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四相國的喜氣洋洋,鄰邊的風國就平靜了許多。兩國之間的關係,也因流傳出來的帝王婚約撤銷,而陷入尷尬境地,許多四相國的商人之前進入陲陽城,是不需要入城令牌的,如今卻盤查的頗爲嚴苛。江楓一路飛過,將這種漸冷的關係看在眼中,雖頗爲惱火,卻也一籌莫展。
靈淵大陸第一湖,境湖之北一千里處,便是風國的帝都。早已將繼承人帝位之人選好的江舞雲,因不久之前的波折,一直沒有退位。
這日,她孤零零地站立在皇宮頂閣的紫金雕窗前,靜靜地向北望去。如今的她,已心如古井,也沒有一絲波瀾。可是,她稍有失神的時候,總會向北望去,驚醒時又不禁暗自惱怒。雖然是她主動撤銷婚約,可誰都知道,她纔是被拋棄的人。
皇城之外,不知是誰閒暇吹響了悠揚的笛聲,斷斷續續,哀轉流長。聽得她心頭一酸,淚滴不禁滑落。如今的她,雖然還保留着昔日那驚豔天下的容顏,還頂着靈淵第一女帝,天下第一美女的稱號,卻最終沒能在最心愛的人面前綻放與凋零。
突然,時空稍縱即逝地停滯一瞬間,她猛然一驚。先是謹慎地散開靈力,探查周圍一番,然後悵然一笑,自語道:“靈魂都覺醒了,卻還會出現幻覺。”
“看來,你還是放不下他。既然如此,當初就不要放手。”一道平靜的聲音,倏地出現在她身後。
她身上靈力陡然爆發,炙熱的火靈隨即輻射開,轉身怒喝道:“誰!?”
然而,當她看清悄然出現在身後的人的樣貌時,先一怔,然後便不顧一切地撲到他的懷中,猶如受盡委屈的小姑娘一樣,再也沒有顧及,失聲痛哭起來。
江楓憐愛地撫着她黑色長髮,如果人間還有值得他牽掛的人,便只有他這七妹了。其實,黑山玉火之靈的前任主人,被他斬殺之後,火靈源便被饕餮吞噬了。後來,得知江家有難,他連夜趕回,卻驚奇地發現,有一個妹妹降臨人間。他便動用饕餮之威,在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的情況下,將黑山玉火源靈轉移到她的身上,纔有了後來的風帝攜火靈降世的傳說。自從看見她那天下最美麗最單純的幼小笑臉時,他便有了最牽掛的人,心中曾暗自發誓,一定要讓這個小嬰兒,成爲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良久,江舞雲鬆開手臂,擦去臉上的淚水,勉強地笑道:“三哥,你終於回來了。”
看着她楚楚可憐的樣子,江楓一如她小時候一樣,輕輕捏了她的臉頰一下,道:“如果真放不下,就把他搶回來吧。”
“他,他都是已經……”江舞雲說着便又委屈地低泣起來。
江楓無聲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安慰。
“他與白水國的公主,都已經有孩子了,我還怎麼搶?”稍稍恢復平靜的她開口說道。
“我真是搞不明白。”江楓狐疑地說道:“他這麼一個專情的人,怎麼會?你還是把一切都我講講吧。”
“不想說。”江舞雲搖了搖頭,坐到身邊的鑲玉桌邊。
“還是說說吧。”江楓也跟着坐到桌邊,開口說道:“這其中可能有點貓膩。”
江舞雲猶豫良久,方纔開口說道:“你離開之後,他依然被囚禁在紫火妖祖的冥獄之中,後來……”
她用了幾個時辰,直到夕陽西斜,方纔將所聽說的與所見的一切,都給江楓講述了一遍。
末了,她癡癡地扭頭望着外面被餘輝染紅的雲霞,又一次陷入空白的發呆之中。
“呵呵。”江楓談談一笑,拿起桌子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飲盡後說道:“白水國的皇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吶!”
江舞雲猛然轉過臉,震驚地看着他,等他繼續開口。
“我有點想不通,你們那麼多聰明人,怎麼會被她玩得團團轉?”江楓放下酒杯說道:“特別是那個甘霖,別人看不出來,他竟然會視而不見?”
“三哥,你到底想說什麼?”江舞雲焦急地問道。
“其實,所有的事,不過是白水國皇后一手策劃的。從你說的綁架拓拔戩,到他們被刺脊魂龍攻擊,雙雙失憶,到後面的生育後代,可能連你聽聞的,捕捉十二頭訂婚蠻獸,都不是爲了防止橙風妖祖。”江楓眼中掠過一道深邃的光芒,道:“而是爲了防止原野那個臭小子。一手抓牢,一手預防。她真是個精明又可怕的女人。”
“你說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江舞雲的身體,因心內奔騰起的情感過於激烈,而不由地顫抖起來。
“不錯。”江楓點頭說道:“那個甘霖,本來我還挺欣賞他。竟然因白水國公主曾對他有恩,而不道破其中的陰謀,偏向白水小仙,令你蒙受最慘痛的結果。”
“爲什麼會這樣?白水國皇后不是一直對原野謹慎提防,爲何會處心積慮將自己的寶貝女兒送給他?”江舞雲努力抑制着身體顫抖,聲音卻不由自主地變得沙啞。
“因爲黑雪神帝的第一句話。”江楓簡單地說道。
“什麼話?!”
江楓嘆息一聲,道:“看來,除了白水靜蓮,你們所有人都不知道。”
數日後,原野連續拜訪大禹幾次,都被哄了出去。至於風國聖地掌門人,與江舞雲,更是對他閉門不見。眼看見聘禮已經準備好,迎接小仙入住四相帝國的日子臨近,這幾位曾對他有恩的人,都選擇不作他的見證人。他雖然失落,卻也無可奈何,定下的日子,是不會再更改了。
三日後將小仙迎接到帝國皇都,一個月後何川與杜鵑在小聯合聖地成婚,其後五日,便是他們的大婚。再過三日,則當着天下萬國帝王的面,宣佈四相國成立,舉行開國大禮。一切都在熱火朝天地籌備着。除了風國幾位大人物不接喜帖,人間凡是有點名頭的人物或地域掌管者,都收到了宴請貼子,並精心準備着大禮。
轉眼三日過去。
江舞雲靜靜地站立在窗前,望着陽光普照的皇城,無端發呆。自從她聽了江楓的一番話,便數日沒有睡眠,神情頗爲憔悴。
“他們的迎親隊伍,已經出發了。你還不去麼?”坐在她身後桌邊的江楓,悠然給自己倒了杯酒,端起酒杯說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一旦白水小仙入住四相國皇宮,就算知道是白水靜蓮的陰謀,原野也不會開口將她攆回去了。”
“是他先拋棄了我。”江舞雲倔強地說道:“爲何要我放下尊嚴,把他搶回來?”
“呵呵,你向我倔強沒有用,我可以凡事都依着你。”江楓說道:“先不說他一直矇在鼓裡。如果你還深愛着他,尊嚴這種東西,你肯定是要放下的。不然,將來所有後果,你都要咬着牙承擔。而且,再也沒有理由歸罪別人了。”
江舞雲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到江楓身前,拿過他手中酒杯,一飲而盡,道:“好!”
“這纔對嘛!”江楓笑道。
就在這時,房門打開了。擁有傾國傾城之貌的婆蛇,威嚴地領着被她強行帶來的守鶴的師父:穿着粗布短褂、扎着束辮子的十七鶴祖,和長着一臉粗獷鬍鬚的大禹,還有一排端着精緻梳妝用品的侍女,走了進來。
“婆婆,師父?!”江舞雲吃驚地說道:“你們一直在門口。”
“哈哈,我們都在等你一句話呢!”大禹抱着懷中像綠貓一樣的輪迴獸,笑道:“乖徒兒,你師弟雖然渾了點,但還是個不錯的傢伙。這麼好的夫婿,怎麼能讓給她人?快點梳妝打扮,大大方方地把人給師父奪回來……”
落月大陸上空,天下無數靈武者,遠遠圍攏在龍城周圍,嘖嘖稱歎地看着龍城之上的超級強大陣勢。
爲首的是白水國皇后白水靜蓮,與被她強行拉來的靛金國帝王,一位年邁卻極其威武的賢靈老者。隨後,站立的四名神秘的人物,包括重傷未愈的孫威父親,其餘三人也都是強大的賢武。再往後的一排有十餘人,也都是聖靈巔峰,或初級賢靈武者。擁有萬年壽命的開國忠臣——白龍,和拿着菸袋的兇老頭,都只能排在這第三排。而後是一些地位崇高的皇族子弟。他們身後,是上千名捧着嫁妝的美麗的靈武待女,中間,九條強大的真龍,拉着一座雕花樓宇,打扮得令天下美人失盡顏色的小仙,幸福在坐在其中。晨曦、伏蝶、飛燕,三名原野的摯友,也早早地跑過來,坐在樓轎中陪着小仙。可愛的原羽從樓轎窗戶中伸出小腦袋,好奇地望着外面的情況。
上百名擁有至靈實力的半龍人,擡着那座金光燦燦的小金山,位於隊伍最後,肅穆地站立着。
“太強大了!”龍城外面,人頭攢動的圍觀人羣中,一名真靈武者感嘆道:“難怪古靈域不懼怕,曾經的賢靈村和那兩大巨妖,以他們這股勢力,天底下誰敢忤逆?”
“唯一可以與他們匹敵的王者,也成了他們的女婿。”另一人附和道:“人間徹底成爲他們兩家的了。”
“那也比之前的統治者強,至少妖刀王還是一位剛正不阿的帝王……”
就在這時,天空中隱隱震動出巨腳踩踏的悶雷之聲,靜候已久的人們,紛紛扭頭向西望去,終於看見了四相國的迎親隊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