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讓我來問問太醫，姑娘的病還有幾日可以好全？”
方儒生從軒轅無淚那兒回來後，便有些抑鬱，一進到房裡，便將那做着事兒的學徒給打發了出去，一個人坐在躺椅上，雙眉緊皺，明顯心情極爲不順。
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方儒生眉頭再度一皺，卻依舊沒有睜開那閉着的眼，而是有些不耐煩的道:“姑娘的病能不能好，不是全在陛下身上嗎？”
陛下他如今還不明白這事兒嗎？他若是願意將那隻蠱取出來，何須要擔驚受怕。
“太醫，您這是什麼意思？”周子默藏在面具裡的臉色一寒，冷聲問道。
坐在躺椅上的人一驚，似乎，這個聲音，自個兒沒有聽到過？！
想到這，方儒生猛然睜開眼，入目的竟是一個帶着面具，且他根本就沒有看過的人。
而且，此人身上分明還帶着一股讓他有些膽寒的氣勢。
這個氣勢裡頭有軒轅無淚的那種高高在上的貴氣與另一種他都說不出來的氣勢。
“你是何人？是如何進入這兒的！”方儒生稍稍坐起了身子，雙手按在扶手上。
“太醫莫要驚慌，在下進來確實是用了點手段，但那也是爲了能夠讓咱們都平安無事。”周子默眉頭一挑，溫了溫聲音，趁勢將身上的氣勢也收斂不少。
看到躺椅上那人開始放鬆下來的神色，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勾了勾。
“哼！你若不自報家門，本官又豈能相信你的話？若是一派胡言，本官豈不還着了你的道？”雖是放鬆了神色，但方儒生也不是一個毛頭小子，自然還是得將事情問清楚。
周子默突的發出一聲嗤笑，搖了搖頭，“太醫，在下不說可還真是爲了您的好，不過，既然太醫強意要在下說，在下也就只能自報家門了。”
即是要身份，他便給他一個便是！轉身，周子默嘴角微微上揚，踱了幾步，清冷的聲音頓時在房裡響起。
“你是說，你是陛下的暗衛？”聽完後，方儒生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怎麼，太醫大人懷疑嗎？”周子默聲音一沉，猛然轉過身，目光陰鷙地盯着方儒生。
被這目光一掃，方儒生不由覺得一把已經出鞘了的臉貼着自個兒的脖子，然後嗖的一下閃過。
“不是，即是暗衛大人來此，想必方纔所問之事，也是探虛實的罷？”眸子閃了閃，那張老臉上的褶子也跟着動了動。
越是老，越成精，怪不得此人能夠如此受軒轅無淚的器重。
當下，兩人就如此靜靜地盯着對方，似乎想從其中看出些什麼。
然而，讓方儒生失望的是，他竟沒有從這雙眼裡看到一丁點兒畏懼，懷疑，當下心裡的猶豫也少了大半。
每個皇帝會有暗衛，只聽命於皇帝，要的便是絕對的衷心，對於這點，兩人皆是心知肚明。
故而，周子默纔敢將這個“身份”拿出來，再加之周子默的這身打扮，導致方儒生也沒有對這個有多大的懷疑。
半晌，周子默輕輕一笑，點了點頭，“太醫大人明察秋毫，在下確實是有所隱瞞。”
“暗衛大人有何想問的，不妨明說。”點了點頭，方儒生重新將身子靠了回去。
“此事，還真的不是關於那個姑娘的，是關於陛下的。還請太醫大人如實告知在下！”說到最後，周子默猛地又嚴肅了起來，讓方儒生剛剛放鬆下去的身子，再度直了起來。
“在下想知道，爲何陛下竟然會親自傷害龍體，去救那個姑娘！”眸子一閃，擲地有聲的話從面具下不着一絲感情的說出。
“你居然不知道？！”誰知，方儒生竟是直接喊出了聲。
“方太醫，怎麼了？”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伴隨着嘟嘟嘟的敲門聲。
兩人同時一怔，方儒生更有些意外的掃了周子默一眼，原以爲他是打暈了外頭的人進來的，看來，還是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無事，方纔本官想到了一個新方子，激動了些。”方儒生隨口應了一句，說起假話來，竟也是臉不紅，心不喘。
“哦，那小的退下了，方太醫有事便可吩咐小的，小的就在門口候着。”
“無事兒，去忙罷，有事本官自會喊你。”看了眼周子默，咳嗽一聲道。
“是……”直到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周子默纔再度開口，卻也把聲音壓低了一點。
“哼！太醫大人以爲是暗衛就什麼事都能知道嗎？此事，若非在下陰差陽錯之際碰到了，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知道陛下竟是如此傷害自個兒的龍體！”越說聲音越大，到了最後，竟是有了一絲憤怒。
坐在躺椅上的人一驚，這纔想到，那個人是帝王，暗衛自然也不能過多的干涉那人的事，看來這事，陛下還真是瞞了不少人啊……
“暗衛大人無需激動，陛下無甚大礙的。”想了想，方儒生垂下眼瞼，慢悠悠道。
陛下竟是沒有把紫金蠱餵食給暗衛？
其實，連方儒生都不知道的就是，黃金蠱雖是強悍，但萬物相生相剋，黃金蠱也有它的缺陷所在。
而這缺陷，就是紫金蠱的繁殖力。
一隻紫金蠱一生只能孕育三個紫金子蠱。
第一個，自然是給了方儒生。
第二個，軒轅無淚將繭放在了換意的茶裡。
最後一隻，則是要等軒轅無淚過世之日，在他體內爬出。
也就是，最後一隻，便是下一隻紫金蠱，那蠱蟲，也將是留給下一位繼位者。
所以，軒轅無淚根本就沒有多餘的蠱衝去控制他人……
周子默眸子閃了閃，這太醫還真的以爲他是來關心那個妖孽皇帝了嗎？當真是可笑，若有機會，他恨不得殺了他！
“太醫，那陛下的身子沒有什麼大礙嗎？”沉吟了片刻，周子默再度問道。
“陛下能有什麼事？有事的，又怎麼會是陛下？”說到這兒，方儒生嘴角不由扯出一絲苦笑，作爲有紫金蠱的帝王，又怎麼會有危險，有危險的，也只有他們這些體內有子蠱的人啊……
“太醫不妨明說，也好讓在下放個心，否則，下次再看到陛下做那樣的事，在下不知是否還能忍得住，屆時，陛下怪罪，在下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陛下的怒火，怕是會……”話不用多說，留下的一半，該懂的人自然會懂。
方儒生看着那雙露在銀色面具外頭的眸子，心裡不由閃過一絲怒氣，他要說的什麼，他自然清楚，想不到，今日被這暗衛擺了一道就罷了，還好生生的被威脅了？！
周子默沒有說完的話，方儒生心裡自然有數，然而，有數又能如何，屆時，吃苦頭的還不是他們這些爲人臣子。
“不知暗衛大人可曾聽過紫金蠱？”捏了捏拳頭，方儒生冷冷道。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套話，饒是他懂得這個人的心思，他也不由有些生氣。
然而，他哪裡知道對上換意的事，周子默那種小心翼翼得不能再小心翼翼的情緒。
“紫金蠱？”周子默一愣，繼而冷聲的點了點頭，“打擾多時，還請太醫包涵，至於今日之事……”
“今日有什麼事？”哼的一聲打斷了周子默的話，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那在下告辭，陛下能夠得到方太醫這般人，真是幸中之幸。”最後一句話，周子默說得頗有些意味深長，但還沉浸在自個兒情緒裡頭的方儒生卻沒有聽出來。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方儒生不由猛地轉過頭來，方纔他就在奇怪這人是如何進來的，現下……
眸子一掃，方儒生的瞳孔不由陡然瞪大，只是不到兩息的時間，哪裡還看得到方纔那個人的影子？
在房裡四下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圈，最後的目光只能落到那微微還在晃動着窗葉的窗子上頭。
竟是這樣來的，饒是方儒生年紀一大把，還是在心裡唏噓了一把，當真是“後生可畏”啊……
是夜，軒轅無淚給彤微蓋好被子，看了看已然熟睡的小女人，嘴角揚起一絲絕美的微笑。
不久後，她就能夠真正的屬於他了！
掖了掖被角，軒轅無淚輕輕地在彤微額頭上一吻，轉身離開。
御書房的摺子還等着他啊，可不是一時半會能夠睡得着的。
若真的如同這個小女人一般，倒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陛下。”竹妍看到軒轅無淚出來，福了福身子喚道。
“嗯，給朕好生照顧她，可別讓她踹了被子。”輕輕地應了聲，軒轅無淚回頭看了眼，仔細的囑咐道。
“是。”曉得陛下牽掛什麼，竹妍也不多說，在軒轅無淚前腳剛出乾清宮門，後腳就進了裡殿。
“林大海，去御書房。”看了眼在外頭候着的人，軒轅無淚揉了揉眉心道。
“是，陛下。陛下，還有一個消息，御書房遣人來說，邱大人求見。”林大海喊了句“備攆”後，垂着頭道。
“什麼，邱愛卿求見？”有些憊賴的眸子頓時一閃，方纔還想着成親後的事兒，即是邱綿澤回來了，那他去南國的事兒，也算是有着落了罷……
如此想着，軒轅無淚哪裡還等得及龍攆，一撩下袍，三步作兩步，轉身就往御書房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