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想不明白,樓尚和第五夏,是怎麼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的。
她更想不明白,向來說一不二,雖清冷亦磊落的第五夏,爲什麼偏偏要在這件事情上騙他。
“對不起,是我用了不恰當的稱謂,我下次就只稱呼夏夏。或者……第五夏小姐。”樓尚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卻沒有意識到文藝生氣的真正原因。
在還沒有人知道他和第五夏真是關係的前提之下,使用這麼親密的稱呼,確實不像一個“清修”多年的釀酒人,會說的話。
“如果對不起有用,我是不是可以把你大卸八塊,再對着你的每一塊屍體說聲對不起?”
文藝餘氣未消,樓尚的道歉,無疑是撞在了槍口上。
無差別,見誰懟誰,就算是自己喜歡的男生,也一樣不會放過。
血腥暴力的場面描述,讓現場的尷尬程度直接飆升。
“過兩天。”第五夏的三字訣,只有文藝可以理解的那一種。
“過兩天?現在都解釋不清楚的事情,過兩天就能解釋了?”撒嬌妖姬的大哥之心,可不是用來受委屈的。
“藝藝,不可以這樣發脾氣,你去房間休息一下,這邊交給哥哥處理,好不好?”文學出聲,遏制事態的進一步“惡化”。
文藝的脾氣一上來,他這個做哥哥的,當然是什麼都可以讓着她。
可現在又不僅僅只有文學一個人在現場。
文藝見誰懟誰的架勢,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文藝非常聽話地走了。
不是真的聽話,而是迫於無奈的那一種。
文·大哥·藝的內心深處,是根本就不想給任何人名字的。
奈何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生氣,講究的是一個氣勢,如果氣還沒有生完,眼淚不打一聲招呼就直接決堤。
再待下去,肯定明顯到連墨鏡都無法阻擋的程度。
那也真是有夠丟人的。
樓尚張了張嘴想再解釋一下,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什麼話,是能夠用來解釋的。
有意也好,無意也罷,他確確實實做了希望通過稱謂,拉近自己的第五夏之間距離的事情
已然發生的事情,再多的辯解都毫無意義。
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的樓尚,自認處理問題的能力,和文學還有很大的差距。
既然國民紳士說他要處理,想來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樓尚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後,就乾脆選擇慢慢走回自己的客房。
作爲現場唯一的傷員,理應回去休息。
樓尚當然不希望讓任何人不高興,但這這裡面也分請疏遠近。
比起文藝對“我們夏夏”這四個字的介意,樓尚更擔心樓夏會不會有同等程度的介意。
喜歡吃炸香蕉花生醬三明治,是樓尚找到的,第一個,可以把現在的第五夏和小時候的樓夏聯繫在一起的共同點。
因爲太高興,以至於忘乎所以到使用過度親暱的稱謂。
樓尚特別不希望因此招惹來第五夏的反感。
本就尷尬的場面,因爲只剩下了文學和第五夏,變得更加尷尬。
“藝藝她就是小孩子脾氣。聽風就是雨的。夏夏和樓尚大師,肯定沒關係的,是吧?”文藝不好意思或者說是不敢問的問題,文學直接開口就問了。
第五夏擡頭看向文學。
意外有之。
審視有之。
文學要幫文藝要一個確定的答案是沒有錯,但這麼直接的一個問題,實在是算不得有多麼的紳士。
第五夏意外的不是這個問題的紳士與否,而是忽然變得比之前見面的任何時候,都要更加真誠。
相比於無時無刻的微笑和紳士,此時的文學纔是第五夏更願意相處的模樣。
第五夏不想對一個真誠的人撒謊,片刻的猶豫過後,回答文學:“有關係。”
這是第五夏現在能給的答案的極限。
文學原本是認定了第五夏會給他否定的答案的。
並不是說他有多麼地相信第五夏的人品,畢竟接觸的時間並不算很多。
但文學對不食人間煙火的樓尚大師,還是有足夠的認知的。
樓尚不是一個容易動感情的人。
第五夏看起來,也不是像屬於,對“被甩哥”蓄謀已久並且虎視眈眈的求甩聯盟成員。
不論是樓尚大師還是第五夏,都不是擁有炙熱的情感的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轟轟烈類的人。
不可能像文藝那樣,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
第五夏的答案,給文學原本堅定的信念,帶來了很大的打擊。
出乎意料,無以言表。
文學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直接地問出這樣地問題,可他就是問了。
文學的神色有些黯然:“我一直以爲,你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說出口的這句話,有點像是喃喃自語。
第五夏不解:“不一樣?”
或許是因爲不熟悉。
或許是因爲中文能力還比較有限。
第五夏完全沒聽出來文學的話外之音。
文學又愣了一下,他剛剛明明是在自己心裡面對第五夏感到失望,怎麼就直接說出口了。
腹誹是一回事,直接說出口,就變成了另外一回事。
這樣一來,就沒有辦法保持微笑,裝作沒有聽到第五夏答案的樣子。
永遠微笑的國民紳士,雖有猶豫,卻再一次真實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從小到大,有太多的人接近文藝,都是爲了認識她身邊的人。我一直都以爲,你和那些女生是不一樣的,卻原來,只是藏得比較好而已。”
納尼~媽咪~呼哩~Excuseme!
如果不是早就丟失了表情包的功能,第五夏的表情肯定早早地變成了ヾ(≧O≦)〃~。
什麼叫接近文藝的女生,只是爲了認識文藝身邊的人?
什麼叫只是藏得比較好而已?
這都什麼和什麼?
第五夏會的事情有很多,唯獨不知道什麼叫藏。
她一向活得肆意,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做好人,更從來都不介意別人覺得她壞。
身爲一個自己都覺得是壞人的人,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
原本還以爲,撕下微笑面具的文學,會因爲真實,而值得結交,結果竟然是恰恰相反的。
第五夏沒有了繼續開口說話的慾望。
左右文學也不是第五夏真正意義上會在乎的人。
文藝的嫂子什麼的,起起鬨的事情,更是當不得真。
讓第五夏厭惡的,不是文學說出口的這句話,而是在文學說出最後這句話之前,第五夏並沒有發現,在文學紳士的外表底下,竟然藏着這麼強大的優越感。
誠然,國民紳士文學,確實有足夠的資本可以優越。
但優越感太強的人,壓根就不在第五夏願意結交的範圍。
出生好一點怎麼了?
有錢一點又怎麼了?
這樣的人,和小時候那些因爲她的身世,就孤立或者仇視她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說道藏得比較好,第五夏還真是沒見過,還有誰,能藏得比永遠微笑的國民紳士還要好。
生而不優越的第五夏,對交朋友這件事情,是比任何人都很挑剔的。
不是她有比別人更多的資本,而是她想要的朋友,比別人要少很多。
家境,更是從來都不在第五夏交朋友的考慮範圍之內。
文學的紳士距離,重點在於距離,而不在於紳士。
這樣地人,就是天生驕傲,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眼,纔會一再把距離感散發到極致。
可要論距離感,文學最多也就是通過紳士的表象保持。
這樣的距離感,和第五夏從骨子裡面散發出來的生人勿進,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
文學在第五夏這兒,稍稍好轉了那麼一點點的印象,急轉直下了。
這樣的文學,第五夏連搭理都懶得搭理一下。
第五夏的忽視,讓文學有些不舒服。
但他畢竟是國民紳士,沒有可能對一個女孩子,一而再地惡語相向。
文學驚訝於自己剛剛忽然控制不住的脾氣,兩面三刀的人,文學這些年見的還不夠多嗎?
幾時有過控制不住自己,直接真實的想法的時候?
文學需要找個地方靜一靜。
走了沒有兩步,文學就碰到了先一步離開的樓尚。
樓尚本來就有傷在身,行動比較遲緩,又他聽到第五夏回答文學的那句,“有關係”。
簡單的三個字,讓樓尚有點挪不動步子。
樓尚不敢斷定第五夏說的有關係,指代的是什麼。
樓尚這邊還沒有想明白呢,文學那邊就開始橫加指責。
儘管,紳士慣了的文學,就算是指責,也很難在語氣裡面,表現出“惡語相向”的成分。
可是文學剛剛說出來的話,指責的意味已經明顯地不能再明顯了。
文學看到樓尚的那一瞬間,是有一給個尷尬的。
樓尚看到文學的那一瞬間,是有很多點點生氣地。
但凡一個有脾氣的哥哥,都不能忍受別人說自己的妹妹別有居心。
更不要說,此時的樓尚,是一個還沒有得到妹妹的認可,並且急切渴望想要得到認可的哥哥。
就文藝有哥哥?
就文藝應該像公主一樣被對待?
文學指責樓夏,靠近文藝,是爲了認識文藝身邊的人。
這個人要是指文學自己,倒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但要說樓夏是爲了認識自己的親哥哥樓尚,才靠近的文藝。
親哥哥樓尚第一個不同意。
剛剛還覺得自己代表月亮,代表正義的文學,在樓尚無聲的注視裡開始心虛。
“樓尚大師,你恢復地怎麼樣了?要不要扶你一下?”文學很快就回歸到了國民紳士的狀態。
“不需要。我和誰有關係,或者是沒有關係,都不勞文總費心。”樓尚是不介意自己受委屈的。
但他見不得有人說自己的妹妹半點不好。
這一點,並不一定第五夏知不知道自己就是樓夏爲轉移。
樓尚的這句話,從表情,到語氣、到內容,都極爲反常。
這,很不大師。
目瞪口呆過後,國民紳士用一貫的微笑,化解眼前的尷尬:“藝藝的度假屋,好像哪裡有問題,脾氣越好的人,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儘管有些不理解樓尚忽然發難的原因,但過去五年,文學已經非常習慣用笑容來化解尷尬。
原本不相信樓尚和第五夏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暗度陳倉”的文學,忽然就相信了文藝的判斷。
文學知道文藝和樓尚表白了兩次,也知道樓尚並沒有做出迴應。
他還安慰過文藝,說要拿下不食人間煙火的樓尚大師,怎麼都得準備個百八十次的,任誰都是一樣。
現在看來,還真的不是這麼回事。
既然樓尚沒有接受過文藝的表白,那他還真的是沒有辦法,給樓尚和第五夏,綁上道德的枷鎖。
愛情這個東西,本來也不講究什麼先來後到。
Wωω.ttκá n.℃O 如果女生的表白都必須要接受,那身爲國民老公的文學,前任和現任加起來,怎麼都得是數以萬計了。
樓尚的反應,讓文學意識到自己剛剛犯的錯誤,比他已經意識到的,還要更加嚴重。
他憑什麼認爲,自己可以隨便對第五夏發脾氣?
更爲重要的是,從十八歲開始百鍊成鋼,一向都能很好壓制脾氣的國民紳士,怎麼偏偏對着第五夏,就有了脾氣,而且是不吐不快的那一種“暴脾氣”。
文學是真心覺得度假屋有點古怪,爲什麼原本好好合作夥伴,好好的妹妹,好好的性格,到了這裡,就開始變得像艾萊島的泥煤那麼狂野和隨意。
文學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卻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第五夏覺得自己至少還需要兩天的時間,來消化耶羅尼米斯的遺囑文件帶給她的震撼。
兩天之後,她會找機會和文藝好好聊一聊。
但文藝並沒有給第五夏這個機會。
最多不過十五分鐘,第五夏就聽到了發動機的轟鳴聲。
等第五夏趕到院子,文藝的巴博士連後座都已經裝滿了行李。
文藝仍然戴着一副墨鏡,從後視鏡看到第五夏出來,文藝把手伸出車窗。
在第五夏根本看不到她臉的情況下,文藝大聲的演繹一個,特別能感動自己的劇本:“藝藝走了哦,夏夏你一定要幸福哦。”
學藝兄妹就這麼毅然決然地離開了艾萊島。
就好像,這是第五夏的度假屋不是文藝的。
就彷彿,多待一秒,都是無法忍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