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依雪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陸勵陽帶回家的。
她木然的站在門口的玄關處,陸勵陽彎下腰,遞了雙拖鞋給她。
多多從樓上跑下來,看到陸勵陽和顧依雪回來,像只歡快的小鳥一樣,笑着撲了過去。直接抱住了顧依雪的大腿。
多多仰着小臉,對依雪說:“姐姐,你講童話故事給我聽好不好?新來的月嫂講的一點也不好。”
顧依雪低垂着眼簾,當她看到多多那張和陸勵陽相似的小臉時,突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她伸手把孩子從身上推開,“你別煩我了行不行!”
多多根本沒想到顧依雪會推開他,毫無準備,腳下一滑,身體失衡的向後倒去。好在月嫂一直跟在後面,手疾眼快的上前服了一把。
孩子雖然沒摔着,但也嚇得不輕,窩在月嫂的懷裡,眼淚汪汪的看着顧依雪和陸勵陽。
陸勵陽皺着眉,吩咐月嫂把孩子抱走。
這次新來的月嫂倒是很機靈,她抱起孩子,一邊輕聲哄着,一邊快步的向樓上兒童房走去。
“你有脾氣別衝着孩子發。”陸勵陽沉聲說道。
顧依雪緊抿着脣不說話。剛剛的確是她一時失控,她不佔理。
多多不過是一個三歲的孩子,孩子又有什麼錯呢。
顧依雪一直沉默,彼此間陷入了僵持。
而這僵持只是短暫的。
陸勵陽輕嘆一聲後,邁開長腿走到她面前,耐着性子,放柔了聲音問道,“依依,你到底怎麼了?”
顧依雪今天實在是太反常了,即便是他把她丟在了民政局裡,她也不該有這樣的反應。
陸勵陽直覺,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顧依雪仰着下巴,冷冷的看着他,脣角勾起一抹諷刺至極的嘲笑,“怎麼了?陸勵陽,你這話不應該問我,你該去問左伊……或者,問問你自己。”
顧依雪說完,用盡全力的甩開他的手,快步向樓上臥室跑去。然後,砰地一聲,緊閉房門。
陸勵陽的確需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第二天,他知道左伊清醒了之後,親自去了一趟醫院。
左伊坐在病牀上,看起來似乎憔悴了許多。左母一直在照顧她。
“勵陽啊,你的這位前妻是不是太過分了一些,左伊已經這樣了,她居然還跑過來欺負一個絕症病人,她也真下得去手,你看看,我們左伊的臉到現在還腫着呢。你知道昨天多危險嗎,醫生說,如果不是搶救的及時,左伊可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幸虧我有先見之明,擔心顧依雪打上門來會對左伊不利,打電話把你叫了過來,否則,我們左伊還不被她欺負死了。
勵陽,昨天的事,你可要給我們左伊一個交代。”
左母見到陸勵陽,就喋喋不休起來。說的那叫一個委屈。左伊也適時的配合着,表現出柔弱。
而陸勵陽臉上的神情一直淡淡,他甚至正眼都沒看左母一眼,而是淡聲對左伊說:“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左母浪費了一堆的口舌,卻自討個沒趣,訕訕的走出了病房。
病房內,只剩下陸勵陽與左伊兩人。
“勵陽。”左伊柔柔弱弱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然而,不等她繼續說什麼,就被陸勵陽清冷的聲音打斷。
“昨天,你和依雪都說過什麼?”他直截了當的詢問道,連和她繞彎子的心思都沒有。
左伊眼中的神采一點點的完全黯淡下去,甚至有片刻的失神。
就在不久之前,她還在和母親說:顧依雪居然對勵陽動手,他們之間估計是沒戲了。勵陽現在的心情肯定不好,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過來看我。如果他來了,就說明他其實還是在乎我的。
左伊甚至沒有讓左母用冰幫她冷敷,她就是要留着臉上的傷,讓陸勵陽心疼,也讓他知道顧依雪有多野蠻。
可現在,他雖然站在她的面前,卻不是來安慰她捱了打,而是質問她和顧依雪說了什麼。
左伊氣的手臂都在發抖,卻不得不強作鎮定,回道:“我一個將死之人,還能對她說什麼。她過來質問我,那天你來找我做什麼,我說了是爲了多多的事,可她不信。顧依雪大概是誤會我們舊情復燃吧。”
陸勵陽聽完,蹙眉看着她,似乎並不太相信她的話。
左伊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但這個理由卻不免有些牽強。陸勵陽不認爲他見了左伊一面,就會讓依雪如此的失控。
“真的?”他挑眉問道。
“我還有什麼欺騙你的必要。不是有句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左伊自嘲的笑道。
陸勵陽深凝了她一眼,並沒有在她的臉上找到任何破綻,也只能作罷。
“我希望你說的是實話,否則,你應該知道後果。”
……
從早晨開始,天就陰沉沉的,飄起細碎的雪花。
顧依雪一個人開車到了城郊,高跟鞋踏過青灰色的石板路,她最終走到了一座墓碑前。
青色的墓碑,上面寫着墓主人的名字,以及生於何時,逝於何年何月。墓碑的照片上,女人笑靨如花,似乎永遠的定格在了那一刻。
顧依雪在墓碑前緩緩的蹲下來,手中捧着的百合花放在地面上,落雪無聲,很快的落在她的發間與肩膀。
顧依雪似乎並不在意,她伸出手,輕輕的拂去墓碑上落下的積雪,指尖一點點的摩擦着墓碑,最終落在照片上,輕輕的撫摸着照片上女人的臉。
“媽,依依來看你了。”她說道,微微顫抖的聲音夾雜着一絲哽咽。
顧依雪的眼眶不受控制的發熱,眼瞼無法承受淚珠的重量,任由着淚水不停的滑落。
曾經,母親的懷抱是她避風的港灣。後來,母親去世了,她嫁給了陸勵陽,那個男人伸開手臂,爲她遮風擋雨。
她曾經以爲,他會像母親一樣成爲她的避風港。可現在,顧依雪突然後知後覺,她人生中太多的風雨,都是來自於這個男人。
“媽媽,我真的很想,很想你。對不起,我沒有遵守承諾,我答應過你,一定會努力的讓自己幸福,可是,我沒有做到。”
顧依雪的身體靠着墓碑,壓抑的哭泣落淚。
“媽,我的心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