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她只是遠遠地看了天梯一眼,而這一回,夏九歌近距離地看清楚了天梯。
看上去像是由最耀眼的光組成的,但摸上去卻是實體,最初的冰冷很快便融化在手心,下一刻,夏九歌竟覺得這天梯有種觸手生溫的感覺。
她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一下,手就被狴犴用力打掉了。
“不想要你這雙手的話,就儘管摸。”他冷冷道。
夏九歌看了看自己的手,沒發現什麼異常,也不知道狴犴是抽了哪門子的風。
“碰都不能碰,難道要飛上去麼?”她翻了個白眼。
爬梯子不用手這種高端技能,她估計這輩子是掌握不了了,而且她也沒覺得天梯有什麼可怕的地方,難不成還能咬掉她的手?
“天梯不是什麼人都能上去的,不夠強的人,會被它吸乾所有生命力。”狴犴簡單作答。
好吧,這個理由足夠了,沒想到這看上去再簡單不過的梯子,竟然也暗藏玄機,不過仔細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畢竟這是通往須彌山的唯一道路不是麼,設點機關也算是雙重保險了。
她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狴犴,嘴角勾起了譏誚的弧度:“難不成,您老人家要揹我麼?”
上次進入須彌山的時候,她還在昏迷中,這傢伙當時還附在傅陽身上,不也把她好端端地帶上去了,他肯定有辦法。
狴犴還沒回答,一個女人尖利的聲音忽然響起:“爲什麼她會在這裡?”
夏九歌回過頭去,就看到了姬琉璃。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至少姬琉璃是這樣認爲的,因爲她已經迅速祭出了白綾,殺氣騰騰地看過來。
夏九歌眯了眯眼睛,看出姬琉璃這段時間的實力提升了不少,竟然這麼快就把被擊碎的法寶修煉了回來,不知道狴犴有沒有帶着她走歪門邪道,纔會提升的這麼快。
不過,她倒是很好奇,姬琉璃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現在狴犴已經現了原形,沒有再用傅陽的身體,按理說他和姬琉璃應該沒什麼關係了呀。
還是說,他們之間又達成了什麼交易?
狴犴冷冷一眼掃過去:“本座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過問了?”
姬琉璃頓時瑟縮了一下,硬生生地把到了嘴邊的話忍了回去,只是眼神中還殘留着不甘。
“該怎麼做你自己知道,”狴犴的聲音裡沒有任何感情色彩,連威脅的話都欠缺威脅的語氣,大約是覺得姬琉璃實在夠不上格做被威脅的對象,“否則你永遠都不會再見到傅陽了。”
果然是拿傅陽來做的交易,一把捏住了姬琉璃的軟肋,由不得她不配合。
夏九歌冷笑一聲:“從什麼時候開始,狴犴大人竟比冥君還要厲害,都能讓掛了十幾年的人起死回生了?”
拆臺,是她的拿手好戲啊,不拆白不拆。
聽到她這麼說,姬琉璃的臉色果然變了變,目光也變得猶疑不定。
狴犴的牛眼瞪了過來:“不要用你這種螻蟻的想法,去揣測本座的能力。”
根本無視他語氣中的警告,夏九歌坦然地翻了個白眼:“哦,差點忘記問你了,你把傅陽的屍體從忘川裡撈上來了麼?”
“忘川!”姬
琉璃情不自禁的重複了一遍。
從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並不知道傅陽掉進了忘川,確切地說,是被夏九歌拖進去的。
狴犴眼底閃過一絲惱火,突然覺得帶這個女人一起來簡直是個大麻煩,她似乎在不遺餘力地給她製造障礙。
但是,這種麻煩不斷的感覺,他竟然覺得還不錯。
畢竟遊戲太簡單了的話,就少了很多趣味,不是麼?
此刻,夏九歌正掛着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看着他,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樣子。
而姬琉璃已經全線崩潰,幾乎是顫抖着跑到了狴犴面前:“大……大人,少陽他到底在哪裡,您明明答應過我……”
聽到她這個開場白,夏九歌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都這種情況了,她竟然還一口一個“大人”,而且還用了“您”這樣的敬語,顯然在潛意識裡已經把自己擺在了低一等的位置上,把狴犴奉作了神明和主宰。
有了這樣的前提在,不管她怎麼挑撥,都不會有什麼好效果了。
因爲姬琉璃已經完全被狴犴降服了,或者更確切一點,她是被自己的執念給打敗了。
“本座答應過你的事,不會變。”狴犴懶得和她多話,所以言簡意賅。
“可是,可是……”自己的軟肋被對方拿捏在手裡,姬琉璃連質問的底氣都沒有了,可是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夏九歌。
狴犴的語氣陡然變得陰狠起來:“傅陽能不能起死回生倒不重要,你若再有廢話,本座可以保證,你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都別想再見到那個男人!”
姬琉璃如遭重擊,踉蹌着後退了一步。
狴犴森然冷笑:“本座會把他挫骨揚灰,讓這個世上再沒有傅陽這個人,你覺得如何?”
“……不,不要。”姬琉璃顫抖着搖頭,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抹去了眼底涌動的眼淚,走到了天梯前面。
白綾在她掌中微微一錯,緊接着便有血光飛濺。
夏九歌微帶驚愕地看着姬琉璃劃破了自己的手心,然後毫不猶豫地順着天梯爬了上去。
她手心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天梯,讓那耀眼的光芒也晦暗了一瞬間。
只不過爬了幾步而已,天梯上的血印便沒那麼明顯了,而姬琉璃已經駕輕就熟地繼續補刀,讓手心流出了更多的血。
如此嫺熟的自殘,讓夏九歌目瞪口呆。
而狴犴已經在她身後輕輕地推了一下:“趁着血跡還在,快點爬上去。”
她難以置信地轉頭看着他:“上次你就是這麼上去的?”
雖然她不明白在天梯上抹上鮮血是爲了什麼,但很明顯,這就是狴犴上去的辦法。
狴犴沒有給她繼續解釋的耐心,只說了兩個字:“快點。”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最下面的階梯上,血跡已經逐漸乾涸,邊緣已經變成了暗色的粉末,被寒獄中吹出的風一吹,便吹散了許多,只留下了殘缺不全的印子。
面對狴犴的催促,夏九歌反而後退了一步:“我不要。”
踏着別人的血前行,雖然這血是姬琉璃的,但她還是無法接受。
一陣熟悉的噁心感襲來,
大約是她肚子裡的小傢伙也接受不了這種血腥的方式,她華麗麗地吐了一地。
狴犴眼裡掠過了一絲惱色,突然出手封住了她周身大穴,然後就把她甩到了背上。
“……尼瑪,你好歹也等我吐完了再動手吧!”夏九歌不爽地抱怨道,但眼裡卻不易察覺地掠過了一抹狡黠的光。
她是和狴犴勢不兩立沒錯,但爬天梯是個體力活,而且在這種血腥的氛圍中,簡直是分分鐘引起她孕吐的節奏。
所以,她毫不介意是狴犴把她背上去的,苦力不用白不用嘛。
更何況,如果她能動用靈力衝破禁制的話,說不定能在背後給這傢伙下個黑手,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不過這個計劃,得等進入了須彌山後再進行,她可不想爬到一半就動手,那樣結果只能是讓自己從天梯上掉下去。
夏九歌抿了抿脣,將僅能調動的一點靈力輸送到小腹處,護住了裡面仍在動來動去的小傢伙。
現在她不是一個人了,所以不能像從前那樣不顧一切地冒險。
想想這肚子裡的小傢伙也挺倒黴的,攤上了她這麼個麻煩一大堆的不靠譜孃親,註定要比別人家的孩子多受些折騰。
輕輕嘆了口氣,她勉強轉頭看了看後方。
沈鸞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天梯下面,雖然知道沈鸞其實早就死了,之前佔據她身軀的是沈素櫻的魂魄,但這一刻看到她血痕斑斑的屍身,夏九歌的心還是沉了一沉。
憑心而論,她從前是很欣賞沈鸞的。
雖然生在沈家這樣的高門大族,事事都要以家族利益和皇后堂姐的吩咐爲先,但沈鸞卻是個有自己底線的人,如果不是站在了敵對的陣營裡,夏九歌覺得她和沈鸞大約能做朋友。
只是,從某種意義上說,沈鸞其實還是被她連累而死的,如果沒有她的話,沈素櫻大概不會這樣喪心病狂,連自己的嫡親族妹都不放過。
至於沈素櫻,夏九歌對她是一點同情都沒有了。
死在須彌山的天梯下,完全是她自己作死的結果,而現在,夏九歌也不用擔心那個三生咒的問題了。
和薛遇一樣,沈素櫻的魂魄成了打開封印的祭品,從此灰飛煙滅,不會再有輪迴轉世的機會了。
收回目光時,夏九歌眼底已經寫滿了決絕。
不管怎樣,她一定要阻止狴犴瘋狂的計劃,只要能讓他成爲全天下最強的神,把整個世界都毀滅掉他都不在乎,說不定還會非常開心地在廢墟和灰燼稱王稱霸。
可想而知,如果這種野心家得到了至高無上的力量,這個世界將面臨着怎樣的浩劫。
想到這裡,夏九歌收斂了所有心神,集中精力去感應識海中的那顆明珠。
當初在忘川時,她以爲自己必死無疑時,傅子恪曾送給她的髮釵卻救了她一命,髮釵上綴着的那顆珠子,彷彿有起死回生的魔力,不僅救了她,甚至還救了她的孩子。
之後,在它的幫助下,她不僅平安地離開了忘川,甚至連實力也有了質的飛躍。
儘管在那之後,那顆明珠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功效似的,在識海中安靜地待着,沒再有過其他動靜,但是現在,她能指望的,似乎也只有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