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手中的火把照亮了空地上的四具屍體,當傅子恪等人趕來時,皇帝和皇后也已經到了,彼此的面色都很不好看。
蕭陌出於職業習慣,想要上前揭開草蓆檢查一下屍體,卻被侍衛攔住了。
一襲青衣的薛遇從陰影裡走出來,和顏悅色道:“蕭先生不要介意,因爲此案牽扯到靈武大會,所有參與其中的人可能都有嫌疑,所以,蕭先生暫時還是不要碰這些屍體的好。”
蕭陌的臉色頓時一沉:“你這麼說,是懷疑我是兇手了?”
被蕭陌這樣頂撞了,薛遇臉上仍然保持着溫潤的微笑:“先生不要動氣,薛某並沒有這個意思,薛某完全相信你沒有理由這麼做,更不會採取這麼拙劣的手段。”
沈素櫻卻突然接話:“那倒未必,說不定有人故意做的這麼拙劣,就是爲了避免懷疑。”
她的話含諷帶刺,讓蕭陌更不爽了:“皇后,你是什麼意思?我殺了他們對我有什麼好處,你以爲我在比武場上打不過他們啊!”
沈素櫻冷冷一笑:“可能是有人嚐到了不勞而獲的滋味,想再來一回輪空晉級呢。”
說着,她嘲諷的眼神已經鎖定了夏九歌,同時示意侍衛去揭開其中一具屍體的草蓆。
草蓆揭開,底下的那具屍體赫然便是高成風。
傅子恪眉心微攏,已經猜出這件事正是衝着他和夏九歌來的。
沈素櫻語聲陰冷:“夏九歌,你還不認罪嗎?”
夏九歌一臉大寫的懵逼,這話說來說去,怎麼就繞到她身上了?難道就因爲和她同組的人死了一個?
傅琰皺眉:“皇后,事情還沒查清楚,還是別先……”
他一句話沒說完,就看到沈素櫻嘴角的笑意陡然加深。
傅琰和沈素櫻相處多年,對她這種胸有成竹的表情再熟悉不過了,心裡頓時一沉。
“皇上不必急着爲他們辯護,臣妾這裡可是有人證的。”
說着,她已經拍拍手,示意侍衛將準備好的證人帶上來。
被帶上來的那人,赫然正是夏九歌不久前纔在醉春風見到的趙奇。
只不過,那時候她見到的趙奇雖然和舞姬打了一架,卻並沒有受傷,而現在的趙奇,衣服上卻多了不少血痕,連額頭都被劍氣所傷,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痕。
“啓稟皇上,皇后娘娘,草民今晚在醉春風遇襲時,曾經看到這位夏姑娘在二樓出現,我本來以爲這是個意外,誰知不久後又再次遭人襲擊,險些喪命,這才知道這事不簡單。”
趙奇看了一眼剩下幾具屍體,語聲沉痛:“草民來向皇上奏報此事時,才知道高兄今晚也遇害了,”他搖搖頭,“有人處心積慮想要我和高兄的命,背後一定有陰謀,請皇上皇后明察!”
沈素櫻接過話頭:“得知此事後,臣妾已經派人查封了附近街巷,抓住了那個在醉春風襲擊趙奇的舞姬,”她看了傅子恪一眼,眸底揚起濃濃的挑釁,“經臣妾親自訊問,那舞姬已經招認,指使她去襲擊趙奇的,正是夏九歌。”
現在的情勢,很明顯對夏九歌和傅子恪不利。
蕭陌心裡着急,索性過去揭開了其餘幾具屍體的草蓆。
待看清楚其他幾個死
人的身份後,便立刻反駁道:“皇后娘娘,恕我提醒一句,和您堂妹同組的兩個人可是全都死光了,要我說,這還有可能是你們做的呢。”
“是嗎?”沈素櫻毫無懼意,“那就請蕭先生拿出證據來吧,要不然,根據現有的證詞,夏姑娘的罪名,可是板上釘釘的。”
她這句話雖然是對蕭陌說的,但眼睛卻從始至終,一直盯着傅子恪。
“這……”蕭陌被她反駁的說不出話來。
沈素櫻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聲音也拔高了許多:“皇上,臣妾認爲,應當立即取消夏九歌參加靈武大會的資格,收監查問。”
“不行!”夏九歌霍然擡眸,正好對上沈素櫻滿是嘲諷的目光。
很明顯,沈素櫻知道參加靈武大會對她很重要,所以故意在這上面給她使絆子。
這個女人,真是太陰險了!
夏九歌握緊了拳頭,心口就像是塞了一塊大石頭似的,堵得很。
尼瑪,這女人是太瞭解傅子恪了吧,猜出他會找人試探趙奇的弱點,所以擺了這麼大的一個局,等着他們一頭栽進去。
她從前還真是小看沈素櫻了,以爲她只不過是個深宮怨婦,現在看來,簡直就是神經病啊,就爲了對付她,竟然一口氣殺了這麼多人。
而且,夏九歌覺得,沈素櫻應該還有後招。
要不然,明明殺一個高成風就能達到同樣效果,她爲什麼還要多殺那三個人呢?
傅琰眉頭緊鎖:“夏姑娘,如果你不能證明自己是無辜的話,那朕……也只能……”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傅子恪突然向前走了兩步,擋在了夏九歌前面。
“這些事,都是本王做的。”他沉聲道。
傅琰和蕭陌臉上露出了同樣的驚訝,沈素櫻卻是面色一沉,眼底涌起濃濃的陰鬱。
“皇叔,你是說……”傅琰艱難地開口,不敢相信自己剛纔聽到的話。
“要我解釋的更明白些嗎?”傅子恪嘴角露出譏諷的微笑,略微提高了聲音,“是本王派人在醉春風殺人滅口,只可惜這回本王看走了眼,不小心留下了活口,功虧一簣。”
“老傅,”蕭陌拉了拉他,“這可是殺人大罪,不是你做的,你不要亂認啊!”
傅子恪一個眼神遞過去,蕭陌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閉上了嘴。
自從傅子恪開口承認罪行之後,之前還滔滔不絕的沈素櫻就再也沒有動靜了,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像是個毫無生氣的木偶人。
傅琰看看她,又看看傅子恪,簡直是左右爲難,最後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薛遇。
“薛少卿,你看這……”
薛遇看了沈素櫻一眼,眼神裡頗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敢問攝政王,你到底爲何要做這種事呢?”他輕聲發問,目光中似有深意。
傅子恪微微一笑,用挑釁的目光對上薛遇:“薛少卿聰明絕頂,不至於連男人的這點心事都不明白吧?本王爲了心愛的女人不惜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僱兇殺人的這種小事,又有什麼做不得的?”
聽到這句話,夏九歌和沈素櫻齊齊擡頭,兩人的表情卻大不相同。
夏九歌用力地
咬住了嘴脣,才強迫自己沒有衝上去打他一頓。
靠,這種時候是表白的時候嗎?
他是不是瘋了,爲了洗脫她的罪名,竟然主動認罪!不知道大燕的律法到底是怎樣的,萬一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不就慘了?
那一瞬間,她幾乎想要脫口而出,寧可放棄參加靈武大會的資格,也不願讓他去頂這個罪。
但是,看到他的眼神,她不得不握緊雙拳,硬生生地忍下了這種衝動。
他已經說了做了,現在她再不忍住的話,他做的這一切都白費了。
現在,她只能反覆地告訴自己,他一定會有辦法解決麻煩的,一定會沒事的。
脣齒間已經嚐到了血腥味,夏九歌強忍着心裡想要殺人的衝動,僵硬地站在原地,與傅子恪遠遠對視。
沈素櫻當然也看到了他們的樣子,臉色一寸寸灰敗下去,眼睛裡的光亮都是絕望的。
對於傅子恪的回答,薛遇非常滿意。
他那個師妹,直到現在還在執迷不悟,看到傅子恪爲了夏九歌甘願頂罪,整個人就像是丟了魂一樣。
看來,他必須藉着傅子恪的手下一劑猛藥,才能徹底讓她清醒過來。
而傅子恪的答案,就是這劑猛藥!
現在,他那位師妹應該明白,這個男人永遠都不會再屬於她的了吧?
他輕咳了一聲,提醒着沈素櫻,該繼續完成她的任務了。
最後看了傅子恪一眼,沈素櫻的聲音平靜而死板,沒有任何語氣的起伏:“皇上,攝政王做出這樣的事,理應暫時羈押宮中留待後審,不適宜再負責靈武大會的事,此事既然已經水落石出,那今天便到此爲止吧。”
她看了薛遇一眼,又道:“至於靈武大會複選的事,也是刻不容緩,臣妾推薦薛少卿處理眼下的複雜局面,不知皇上以爲如何?”
傅琰被接二連三的事弄得頭疼,如今見沈素櫻都已經謀劃好了,傅子恪也不像是有什麼意見的樣子,於是便嘆息一聲:“好,就這樣辦吧,朕……累了。”
他頗爲歉疚地看了夏九歌一眼,垂頭喪氣地走了。
傅子恪和趙奇都被人帶下去了,連那幾具屍體也被薛遇指揮着侍衛擡走了,蕭陌強忍住滿心的惱火,對夏九歌道:“我們也先回去吧,等過了明天再想辦法,你明天還要參加比試呢。”
看着依舊站在原地的沈素櫻,夏九歌忽然就走了過去。
看到她,沈素櫻眼底的光亮漸漸甦醒,嘴角勾起了嘲諷的笑容。
“怎麼,覺得在本宮手裡輸的還不夠慘嗎?”
沈素櫻臉上有着勝利和絕望混合的神情,讓她的臉都變得扭曲了,在火光和陰影的交織下,顯得十分可怕,全無美麗可言。
夏九歌揚起下巴傲然一笑:“你以爲,這樣也能算是贏?在我看來,你輸的簡直不要太慘。”
“本宮會輸?簡直是笑話!”沈素櫻發出尖利的笑聲。
“你就算能贏得了天下,卻贏不到一個男人的心,這不是輸是什麼?”說着,夏九歌目光突然轉冷,漆黑眼瞳矇了肅然殺氣。
“沈素櫻,你給我聽好了,你以後再敢打我男人的主意,老孃就把你生吞活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