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垂死掙扎
任何人都喜歡錢,自打人類出現的那一天,錢就成爲整個人族最爲關心和重視的生活必需品之一,甚至連“之一”兩個字都可以省略去掉。
沒有女人不喜歡錢,熱愛金錢、珠寶、首飾等金光閃閃以及亮晶晶的漂亮物品,乃是女人與生俱來的天性,在這一點上,女人和傳說中見錢眼開的龍族沒什麼兩樣。
如果說有哪個女人不喜歡錢,那隻能證明擺在她面前的金錢數量太少,誘惑力不足,需要繼續往上堆砌。
堆砌的金幣數目越多,道理往往也就越站得住腳,越能被人廣泛接受。再有原則的人,也能被金錢砸得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這是惡少斯迪皮爾德從小就被灌輸的理念,也是他經過多年實踐論證形成的認知,對此深信不疑,根深蒂固,奉爲圭臬。爲了讓少女加深理解,他不但說得很誠懇,連語速都故意放滿了幾拍,好讓少女仔細斟酌、領悟金錢的無上魅力。只要有大把大把的金錢在手,什麼漂亮衣服、珍貴首飾,通通都不在話下。
惡少深知一旦說崩了動起手來,自己在少女手裡絕對撐不了幾個回合,因此連稱呼上面都加倍小心,陪着笑臉自稱“在下”,並且尊稱遠比自己年輕的少女爲“您”,用上了面對上層貴族才需要使用的敬詞,就差主動上前躬身行吻手禮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哪,你也有今天!
對於曼尼福斯特城方圓百里,數以百計家中妻女遭其姦污擄掠的受害者來說,倘若見到今夜這一幕,想必會驚訝的連下巴都掉到地上,按捺不住的生出感慨,原來惡名在外的斯迪皮爾德家賽爾斯少爺,也並不總是霸道兇蠻不講理,巧取豪奪不眨眼的,終歸也有通情達理,禮貌過人的時候,甚至是卑躬屈膝仰人鼻息的一天。
果然惡人還需惡人磨啊。
聽着從色狼飛快變身爲五好社會青年的惡少一意討好求饒,順帶開始談條件“利誘”,晨曦一直微笑着聆聽,沒有打斷對方的長篇大論。
清冷的月光從樹枝的間隙透下,照在她吹彈可破的俏臉上,給那白皙嬌嫩到了極致的肌膚,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她那嬌小玲瓏的身姿,幾乎整個籠罩在朦朧的月光裡,顯得倍加楚楚動人,聖潔無比,就好像天上月神座前的侍女,閒暇時好奇而降臨凡塵,卻無意中驚擾了無知的世人。
聽到最後,少女莞爾一笑,黝黑茂密而略帶陰森氣氛的樹林,因她這一笑,彷彿頓時明亮秀麗了不少,就連林間的清風都變得柔和起來,吹在身上如同來自情人柔夷的愛撫,只帶給人舒適體貼的溫柔,而沒有一絲秋夜冰涼的寒意。
“你之前糟蹋女性的時候,也會和她們這般講道理,這般有禮貌麼?”
晨曦頭微微一側,有點好奇,但又很有禮貌的迴應道。語速不急不慢,語調不揚不抑,一切都剛剛好,盡顯上等貴族少女應有的模範禮儀。
明明眼前站着的是敵人,少女說話的時候,握着短劍的雙手也都自然下垂,交談的時候用劍指着對方是很不禮貌的行爲,從小接受良好教育的晨曦,可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不然要被別人挑剔的。
這節奏完全不對啊!
斯迪皮爾德被噎得一陣胸悶,差點就要哭出聲來。他沒想到少女的嘴巴如此犀利,迴應的角度如此刁鑽,拒絕的態度既委婉又如此堅決,連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給,害得他滿肚子準備好的討價還價、逐步加碼的說辭都毫無用處,自己這張擅長顛倒黑白的嘴皮子立馬被廢去全部武功。
事到如今,形勢已經很明朗了,軟的不行,只能用硬的,要想活命就必須殺出一條血路來。
雖說來硬的不見得有多大希望,但再不拼命就只能和那些身份低賤的傭兵一樣,變成一具林間冰冷的屍體,要麼被野獸吃掉,要麼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慢慢腐爛掉。這可絕不是身份高貴的斯迪皮爾德少爺想象中的人生結局。
惡少一咬牙,懷裡好歹還藏着一件足以翻盤的“寶貝”,只要掌握好使用的具體時機,絕對能給美貌的少女一個大大的“驚喜”,讓她知道拒絕自己一番好意的下場。
他先是長嘆了一聲,搖搖頭對溝通的結果表示十分遺憾,隨後深深吸了口氣,一個健步上搶,長劍狠狠對着少女的要害刺了過去。
惡少一發動進攻,晨曦就動了,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既然對手決定不再廢話,少女也就沒興趣繼續戲弄下去。貓玩老鼠的遊戲,很多時候動起手來更有趣不是?
斯迪皮爾德少爺動作很快,巨大的壓力底下,刺向少女胸口的這一招被他運用的前所未有的流暢,劍也始終握得很穩,一點多餘的顫動都沒有,一旁看去居然似模似樣,角度正,力道足,速度快,頗有教授他劍法的私家老師幾分風采,他居然臨戰超水平發揮了!
鋒利的劍尖直奔着少女的心臟而去,只要刺中了,少女立即就得斃命。
晨曦自然不可能被紈絝少爺這等水平的劍法刺中。劍光凌厲的刺穿了少女的殘影,斯迪皮爾德只覺得眼前一花,少女就從原來站定的位置消失,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他已經夠快了,堪稱平生最得意的一個突刺,無奈少女比他還要快得多,惡少剛起動,晨曦就清晰的判斷出他劍招的走勢,以及他身形隨後的變化,輕巧的一個閃身,就後發先至的搶到了他預定位置的前頭。
側身讓過惡少的長劍劍鋒,少女右手匕首輕輕向上一送,如割破一層薄紙那般輕鬆,準確地命中斯迪皮爾德握劍的手掌,將那四根手指齊根切掉,左手則微微曲起手臂,臂肘狠狠撞到恰好自動送上前來的惡少臉上!
沉重的打擊遠不止手上這兩下,電光火石之間,少女右腳一擡,膝蓋重重頂在了斯迪皮爾德脆弱的腹部上面!
整套攻防動作輕盈、優美,上下幾記招式配合的天衣無縫,一切猶如舞蹈般,行雲流水間就輕易地破解了惡少的拼死一擊,順便給敵人的肉體造成慘重的傷害。
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響過後,惡少高聳的鼻樑已被從中打斷,又尖銳又淒厲的慘嚎便從斯迪皮爾德嘴裡發出,驚起林間陣陣飛鳥。
惡少的臉上、手掌和下腹三處同時傳來一股劇痛,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是他平生未曾有過的,迫使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到高聲慘叫上面。
叫聲之淒厲和嘶啞,猶如一頭正在被宰殺的肥豬使勁嚎叫那般難聽,渾然忘了僅僅在一秒鐘前他所發下的莊重誓言:作爲斯迪皮爾德家族的子弟,自己將秉承男性貴族一貫推崇的視死如歸精神,以維護貴族子弟尊嚴爲己任,誓與惡魔少女周旋奮戰到底,決不後退,決不投降,哪怕是斧鉞加身也眉頭不眨一下。
然而僅僅在下一秒鐘,惡少就叫得悽慘無比,唯恐別人聽不見,不能及時同情和分擔他所遭受的磨難與痛楚。
斯迪皮爾德在少女的凌厲打擊下,被揍得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打起滾來。多虧林間的地上鋪着一層厚厚的落葉,倒是沒給飽受打擊的惡少身上再增添幾道傷口。
臉部和手掌的痛感是那樣的強烈,那樣的清晰,使得嬌生慣養的惡少痛不欲生,他死死握住血如泉涌的手掌,彷彿這樣做就能減少斷去四指的痛苦,與此同時,柔軟腹部挨的那一下膝踢雖然無聲無息,卻導致他全身痙攣,感覺心肝脾肺腎和大腸小腸等內臟通通被這一記重擊頂得移了位,亂了套,高大的身子如同一隻蝦米般弓起,蜷縮着在地上不斷翻滾,痛得幾致無法呼吸。
身受窒息與劇痛的雙重籠罩,惡少差點就想暈死過去,幸虧他深知此刻再痛也要忍耐,於是邊滾動抽搐,邊強迫自己擡起頭,藉着轉換成跪姿的動作掩護,悄悄將唯一還能動彈的左手探入懷內,緊緊握住最後的“殺手鐗”。
偷偷用眼角餘光看向朝着自己緩緩走近的嬌柔身影,斯迪皮爾德清晰地感受到死亡正在一步一步逼近,生死存亡,就全在此一搏了。惡少咬牙切齒的告訴自己,用力之猛,連牙齦咬出血來都不曾發覺。
其實他此前不是沒想過一動手就使出陰招,深夜裡,林間光線昏暗,透過樹葉間隙灑下的月光很不均勻,在林中形成了一道道明暗交織的地帶,進一步影響了人的視線,十分適合下黑手。
問題是少女的武力值過於強大,身手又極爲敏捷,給惡少脆弱的心靈帶來極大的壓力,生怕萬一失手很可能徹底激怒少女,小命立馬不保。出於保險一些的角度考慮,他猶豫了一剎那,沒有第一時間就動用懷中的小瓶,事到如今,再不用恐怕就永遠沒機會用了。
樹影遮掩下面的斯迪皮爾德咬緊牙關,邊抽泣着,邊強忍身上的劇痛,決定等少女走到身邊才猝起傷人。
距離這麼近,即便以少女敏捷過人的反應,也肯定會措手不及之下陰溝裡翻船的,只要將小瓶裡面的東西撒到她的臉上,就沒有女人能夠抵擋得了那種東西的威力,自己一定能夠成功,一定能。
惡少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鼓勵自己,給自己垂死掙扎的勇氣。
晨曦漫步走向跪地不起、只顧着拼命大口大口喘氣呵呵連聲呻吟的敵人,走得很輕柔,很淑女,一點菸火氣都不帶,彷彿正在林間散步,行走之間風姿綽約儀態萬千,臉上帶着禮貌十足的笑容,貴族少女風範與姿勢之完美無瑕,即便是目光再敏銳、態度再苛刻的宮廷資深禮儀師見了,都挑不出刺來。
近了,近了,再有幾步就到了。
少女好容易走到斯迪皮爾德面前,忍受劇痛煎熬多時的惡少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呻吟中突然暴起,左手對準晨曦的俏臉就是一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