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2013年1月1日,元旦,雙倍,一年的第一天,末日之年後的第一天,在這個普天同慶值得紀念的日子裡,我乾的最值得紀念的一件事就是忘了求月票……xd,要把昨天的份補上啊!)
從前面不遠處傳來了人羣吵鬧的聲音,中間還夾雜有一個尖銳氣憤的女聲,那微微帶着點嘶鳴的嗓音十分有特色,根本不會聽錯:是紗姬娜的聲音。
集市上的人已經多了起來,似乎到了交易的高峰,因此儘管兩個攤位相隔只有一百多米,中間卻已經被人羣擋住,我們也沒注意到那邊的動靜,等擠過去的時候纔看到,紗姬娜的攤位前已經聚攏了十幾個人,其中一大半好像都是被熱鬧吸引過來,跟紗姬娜針鋒相對的是兩個穿着藍色短袍的男子。
“那是學徒的裝束,”莉莉娜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不過看不出是鍊金學徒還是學者的助手,這兩種人都習慣穿藍色的短袍。”
“紗姬娜,怎麼回事。”索娜敏捷地穿過人羣,來到紗姬娜身旁,小聲問道。
紗姬娜正氣鼓鼓地看着眼前兩個男子,這時候才注意到我們已經回來,於是撇了撇嘴:“好像是咱們上個月賣給他們的斜方石出了點問題,把什麼事情弄砸了,要我賠。”
索娜皺起眉來,看樣子對她們而言,這是相當麻煩的情況。而那兩個年輕人中個子比較高的一個似乎知道索娜是這兩人探險組中比較管事的一個,也不再跟紗姬娜糾纏,從身上摸出一小塊東西用力往木頭檯面上一放,發出“啪”的一聲:“自己看看!這就是你們的斜方石!”
我探着頭看了一眼,發現所謂的斜方石和地球上的頁岩有點像,但顯然更結實,顏色蒼白,分成數層。而且有着整齊的邊緣,不知道是認爲切割還是天然形成了這個形狀。這是拳頭大小的一塊礦石,砸在木頭檯面上之後立刻落下一層白色的石粉,那個年輕人咄咄逼人地看着索娜:“純度根本不夠!這東西把我們兩個的藥劑全毀了!”
人羣中爆發出一陣議論,索娜臉色難看地將那塊石頭放在手心用力一捏,石頭頓時裂成幾塊,從裡面露出了黑灰色的成分。看到這些,她的臉色也是一沉。
我原本以爲自己這是碰上了喜聞樂見的異世界紈絝子弟無理糾纏欺壓良家婦女的劇情。已經做好準備跳出來除暴安良了。結果……早知道劇情不會走主流路線的,這倆年輕人雖然態度惡劣,但貌似真是吃了假貨的大虧,人家是貨真價實的苦主……於是我暫時也不好上去插手了,只能先看看情況,瞭解事情怎麼回事再說。根據這兩天的瞭解,我覺得紗姬娜和索娜也不應該是這種會耍奸詐的人。所以這多半是一次誰都不算犯錯,但最終結果糟糕的意外情況。
“我記着當時提醒過你們。”索娜思索了一會,終於開口了。看樣子是試圖稍微挽回一下自己理虧的劣勢,“製作格魯式耐酸劑的話,介質最好不要用斜方石,斜方石的雜質含量是幾種同類材料裡面最不穩定的,我們只是探險者而不是鍊金師或者土靈師,我們能找到這種石頭,但也不敢保證這種礦石的雜質含量就符合你的要求。當時這都是說好的吧?”
兩個年輕人中稍矮一點的人開口了,而且指着紗姬娜:“那你也別忘了,當時信誓旦旦保證自己的礦石純度足夠,即使做耐酸劑也沒問題的人就是她,你們自己保證的事情,這個怎麼不說了?哦,還有,讓人挺意外的,你們也懂點藥劑學的事,那你們更該知道,藥劑在最後一步被破壞掉的損失有多大!這麼大損失你們覺得我們會就這麼算了?”
莉莉娜突然趴在我腿上,聽完了來龍去脈而對整件事情有所瞭解的她只能一聲長嘆:“淘寶買家和賣家的扯皮,半個月沒碰電腦怎麼還是碰上這事了……老大,咱殺人滅口吧。”
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出門前先把莉莉娜的嘴用膠布粘起來應該列入帝國公民行爲規範裡面了!
索娜和紗姬娜爲難地對視了一下,終於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那你們想要賠多少?”
高個青年的語氣很理所當然:“所有藥劑的損失共計六千五百索,外加一批新的斜方石。另外,在我們留在森圖這兩個月裡,你們別再出現在市場上,看見你們心煩。”
“啪”的一聲,紗姬娜捏碎了手中正擺弄的一塊石頭:“你們覺得這可能麼?!六千五百?!你們爲什麼不去搶!還有不准我們出現?你以爲自己算老幾?”“就你們賣假貨這一條就該從這兒滾出去!”高個青年惱怒地看着紗姬娜,“搞清楚,就是鬧到領主面前,你們多半也是一樣被清理出去!”
紗姬娜臉色漲紅,卻實在爆發不出話來,這時候我覺得自己差不多該站出來了,於是上前一步,乾咳了兩聲:“咳咳,那什麼,情況我也聽到了,我能不能插嘴一句?”
兩個年輕人剛纔就看到身邊多了一羣人,只不過周圍的圍觀羣衆本來就不少,他多半以爲我們也是一樣的圍觀黨,於是並未在意,當然更不可能想到我們是和索娜一起的,這時候見我開口,高個男子楞了一下:“額,你們是……”
“我們是這兩個半龍人的朋友,”我乾笑了下,而對方在聽到“半龍人”三個字的時候臉上明顯有些不屑,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這讓我皺起眉來,“藥劑損失確實是挺鬱悶的事,不過也不能說全是這兩個女孩子的錯吧?而且光論賠償的話也就算了。你們要把人趕走,這個是不是有點過分?”
兩個年輕人不太相信地看着這邊,顯然他們沒想到兩個半龍人竟然還有這麼一大羣看上去完全在兩個世界的友人,光衣着上就能看出我們這兒的成分特殊了,別的不說,莉莉娜和香草她們還穿着那身鴉神教派的祭典服裝呢,那套衣服怎麼看都不是老百姓能搞得到的。不過很快,他們的注意力就被另外的東西吸引了:在冰蒂斯的帶領下。神族條子五人組紛紛取出了一米多長的狼牙棒,滿面含笑地看着他們倆,尤其是冰蒂斯,笑容特親切:“說吧,羣毆還是單挑?羣毆就是我們一羣毆你一個,單挑就是你一個挑我們一羣……”話音落下,神族條子五人組齊刷刷地點頭。話說平常乖巧懂事的琳竟然也跟着湊熱鬧。冰蒂斯這個大姐頭的污染力果然深不可測。
這時候智商比腳面高的人都應該看出來我們這夥人的根本目的不是勸架(當然我一開始還是真想着勸架來着,只不過被冰蒂斯這個流氓起來勢不可擋的傢伙給攪合了)。那兩個年輕人當然也趕緊縮了縮脖子。林雪打着哈欠嘟囔起來:“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這麼老套的事情爲什麼還要碰上誒。吶,我說你們兩個,要是公平地說,你們現在索賠倒是沒錯的,只是要爲這個把人趕跑就有點不講道理了,我給你們個建議。各退一步,拿錢走人怎麼樣?”
我有點意外地看着大小姐。其實一開始我還以爲她打算一聲令下把人揍翻呢:這麼蠻橫的事兒她不是幹不出來,而且這傢伙骨子裡還有很嚴重的暴力傾向。
“看我幹什麼。”大小姐白了我一眼,“咱們得講道理,人家確實有損失,以你這個性格也肯定不會仗勢欺人,本小姐早就摸透你了。”
“切,不打了麼。”冰蒂斯遺憾地收起兇器,然後一拍我的肩膀:“當家的,拿錢。”
我:“……”怎麼突然感覺有事情不太對勁?
冰蒂斯可能也注意到自己說的話不太對,頓時嘴角一抽,補充道:“妾身說,這時候該爲朋友出頭了,你不會真的讓紗姬娜……”
“我們出錢,”索娜突然出聲,然後從包袱裡取出一疊撲克牌大小的紙幣,“這是我們該承擔的。六千索,這已經是我們手頭的全部了,剩下的領頭……等我們下次從遺蹟回來之後再補上,你可以相信半龍人的承諾,我們說到做到。”
高個年輕人聳聳肩,伸手拿過賠償金,一邊鄙視地看了索娜一眼:“切,又是開口閉口半龍人,不就是蜥蜴人麼。”
一句話成了導火索,原本已經要結束的事件瞬間又爆發起來,紗姬娜一拳砸在旁邊的鐵樁上,一聲巨響中甚至把粗大的鐵樁砸出了彎角:“你再說一遍?!”
紗姬娜巨大的力氣(正常人標準下)還是有些威懾力的,兩個年輕人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下,緊接着後退半步,不過顯然他們並沒將這種威脅太放在心上,看到周圍聚攏的人羣已經越來越多,他們好像更是找到了自信,一邊看着四周一邊無可奈何地聳聳肩:“你們這麼自我催眠有意思麼?自己問問別人,看除了你們自己之外,有幾個人承認‘半龍人’這個說法的。”
四周圍觀的人羣雖然事不關己,這時候也有不少人低聲嘟囔起來,在這個世界,“半龍人”三個字早就不被承認,除了半龍人自己之外,只有“蜥蜴人”纔是大衆公認的對他們的稱呼,儘管紗姬娜和索娜再怎麼抗拒,她們也不得不面對這個令人痛苦的事實——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下等種族。
我開始合計着怎麼解決這事,當然,暴力永遠是最快解決方案,莉莉娜的計劃就很直達目標嘛:咱們殺人滅口吧。可是平心而論,這時候最遜的就是莉莉娜的餿主意了。
或者讓珊多拉上精神控制,或者用姐姐的詛咒清場,要不就是讓淺淺製造一次萬民裸奔……反正我們這兒隨便拎出一個都能在三十秒內讓世界清靜下來,因此我現在合計的壓根不是當場讓紗姬娜兩人擺脫麻煩的事情。而是更圓滿的解決方式,讓兩個半龍人女孩的尊嚴得以保全。
半龍人是死要面子的——當然作爲朋友,我決定將之評價爲自尊不允許踐踏。
“你看,我們可沒有嘲諷的意思,這只是常識。”看到四周羣衆的反應,高個年輕人只是聳了聳肩,用陳述的語氣說道。如果按照這個世界的標準,從始至終他倒是真的在說實話。只是這個實話對兩位半龍人女孩而言,已經是直達靈魂的侮辱,紗姬娜用力握着拳頭,雙眼幾乎爆出血絲,用特有的嘶鳴嗓音低吼道:“不管多少次也要說,我是……半龍人!”
“切,你們自己的迷信。那個年代早過去了,”矮個男子似乎覺得紗姬娜也就翻來覆去這三個字。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拉着自己的同伴準備離開,“算了,半龍人就半龍人,記着準備剩下的欠款,如果你們還想保留點名譽的話,蜥蜴。”
我頓時一拍腦門就知道要糟:你說好不容易這事兒算完了,這丫的非要再撩撥一句幹啥?爭那最後一句話的話語權就真的有這麼大成就感?
果然。性格衝動的紗姬娜頓時就跳了出來,儘管索娜試圖攔住她。可是看上去紗姬娜的力氣比索娜還大不少,終究被前者擋住了兩個男子的去路。場面立即針鋒相對。而且看上去,遠比剛纔還要緊張。就在這時,人圈外面也傳來一陣騷動聲,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城衛兵來了!”,隨後人羣便自動閃開一條通道,十幾名穿着厚重鎧甲,裝備精良的高大士兵在一名騎着戰馬的軍官帶領下走了進來。軍官環視四周,視線落在兩名半龍人女孩身上:“蜥蜴人,你們在這裡鬧事?”
“我們是半龍人!”紗姬娜倔強地看着這名軍官,大聲嚷道。
如果是平常,即便被人稱作蜥蜴人,紗姬娜或許也會隱忍下來,畢竟現在世界上半龍人的境遇就是如此,即便性格倔強,她也無從改變這種事實,然而現在,她似乎已經豁出去了。
我嘆了口氣,這時候紗姬娜兩人自己顯然已經解決不了問題,自己也就不能繼續旁觀了。
我碰碰珊多拉的胳膊:“算了,還是準備清場……”
“老大等會!”莉莉娜立刻抓抓我的衣角,低聲說道,我詫異地扭頭,發現琳正趁人不注意離開集市,莉莉娜則小聲解釋道:“她突然想做一件事,希望咱們配合一下——什麼都不要做,安靜地看着就好。”
我楞了下,不知道琳有什麼打算:那個萬年總受如此有主見地提出想法可是個稀罕事。
“你們兩個,收拾東西,跟我去衛隊一趟,”騎在馬上的城衛兵隊長用矛尖指了指紗姬娜,不容置疑地說道,然後看向兩名年輕男子,“對了,你們也要過去,不管怎麼說,都得走程序。”
衛兵隊長剛說完,就驚訝地輕呼了一聲,因爲他發現自己的長矛被一個人握住了:紗姬娜。
“官老爺,這次你想要多少錢就明說吧,不用這麼麻煩,”紗姬娜靜靜地說道,“每次都要把我們毒打一頓再談價錢,不覺得浪費時間麼?我們過幾天還要出去工作呢。”
衛兵隊長眼睛眯了起來:“衛兵,把她抓起來!”
幾名士兵快速靠近紗姬娜,後者鬆開手中的長矛,臉上微微有點僵硬:看樣子她也是硬着頭皮做這些事的,當士兵靠近自己的時候,她立刻下意識地抽出了自己隨身的短刀。
“看,蜥蜴人就是蜥蜴人,她終於受不了文明社會的法律了!”人羣中不知有誰突然喊了一句,然後那名衛兵隊長笑了起來:“很好,有足夠的見證人,和你手中的短刀,武裝抗法,森圖最不老實的蜥蜴小姐,明天這個時候,你們就可以永遠離開這座城市了,這是法律。”
“再說一次……我是……半龍人!”似乎是心中壓抑的委屈和憤怒終於無法控制,紗姬娜對着衛兵隊長吼了出來,然後竟然舉起短刀衝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士兵,竟然是一副要殺出去的模樣,她的力氣真的很大,全身重鎧,魁梧強壯的男性士兵竟然被她一個撲擊撞翻在地,然而很快,便有三名士兵從旁邊衝了過來,用厚重的盾牌封死了紗姬娜的動作,緊接着就是從盾牌後面遞過來的鋒利長矛:面對盾牆或許紗姬娜還能不在乎,但面對長矛,她身上的鱗片可不能跟鎧甲相比,於是她立刻選擇了後撤,擺出招架的架勢。
索娜這時也不再剋制,儘管看似絕對無法翻盤,她還是取出了自己的短刀,面向衛兵隊長:“半龍人也是會反抗的!”
“隨意攻擊,死傷勿論,”衛兵隊長沉聲說道,“她們已經犯罪了,不必留情。”
人羣已經越聚越多,但圈子卻逐漸向周圍擴大出來,顯然即使是圍觀的人也知道這時候可能真的要見血了,誰都不想被誤傷,但也沒人扭頭走掉:被文明社會的法律壓制過久而狂性復發的蜥蜴人被當場處決,這應該就是現場大多數人想看到的一幕吧。
這時,場中突然傳來了紗姬娜的一聲驚呼。
面對人數劣勢,她終於躲閃不及,一名城衛兵用長矛劃傷了她的胳膊,殷紅的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路面的石板上。
“紗姬娜!”索娜頓時緊張起來,後跳一步來到紗姬娜身邊,然而就在周圍的士兵準備趁機再次發動攻擊的時候,異象引起了所有人的驚呼。
從紗姬娜身上流下的血液落在石板上,迅速升騰起一陣陣煙霧,如同熾熱的岩漿一樣沸騰起來,肉眼可見的,厚重的石板竟然在這血液的腐蝕下迅速化爲了灰土,隨後,沸騰的鮮血開始沿着一條詭異而筆直的線條延伸出去,流到場地正中央的時候,猛然爆發出了一道直衝天際的紅色閃光。
我一愣,就聽到莉莉娜在旁邊嘀咕:“誒,偏了點,不過湊合着也能看。”
“這什麼鬼東西。”衛兵隊長的戰馬似乎受了驚,險些把主人掀下去,騎在戰馬上的軍官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立刻驚訝地叫了起來。
而幾乎就在同時,從遙遠的雲層之上,傳來一陣低沉的龍吼。
我瞬間就明白琳究竟想幹什麼了。
龍吼持續了幾秒鐘,衛兵隊長的戰馬便直接四肢一軟倒了下去,所有人,包括紗姬娜和索娜本人都開始驚恐地看向天空,而那聲低沉的吼叫也不負衆望地再次響徹天際,迅速靠近,然後……
然後聽着就漸行漸遠了。
莉莉娜差點跳起來,在精神連接裡一陣咋呼:“她飛過了!”
於是在幾秒鐘後,我們跟倒帶一樣又把剛纔兩聲龍吼聽了一遍:這次沒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