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意外這樣的回答,洛太后上前兩步,仍然十分隨意:“從你自請前來守衛龍騰閣,到今日已經有十幾年了,真難爲你能耐得住如此寂寞,哀家也十分佩服。”
蘇菱依然靜靜地垂首而立:“奴婢不敢,多謝太后誇獎。”
死丫頭,你當哀家真的是在誇獎你嗎?暗中一聲冷笑,洛太后早已有些不耐煩,她今日前來可不是爲了跟這個號稱耐得住寂寞的女人嘮家常的!情知這樣不痛不癢地打擦邊球永遠別想觸及問題的實質,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眼中掠過一抹陰沉,故意嘆了口氣:“其實說起來,哀家還真是替你感到不值呢!當年錦妃之事是你的功勞,皇上論功行賞,賜給你那麼多金銀珠寶,還親自爲你賜婚,你卻通通拒絕,自請前來守衛龍騰閣,一晃就是這麼多年,大好青春都白白浪費在了此處,何苦呢?怎麼,是覺得良心不安,想用這種自我懲罰的方式向錦妃贖罪嗎?”
說這番話的時候,她緊緊盯着蘇菱,儘管蘇菱並未擡頭,看不到臉上的表情,她卻依然期盼着能從她的身體語言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好證實或推翻之前的推斷。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從頭至尾蘇菱都表現得十分平靜,渾身上下連一片衣角都不曾因爲這番話出現絲毫波動,語氣更是平靜得很:“太后英明,無論娘娘曾經做過什麼,奴婢身爲下人,出賣主子自是不該。本來奴婢早就該追隨娘娘而去,向她贖罪了,是皇上仁慈,留下奴婢一條命,奴婢感恩都來不及,哪裡還有資格要什麼賞賜?能夠爲皇上盡一絲綿薄之力,來此守衛龍騰閣,奴婢心願已足,不再奢望其他。”
洛太后的目光不停地閃爍着,透着越來越濃烈的陰狠和冷酷:“想不到你這奴才倒是忠心得很,只可惜錦妃那個賤人不守婦道,做出那種見不得人之事,這才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也是她罪有應得,你將她做下的醜事揭發出來,自然是大功一件,拿些賞賜是應該的,你說是不是?”
正因爲她始終低着頭,洛太后沒有看到她眼中瞬間劃過的那刻骨銘心的恨意!儘管盡力拿出了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蘇菱的語氣卻依然本能地泛起了一絲冷意:“太后,死者爲大,不管娘娘生前做過什麼,她都已經不在人世了,何況奴婢身爲下人,本來就沒有資格評價主子什麼,請太后恕罪。”
“死了又怎麼樣?死了她做過的那些醜事就能一筆勾銷了嗎?”洛太后越發陰沉地冷笑着,用詞也更加尖銳刻薄,“她不守婦道,令皇室蒙羞,本來就死有餘辜,該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蘇菱攏在袖中的雙手猛然握緊,卻把頭垂得更低,一語不發。洛太后目光如刀,語聲也更加陰沉:“怎麼不說話了?難道哀家說的不對嗎?”
蘇菱暗中咬了咬牙,再開口時語氣居然已經恢復了平靜:“太后面前,奴婢不敢妄言。”
洛太后越發惱怒,又是一聲冷笑:“哀家恕你無罪,只管說。”
蘇菱沉默片刻,依然搖頭:“娘娘在世之時對奴婢不薄,可是奴婢卻對她做出了那樣的事,問心有愧,實不敢再議論什麼,請太后恕罪。”
費了半天脣舌,她卻翻來覆去就是這樣兩句話,洛太后自是惱怒不堪,但也知道若是繼續追問下去必定會引起她的疑心,只得暗中咬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好吧,哀家不勉強你就是。不過,錦妃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碰到你這樣的奴才,她太不懂得珍惜了!”
蘇菱不再言語,她便袍袖一揮轉身而去:“忙着吧,哀家自己會去找需要的東西。”
蘇菱屈膝行禮,說了聲恭送太后,等她走遠之後才站直身體,眼中除了刻骨銘心的恨意,還有一絲明顯的疑惑不安:好好的太后爲何突然問起這些事?莫非發生了什麼變故?還是她聽到了什麼風聲?難道她今天前來就是爲了試探我的虛實?這麼說她已經開始懷疑我了?爲什麼?娘娘,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啊……
“哼!這個該死的奴才!”離開龍騰閣,洛太后立刻低低地咒罵了一句。
心腹楊劍雄跟在身後,同樣壓低聲音問道:“太后,怎麼樣?她可曾露出什麼破綻?”
“沒有。”太后陰惻惻地搖了搖頭,“方纔哀家故意用比較重的話責罵錦妃,好藉此刺激於她,看她有什麼反應,而她的反應一直很平靜,現在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問題。”
楊劍雄目光一閃:“這麼說是我們猜錯了?問題並不是出在她的身上?”
洛太后沉默片刻,又是一聲冷笑:“這可難說。蘇菱如果真的有問題,當然會對任何人都加以防備。她方纔沒有露出任何破綻,雖然有可能是本身的確沒有問題,但也有可能是她早就在提防着這一幕,這才應對自如。”
楊劍雄皺了皺眉:“若是如此,咱們就不得不防了。太后,不如屬下……”
他突然住口,向四周瞄了瞄,接着擡手輕輕做了個殺無赦的手勢。洛太后眼中同樣閃過一抹殺意:“不錯,的確應該永絕後患!這種事本來就是寧錯殺不放過,如果她真的與醉兒有所勾結,到時候也可以讓他少個人證!”
楊劍雄立刻點頭:“是,屬下遵命!”
然而洛太后接着卻突然皺了皺眉,跟着揮了揮手:“不必着急,此事必須從長計議。蘇菱整日呆在龍騰閣,你又沒有資格入內,就憑醉兒設置的那些機關,一旦硬闖,只會有去無回。”
楊劍雄一呆:“這……這可怎麼辦?”
洛太后沉吟片刻,突然挑脣勾出一抹陰險而狡詐的冷笑:這點小事,還想難倒哀家嗎?
一路低聲密議,二人越走越遠,完全沒有看到暗處有一雙眼睛一直緊緊地盯着他們。
“太后去找了蘇菱。”安陵
王府內,君清夜正神情凝重地向東陵辰醉稟報。
東陵辰醉鳳眸微眯,神情倒十分平靜:“終於沉不住氣了嗎?他們說些什麼?”
君清夜略一遲疑,這纔將兩人的對話簡要講述一遍,至於洛太后辱罵錦妃那些言辭,他則小心地避了過去,只說太后用詞十分不客氣,目的應該是想刺激蘇菱,看她有什麼反應。
還好東陵辰醉並沒有追問的意思,只是微微一聲冷笑:“很好,上次我故意讓她看到丫頭那張臉,她已經坐不住了,這次居然又懷疑到了蘇菱頭上。不過沒關係,她做的越多,我們就越有機會查明真相。”
君清夜點頭:“主子,您放心,我們的人會好好保護蘇菱,絕不會讓她落入太后手中的。”
“我正要跟你說這個。”東陵辰醉點了點頭,“我有預感,當年之事蘇菱就算不曾參與,至少也應該知道一些真相,好好看着她,這個人將來必定有大用處。”
君清夜點了點頭,接着卻有些不解:“主子,您既然懷疑她,爲什麼不把她帶回來問個清楚?憑您的本事,想要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東陵辰醉沉吟着搖了搖頭:“我也曾這樣想過,但有證據顯示,她應該並不知道全部的真相,一旦打草驚蛇,想要再查明真相就難上加難了,若是如此,我寧願等待更好的時機。”
君清夜瞭然:“也是,都等了這麼多年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何況太后既然已經坐不住,說不定我們的機會真的已經到了面前。”
正說着,柳香緹邁步而入,將一封書信遞了過來:“主子,是慕容公子他們寫來的密信,請過目。”
東陵辰醉伸手接過,展開看了一遍,轉手遞給了一旁的君清夜:“還真叫丫頭說中了,這件事的確另有內情。”
慕容夜雲在信中說,接到他的提示之後,他便秘密將此事重新調查了一遍,果然發現慕容端正等人之所以突然發動那場政變,除了想要成爲慕容世家的家主之外,的確是因爲受人指使,他們的身後還有一隻黑手在操縱着這一切。但是很可惜,他一直查不出這隻黑手究竟來自何方。
“沙姑娘好厲害。”君清夜由衷地讚歎一句,“但這個幕後黑手究竟是誰呢?難道從慕容端正等人口中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嗎?”
東陵辰醉用下巴點了點那封信:“夜雲不是說了嗎?他正在想辦法從慕容端正等人身上打開缺口,只消假以時日,應該會有結果。他的辦事能力我還算比較放心,何況還有飛揚和寧玉在他身邊。”
君清夜展顏一笑:“那就祝他好運吧。”
正說着,便見侍衛跑步而入,抱拳見禮:“啓稟王爺,紫蟾宮三少宮主求見。”
又來了?這段時間一直很消停,還以爲她終於死心了呢!東陵辰醉撓撓眉心,說了聲有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