動如風。傾刻之間,已將白麪無常莊同圈入掌山腿影之中。蛟索飛錘見狀之下,不由暗暗叫苦不迭。其實,他要是早些知道,連那武功比莊同更高上一籌的鷲羽隊頭領喪門劍徐白,也不是這醜女的對手時,他便不會再讓莊同去丟人現眼了。這時,二人交手了三十餘招,眼看着白麪無常莊同已是左支右絀,岌岌可危。蛟索飛錘鋼牙一咬,便待親自出手。正在此時,場中驀然人影一閃,長衫飄拂的江青,復又飛快的掠身而入。他仍舊是那招"東月西印",將醜女與莊同分開。醜女滿面驚怒之色,地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憑自己這一身功力,爲何卻總是躲不過這俊逸青年所施出的這手看來平淡無奇的一招。白麪無常莊同,這時大大的喘息了一陣,向江青感激的抱拳爲禮,急急轉身退下。醜女面孔一陣抽搐。那臉上的麻點,又在輕輕蠕動。她氣極反笑道:看來你這小子非要橫插一手不可了!好!我天星麻姑若不抖露抖露你,也叫別人說我膽小怕事……江青這時微微一笑,沉聲道:“姑娘,在下純爲息事寧人,絕無惡意……”這自稱天星麻姑的醜女人,嘿嘿的冷笑道:小子,如今你便跪地求饒,姑奶奶也放不過你,哼!也好叫你永遠記得,天星麻姑錢素不是好欺之輩。江青踏上一步。說道:“錢姑娘,須知交手之下,難以留情,尚請三思而後行。”天星麻姑錢素冷冷一笑,說道:“誰要你手下留情?真是笑話!”江青這時面容嚴肅,他沉聲說道:“錢姑娘,在下若不能於二十招內將你擊敗,即刻調頭離去。”天星麻姑面色一變,失聲道:“好大的口氣,如此甚好,姑娘若是抵不過你二十招,今生今世寧願爲你效奴爲婢。”江青心中一動,暗忖道:“這醜丫頭好倔強的脾氣……”想着,口中已道:“錢姑娘,雙方交手乃屬常事,又何苦如此……”天星麻姑厲叱一聲,道:“不用多說了,姑娘自來言行不二!”那"二"字始纔出口,她疾然跨前一大步,抖掌便向江青胸前肋下八大要穴猛襲而來。出掌如風,勁猛無倫,的是不凡。江青嘿然一聲,身形猝然如陀螺一般,呼呼急轉。旋動中,奇詭無倫的擊出九掌十腿。天星麻姑面色一動,驚呼道:“七旋斬!”呼聲中,江青又連連攻上二十七掌。天星麻姑怒吼一聲,連忙施展出她的看家絕技:“結緣掌"來。只見她每擊出一掌,俱是招招連袂,式式互套,嚴密無隙的在身前凝集成一屑無形的勁力。天星麻姑心中十分明白,知道若是單憑自己現在的這份武功,決不是眼前這年青俊彥的對手。她現在只想拼出一身所學,勉強支撐二十招不敗……場中兩條人影,縱橫如雲,兔起鶻落,身形閃幌間,快速無匹。蛟索飛錘這時哈哈一笑,低聲向白麪無常道:“莊頭領,醜八怪也跟老夫一樣招子不亮,這麼一大***的人誰不好惹,卻專去找江老弟的麻煩,嘿嘿!她這叫‘麻子照花鏡’──自找難看。”白麪無常莊同正暗暗竊笑,場中人影已猝然翻飛。風聲呼嘯中,江青接連施展出長離島絕學七旋斬精華:“旋浪成波”“風旋如嘯"以及"雲舞流旋”三招連環,恍若狂風暴雨,天雲變色。凌厲無匹的勁氣,逼得天星麻姑步步後退,招架無方。江青隨着三招出手,已大喝一聲,身形似海蕩浪涌般,倏然轟轟急轉。長離絕學:“旋心動魄,又如天雷齊鳴一般,疾展而出。天星麻姑錢素驚叫一聲,頓時被震飛丈許之外,一足跌倒在地。只見江青身形一閃,已站立在錢素身傍。他適才使出七旋斬法中最凌厲的一招:旋心動魄是而,天星麻姑只被那浩瀚的勁氣推跌,卻並沒有真個受傷。她在地上一個翻滾,迅速的立身而起,那張醜臉已經漲成紫紅之色。江青慌忙抱拳道:“錢姑娘,在下一時收手不及,以致如此,實在歉咎之至……”天星麻姑錢素武功原本不弱,她那能不知,適才若非眼前這位秀逸青年早已手下留情?她此刻焉有命在。這時,她狠狠的一跺腳,說道:“罷了!罷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江青又微微一笑道:“錢姑娘,若蒙不棄,在下極願交你這麼一個朋友,至於適才交手之前所做戲言,倘祈千萬不要認真纔好!”天星麻姑雙眼一瞪,怒道:“這是什麼話?我錢素雖然是個女流,從來也是說一不二的!”江青聞言之下,不由急得雙手連搓,吶吶說道:“錢姑娘,你這是何苦呢?在下可萬萬擔受不起……”天星麻姑失聲道:“我告訴你,這是姑娘自願,誰叫我打不過你?你擔受不擔受得起,那是你的事!姑娘我可管不着,哼!”江青正十分尷尬,蛟索飛錘嶽揚已被白麪無常莊同挽扶上前,他呵呵笑道:江老弟,這位姑娘既然一諾千金,你也不好令她言行失信,有道是不打不相識,如今大家已不是外人了,快往裡請,站在這裡、卻不是老夫待客之道呢!”說着,忙將江青、夏蕙及天星麻姑三人,請入一座大廳之內。這座大廳建築十分奇特。地面全爲青石鋪就,中間卻以褐色石塊砌起一個圓形淺池。那圓池四周,卻盡皆鋪設着沉厚柔軟的金黃色虎皮。圓池內,這時正燃起熊熊火焰,上面尚用鐵叉穿着兩隻野鹿,由一位灰衣大漢來回翻轉的烤着,鹿肉吱吱作響,香氣四溢。蛟索飛錘肅手請三人坐下,自己也在莊同扶持下落坐。他這就洪聲道:“江老弟,你看我這仿造塞外風俗做成的烤肉池還有那種味道吧?”江青星目四轉,點頭道:“不錯,嶽兄倒真是見識廣博得緊。”蛟索飛錘嶽揚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老夫就喜歡這大碗飲酒,大口嚼的調調兒。”這時,門外一陣步履聲響,已有兩名中年大漢行入。其中一位,便是適才與天星麻姑錢素交手過的"藍翼鐵騎會"鷲羽隊頭領──喪門劍徐白。二人行入廳中,同嶽揚恭身一禮,接着又向江青等三人抱拳一揖。嶽揚一指二人,說道:“此乃敝會鷲羽隊頭領徐白,這一位便是鵰羽隊頭領人稱仙人擊賀衝。”藍翼鐵騎會之中,除了瓢把子以外,其下便分設鵰、鷲、鷹三隊,而其中,尤以鵰羽隊頭領賀衝的武功最高,僅稍遜蛟索飛錘嶽揚半籌。江青對其他二人都已見過,武功概略知曉。他此刻細一打量這鵰羽隊的頭頷賀衝。只見他生得濃眉大眼,膀粗腰闊,神態之間,顯得威猛已極,一見之下,便可看出,此人有着一身頗爲不弱的外家功夫。這時,天星麻姑正坐在雲山孤雁夏蕙身側。她開口對江青說道:江……江公子,咱們得將話說明白,現在姑娘我還是和以前一樣,自明日起,便要實行那主婢之禮了。江青大惑窘迫,他急急說道:錢姑娘,快請不要再說,在下早已說過,這是萬萬不可的,而且男女有別,授受不親……天星麻姑尚未說話,蛟索飛錘嶽揚就已搶先說道:江老弟,不是老夫多嘴,咱們既入江湖便要豁達些,不應受那世俗之體的約束,尤其這件事,更涉及不到那一方面去,何況錢姑娘一片誠心,你豈能叫她大失所望!”他說到這裡,又回頭向天星麻姑道:“錢姑娘,老夫這番話,可是說得入情入理罷?”天星麻姑錢素惡狠狠的瞪了嶽揚一眼,大聲微撅。蛟索飛錘嘿嘿一笑,轉頭過去,心中卻忖道:這個醜八怪還以爲自己長得多俊俏呢?給老夫擠眉弄眼的……只憑她那付盤兒(臉),便是奉送給我,我也不敢要……”江青一見蛟索飛錘,生怕纏不住自己似的,硬要幫錢素說話,給自已收婢女,簡直是拆自己的臺嘛。他窘迫之下,真有些啼笑皆非之感,因爲,在倩在理,目前他實在不應有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婢女啊!此際,他正待正色出言婉拒。雲山孤雁已柔聲低語道:江大俠,我看這錢姑娘人挺好的,而且,性情亦十分爽直,你便收下她吧!武林中人,都將諾言看得很重要哩!”江青不知怎的對夏蕙所說之言,不論其性質如何,都感到有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量。雖然,不管他心中是否也有與此同樣的見解。這時,他苦笑一下,只有閉口無言,心中卻想道:這天星麻姑的武功十分高明,想也不是沒有來歷的人物,而且,性情亦極爲剛烈,也罷,稍過兩日,自己給她些氣受,那時,她是然會拂袖而去。”江青想到這裡,暗暗一笑,也不再多說。蛟索飛錘嶽揚,這時見風轉舵,雙手一拍,大聲道:“來人哪!咱們這就開席!”話聲一住,已有兩名灰衣大漢過來,在每人面前,放了一柄匕首,一隻瓷盤,尚另有一些蔥醬等作料。接着,就是一大塊一大塊香氣四溢的鹿肉送到每個人面前。嶽揚這時,又啓開了一罈陳年"燒刀子",給每人斟了一碗,大聲說道:闖蕩江湖爲的便是無拘無束,海闊天空,咱們不用客套,越隨意越好!說着,他舉碗向各人一敬,自己仰首幹下。江青雙眸一瞟夏蕙,只見她直望着肚前那碗醇烈的酒在

仇中結仇口蜜腹劍名湖濺血銀色假面仇中結仇青黃雙絕古洞怪客功成而退肢殘怨深口蜜腹劍功成而退金衣鐵牌令飛鷹現虎口佳人令飛鷹現青黃雙絕肘腋之變連理枝接煙霞山莊殺劫難避指劍環幾情義難兼血雨柔情陷阱處處情孽纏綿猱殞命絕令飛鷹現口蜜腹劍連理枝接指劍環幾陷阱處處堅毅不屈毒心殘膽羣魔圍攻奇掌揚威連理枝接白馬紅綾銀色假面白馬紅綾金衣鐵牌血光矛影殺劫難避夜影驚龍連理枝接千臂魔僧虹閃飛頭魔馬冰心紫龍之穴柔情雨絲青黃雙絕勢難兩立奇掌揚威一方雄才毒心殘膽血雨柔情蛟索飛槌千臂魔僧一方雄才蛟索飛槌金梭傳柬奇兵突出血灑靈蛇金梭傳柬貪念未已天倫之樂敵愾同仇裂膽驚魂煙霞山莊血灑靈蛇肘腋之變煙霞山莊白馬紅綾天倫之樂奇掌揚威一方雄才血灑靈蛇青黃雙絕古洞怪客古剎睹鬥白馬紅綾令飛鷹現十字三絕雲山孤雁名湖濺血雙飛仙子肢殘怨深雙飛仙子龍爭虎鬥殺劫難避情迷敵伺勢難兩立千臂魔僧血雨柔情血光矛影一方雄才凌波渡水肢殘怨深情孽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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