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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闊如同一個室內體育館的六邊形大廳中空無一物,甚至連一張桌子一個檯燈都看不到,乾淨得如同一個光溜溜的金屬盒子,我們在這個空蕩蕩的地方四處看了半天,也沒看到對方所說的議會是怎麼回事,然而就在我合計着對方是不是打算把我們幾個扔這兒放鴿子的時候,周圍的空間突然發生了變化。
原本還算明亮的室內燈光一瞬間暗淡了下來,就好像電壓不夠導致燈光昏黃一樣,四周的空氣中同時浮現出了無數星星點點的白光,這些螢火蟲一樣的白色光點歡快地在空中跳動着,並越來越快地向房間中央匯聚,幾秒鐘後,這些光芒便匯聚成了一個完全由能量形成的人形。
那是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表情帶着些雍容華貴的年輕女人,她身上披着好像某種宗教服飾一樣的白色帶花紋長袍(當然也只有白色,她從頭到尾都是白光形成的,只有明暗的線條讓人能分清其形態的輪廓),頭上戴着一頂複雜的王冠,手中緊握着一根與人等高的權杖,她從出現伊始就將視線放在我和珊多拉身上,直到周圍飛揚的白色光點完全形成自己身體的細節之後纔有了別的動作:舉起權杖,謹慎地後退了兩步——我可以發誓,對方臉上表情絲毫沒變,就好像這個動作是生物應該具有的本能一樣。
“額,看來你就是那個議會的代表了。”
我發現雙方之間的氣氛又成了那種互相對峙,警惕不堪的狀態,於是打算出聲緩和一下,不過我話音剛落。對面那個白光形成的年輕女子就輕輕搖了搖頭,用帶着多重複合音效的奇特嗓音回答道:“不,我就是議會。”
……我感覺這事兒真是太奇妙了應該能列入最近幾大無節操事件之一,之前領我們進來的那個高挑女軍官說要帶我們見議會,我以爲自己會見到一羣坐在高背椅上的大爺大媽。還有一個舉着小木槌的白袍子老頭,最不濟也得有一屋子人吧。結果人家倒也沒騙人。她帶我們來見的這個人叫議會……
“你在思考,在遲疑和猶豫,”那個自稱議會的年輕女子困惑地皺起眉頭,“你是帝國人,但有些奇怪,你們宣佈不會攻擊我們的飛船,議會感覺非常困惑,你們的行爲方式和帝國不一樣,存在很多反常之處。你是來殺光我們的?還是打算開始另一場遊戲?”
“等等。怎麼開口就殺光殺光的,”我趕緊擺了擺手,“聽着,我們跟那些墮落使徒不一樣,我們是新帝國……額。這個說來話長恐怕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總之你確認現在你們艦隊外面那些帝國飛船無害就可以,另外關於我們幾個的身份以及咱們之間需要的開誠佈公。咱們現在可以慢慢說……額,順便說一句,你名字挺別緻的。”
我現在還有點對她的名字好奇呢,真不愧是幽靈船裡的外星人,連姓“議”的都有……
“名字?”對方再次困惑起來,“你話很多,用很多模糊詞彙,你不太像帝國人。我沒有名字,我是議會,議會不是名字,是身份。”
我徹底懵了,珊多拉在旁邊看出了端倪,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可能是她看不過去我繼續在這兒跟人家打岔:“阿俊,她是個精神統合體。”
“精神統合體?”我低聲反問了一句。
“類似大督軍那樣的,PL-15的生命形態,”珊多拉低聲解釋道,“我在她周圍發現了大量雜亂無章的精神饋波,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對面站着成千上萬人似的,這是很多個靈魂雜糅在一起形成的現象,或許她是無數個意志融合之後誕生的新意識,以這個新意識爲主導,其他靈魂作爲資料庫或者記憶庫存在……我的心靈掃描結果是這樣的。”
我聽明白了,然後迅速把眼前這位自稱議會的女子腦補成娘化的大督軍,這樣就好理解多了。
“帝國人,你剛纔檢索了我的精神世界,”就在這時候,“議會”突然擡頭看着珊多拉說道,她說話的內容應該是質問,但語氣卻平淡的好像在陳述事實,如同她認爲珊多拉這樣做纔是帝國人順理成章的作法一樣,“有什麼發現?”
“你的精神……不,你自己,應該是無數個靈魂融合起來的吧?”
珊多拉對對方能意識到自己的精神窺探稍微有點驚訝,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很平靜地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正確,我是議會,於納德議會,我是兩萬三千五百名於納德人。”
“於納德人?”我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遍這個有點熟悉的名詞,然後猛然間想起,這個詞不久前還從那個叫“金”的少年兵口中聽到過,於是立刻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啊,我知道了,你們是……”
“於納德高種族,被你們屠殺之後的倖存者是兩萬三千五百人,我們搭乘家園世界最後一艘虛空漂流船逃離母宇宙,爲保證延續,倖存者利用於納德高種族的特殊天賦獻祭了自己的肉體,靈魂放棄自主意志,最終合而爲一,成爲種族最後一個議會,我……我們得以在虛空漂流船能量耗盡之後在虛空環境中倖存下來,直到加入這支逃亡艦隊。這是議會的來歷,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議會認爲有必要向你們解釋這些事情。現在根據提到的話題,議會覺得有必要再次向你們確認一件事情——帝國人,你們是否準備再次屠殺我們?如果是,屠殺在什麼時候開始?”
我和衆人忍不住面面相覷,現在我們面對着一個非常難整的問題:對方顯而易見一心認爲帝國艦隊出現在自己面前是爲了繼續追殺,在這個基礎上我們的一切舉動都是屠殺前的準備行動,沒人知道新帝國和墮落使徒其實是兩個組織,而且他們好像也不是以“感染深淵”爲標準判斷目標的。
“我們說過了,帝國軍沒有敵意。我們跟追殺你們的那些墮落使徒是不一樣的,”我撓了撓頭髮,然後補充一句,“那什麼,你信麼?”
“證據爲零。”議會果然搖了搖頭,“不存在任何實質性的證明資料。”
“你沒發現我們沒有被深淵影響着?”淺淺蹦到人家面前臉對着臉問道。她可能只是覺得這樣說話很好玩。卻把議會嚇的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未被深遠感染只能證明你們生命形式正常,無法證明你們的行爲趨向,大災難之後,關於希靈帝國的所有資料已經重置,議會無法驗證你們所說的任何一句話的真僞,也不確認你們任何行爲的動機。另外,你們並非完全沒有深淵反應,她身上存在顯著深淵力量。”
議會說着,伸手指了指珊多拉的方向。然後她身後出現了一大片全息投影,上面正是在幽靈艦隊外圍待命的帝國艦隊,“在你們的艦隊中也有存在深淵反應的單位,部分飛船與曾攻擊我們家園的帝國戰艦完全相同……”
她指的是維斯卡那些特種戰艦,維斯卡用自己身上可控的深淵力量改造自己的飛船。這種力量自我增殖的性質讓可控的深淵戰艦能夠量產化,現在這些量產型的精英飛船顯然被幽靈艦隊當成了當初毀滅自己家園的那撥。
不過即使它們不在那放着也是一樣,“帝國艦隊”纔是根本問題:議會眼中。帝國艦隊就是儈子手,毫無分別。
珊多拉嘆了口氣,知道現在依靠語言和薄弱的證據是無法證明任何事情的,眼前這個由數萬靈魂凝聚起來的統合體早就在家園被毀的時候對帝國產生了近乎不可更改的印象,而我們顯然沒有足夠分量的證據來扭轉對方的想法。
“既然如此,你讓我們進來是爲什麼呢?”珊多拉看着對方的眼鏡,“我用精神和你對話,只得到一個肯定答覆,你卻沒有解釋,我還以爲你能分辨墮落使徒和帝國軍。”
“議會不知道墮落使徒是什麼,也不知道新帝國是什麼,但你們的行爲方式確實有異常,允許你們進入只是出於好奇——另外,根據對你們的能量掃描,議會得出結論,任何抵抗手段都無法阻止你們進入要塞核心,爲了避免提前出現傷亡,可以允許你們進入。”
搞了半天是這樣,珊多拉臉上明顯有點不爽:“好吧,既然你堅持認定帝國軍是來剿滅你們的,堅持認定我們幾個是來消遣你的,那你下一步打算幹什麼?假如我們真的發動攻擊的話,你打算就這麼當着我的面安排反擊麼?”
“是的,流亡艦隊已經準備好所有自爆指令,這無需隱瞞,我相信這一切都暴露在你們的視線中,流亡艦隊將和帝國軍進行正面決戰,誰也沒有進行謀劃的機會和必要,我們將在覆滅前自毀,整個流亡艦隊同時自爆的話,你們將受到重創。”
我們幾個同時愕然:這是何等光棍的發言!
姐姐甚至禁不住啞然失笑,她用古怪的表情看着議會,似有千言萬語句吐槽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能咕噥一句話:“這有什麼意義,你們剩這些民用飛船和一點軍艦根本打不過我們的正規軍,而帝國軍到現在都沒有開一炮,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們真的不會傷害你們呢?”
“無所謂,”議會雲淡風輕,“你們的行動與我們無關,我們的反擊與你們無關。”
我發現眼前這位可能是自己見過最光棍的主了,她的行事風格跟冰蒂斯一定很合拍。
現在的情況說起來真的是相當詭異,你看,帝國艦隊就在幽靈艦隊的外層停着,一副大軍壓境的模樣,幽靈艦隊則默不作聲地在我們面前擺密集陣列,每一艘飛船都卸掉了反應爐的保險栓,後者的乘員堅信一場決戰即將爆發,然而兩撥艦隊的領袖現在卻在這個大廳裡面對面地站着聊天,我們認爲自己帶着善意而來,對方卻堅信帝國軍都是瘋子,我覺得現在肯定不算戰鬥狀態,可怎麼着也稱不上和平。有史以來最讓人啼笑皆非的火線險情恐怕就是這樣:一邊只是路過,另一邊卻在往身上綁炸藥包,而與此同時兩撥的領袖還在聊天!
“讓艦隊後撤,脫離幽靈艦隊的空域。”
我突然嘆了口氣,通過精神鏈接對西維斯下了直接命令。
從指揮鏈路中傳來了艦隊指揮官們驚訝的信息。儘管這個命令立刻得到了完美執行,西維斯還是忍不住跟我們確認了一遍。然後珊多拉和我一塊重複了這個命令:帝國艦隊撤回到虛空裡去。完全脫離幽靈艦隊的視線。
當然,表面看上去這有點冒險,帝國艦隊撤走之後留在這裡的就剩下我們幾個人,頂多還算上維嘉她們帶領的一小隊英雄戰鬥兵,而外面卻是幾千萬的幽靈艦隊,這些飛船可不是以前碰上的普通文明的炮灰,哪怕它們比不上帝國戰艦,但如此多的數量,真要是暴起爲難。恐怕即便我們這一家子也好不了哪去。
但是有林雪的預言在,我相信應該不會有事,這羣逃亡者雖然對有着和帝國艦隊同歸於盡的決意,但卻看不到主動攻擊的意志,這是逃亡者的典型心理:被逼至絕境或許會拼死一搏。但假如有一線生機,他們是不會將自己的羣體置於死地的。
當然更重要的是我們幾個真要是情況不對要撤離還是沒太大困難的,雖然我們可能搞不定這麼龐大的幽靈艦隊。但全滅敵人和全身而退可是兩個絕對不同的概念,最不濟我兜裡還揣着叮噹呢,這差不多可以當個復活幣倉庫了……
“現在我們表示誠意了,”我對“議會”聳了聳肩,“當然你也可以認爲帝國軍是在麻痹你們的神經,準備稍後發動毀滅攻擊,我知道你們肯定得往最糟糕的方向聯想,逃亡這麼多年,缺心眼也鍛煉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神經了,但至少我們表示了誠意,你總能回答幾個問題了吧?”
帝國軍突然全軍撤離顯然也是讓“議會”很驚訝的,我看不到她和外界交流的痕跡,也不知道現在幽靈艦隊是個什麼反應,但顯然她能第一時間知曉外面的情況,幾分鐘後她點了點頭:“帝國軍的艦隊已經回到虛空,你們……真奇怪。”
“當然奇怪,我們說過很多次了,新帝國和墮落使徒是兩個概念,”珊多拉捂着額頭嘟囔起來,“好吧,你有什麼能直接讀取大量信息的手段嗎?我想給你發送一份資料,用嘴說不清楚,你的精神屏障好像禁止連接。”
“議會”點點頭,從她面前的地面便升起了一個通用數據平臺,竟然跟帝國星艦上用的型號非常接近,她告訴我們她能讀取帝國制式的數據終端,只不過解碼錶有點老舊,還是舊帝國時代的規則,於是珊多拉用了一分鐘給“議會”升級新的解碼器,我突然感覺這一幕跟自己給暴風影音升級的時候有點像……
在珊多拉和議會交流資料的時候我聯繫了正在幾千米高空的金屬天空“背面”待命的維嘉一行,知道他們已經和其他幾個偵察小隊匯合,現在都在一處尺寸特大的金屬空腔裡面駐紮,目前他們還沒有接觸到星球要塞的其他守衛,但維嘉報告她已經發現了好幾次隱晦的掃描饋波,顯然不止一羣星艦士兵正停留在他們附近,只不過和我們遇上的那兩個毛毛躁躁的士兵不同,維嘉遇上的星艦士兵都沒敢擅自行動,當然,後者也有可能是接受了上級的死命令,畢竟我們一幫子人身上的能量反應已經足以說明頂級希靈使徒的身份,現在一大羣能毀天滅地的尖端戰力就在自己的總部呆着,我相信這種情況下任何一個智商比桌子高的軍官都不敢讓手下開槍去挑釁的。於是兩撥人就在那不尷不尬地對峙着,雙方誰都對誰的存在心知肚明,但誰都裝着沒發現對面的人,維嘉在精神鏈接裡表示她覺得現在情況糟透了,顯然裝甲蠍的神經結構不太適合這種需要冷靜和隱忍的任務,渡鴉001則委婉地向我表達了她希望和維嘉打一架的想法:蠍子姐壓力一大就習慣在甲殼上磨刀,她快被煩死了……
我覺得讓這倆活寶在一塊執行任務還把唯一能調停的奧拉扔在地表是個巨大的錯誤。
幾分鐘後,珊多拉和“議會”完成了數據交換,她們交換的數據我是知道的——舊帝國覆滅的經過,以及新帝國的詳細資料。
當然,還有我們幾個的身份。
“這是令人驚訝的情報,我對此表示難以置信,”“議會”身上的光芒閃爍不定,正在旁邊跑着玩的小綺晶立刻停下腳步跟着她的頻率一塊閃起來,“皇帝,希靈帝國的最高領袖,我們無法確定一個帝國人在你們的整個統治體系中佔據的地位,但任何一個希靈使徒都不可能在這個話題上作假,那麼你們的身份是不必懷疑的,這樣你們的話可信度會很高。如此多帝國高級領袖來到這裡,這讓我非常困惑——假如你們的信息完全正確,那麼現在新帝國應該正在復甦的關鍵時候,希靈使徒不會浪費時間,按照數據庫記載的帝國軍隊行動規律,你們會全軍出擊直接摧毀接觸了自己領土的‘幽靈艦隊’,以提高效率,而不會像現在這樣,最高領袖親自和我浪費時間。”
我頓時無語地看着珊多拉,後者尷尬地笑了笑,微微點頭。
好吧,看來舊帝國時代的話,珊多拉真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不管對面的是誰,確認已經威脅到帝國統治,直接掃蕩了再說。從這一點上說,我眼前這位“議會”對帝國的瞭解竟然比我還深刻,真不愧是被帝國幹挺過的倖存者啊。
“你對新帝國的瞭解不夠,當然會做出這種判斷,”姐姐大人暖暖地笑着,“我想現在的希靈使徒已經認識到其實還有一種更有效的方法可以讓帝國迅速復甦過來,那就是朋友——現在你已經全面瞭解了我們的來歷和新舊帝國的歷史,舊帝國覆滅之後,新帝國一支的希靈使徒是全部進入深度待機的,襲擊了你們家園的其實是深淵軍隊。現在作爲交換,是不是可以讓我知道你們的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