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跟你說,這一路上我都是耷拉着腦袋走回來的。
跟林雪在華燈初上的街頭悠閒漫步,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曾經每天吵吵鬧鬧的傢伙不知不覺變成了女友這是讓人怎麼也想不到的發展,儘管早在之前我們就已經“磕磕絆絆”地確認了彼此的感情(再次感嘆這位大小姐在情感問題上的笨拙和單純),但在那之後我們倆就好像啥都沒發生一樣,仍然是每天見面吵架閒着沒事打鬧,直到今天,我才終於找到這麼點曖昧溫暖的氣氛。
可惜,這氣氛中還伴隨着某人氣急敗壞的數落和本人抓耳撓腮的尷尬。
……能力初次提升,在不受控的情況下看到的第一個未來場景就是慘遭推倒啊……這情況我一個大老爺們想想都有夠尷尬的,而到了林雪身上,那簡直不能用一般的羞怒來解釋了。
別看平常那麼大大咧咧的樣子,我們的大小姐可是個非常純情的人哦。
一個女孩子,一個三觀基本正常飽受現代思想教育的女孩子,突然知道某個男人要在一個已經註定的未來裡將自己納入“後宮”,而且還由於各種玩脫看到了這樣那樣讓其咬牙切齒的東東……咳咳,這個衝擊確實夠大的,尤其是在當時,那種兩人幾乎全無瞭解的時候。
所以當初林雪纔會持續那麼長時間的暴走狀態,每天莫名其妙地對我發火毒舌拆臺連環踢,現在知道真相了我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說實話,這丫頭當初還算剋制的了,你要換個人,當場殺人滅口永絕後患恐怕丫都敢考慮這都不是的問題了。
只是可憐我本人卻一直被矇在鼓裡林雪骨子裡的矜持(這玩意理論上還有存在吧?)讓她不可能將這種事情都大大咧咧地跟自己分享,哪怕某大小姐已經春心萌動也是一樣,於是,直到這丫頭吐露心跡的現在,一切纔算大白。
只是因爲知道那都是還未發生的事情,根本不能怪罪到任何人身上,所以少女才憋了一肚子火卻不能真來追殺某個“色狼”,可她心中的不甘和委屈總要找個發泄的渠道,再加上希望能引起對方的厭惡而被疏遠,於是一開始的怒氣就演化成了各種暴力舉動,最起碼最初她的目的是這樣的。
然而隨着時間推移,相互愈發瞭解,心中的怒氣卻漸漸平靜了下來,少女複雜的內心又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從一開始只是想要讓人討厭自己,變成了想要用這種笨拙的方法來提高自己的存在感,讓某人注意到自己的活躍這點林雪沒有說明卻很容易想象。身爲先知,她本來就不是能一直活躍在戰場上的強力人物,這就導致很多時候她只能在幕後默默努力,而自己區區一個富家千金的身份在一羣帝國主母中間更是沒有絲毫閃光,這恐怕給了這個一向爭強好勝的女孩不小壓力吧。
現在回憶起來的話,我總算注意到了當時情況的變化:最初的林雪對自己惡言相向甚至打打鬧鬧雖然有惡作劇的樣子,但不少細節裡都顯示對方是真有點火氣的,出手張嘴也經常沒輕沒重,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惡劣的諷刺和全武行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仍然沒大沒小卻更多在耍賴賣萌的任性和一點不疼不癢,與其說是打鬧不如說是調皮的搗蛋行爲,比如動脈鋼牙攻擊之類咳咳,總之,林大小姐在我們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完成了從傲到嬌的轉變?
反正她確實很成功地提高了自己的存在感。
再然後,就是這個純情的大小姐跟反應遲鈍(喵的,被林雪叫了這麼長時間木頭我可算反應過來了!)的某人彆扭的階段,仍然是打打鬧鬧的日常,這個用林雪的話來說就是……呃,習慣了。
這是多麼令人淚目的解釋!連這個你也敢習慣嗎?
看着旁邊一臉氣鼓鼓的樣子卻緊緊抓着自己手不放鬆的大小姐,整理完腦海裡的跑火車之後我只能認命地嘆了口氣。
原來以爲自己是上輩子欠她的,卻沒想到是下半輩子欠她的。
原本還想問問這丫頭當初看到自己被推倒的場景是什麼樣子來着,現在想想,幸虧剛纔沒問出口哇,這要是問出來,那就不能用找死來形容了。
“阿俊!”
突然從旁邊傳來清脆的叫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循聲望去,原來是珊多拉正站在街角衝這邊招手,看這個時間,應該是剛剛吃完飯過來打算逛夜市吧。
“行啦,也該回去了,成天晚歸,老頭子快唸叨死我了。”
隨便給自己找個理由,林雪甩下我跑去跟珊多拉打了個招呼,然後小跑着消失在夜色中:往日裡臉皮那麼厚的大小姐,今天也罕見地有點羞於見人了?
解嘲地笑了笑,我快步來到珊多拉跟前,對方衝我意味深長地眨眨眼:“剛纔,你們牽着手吧?”
頓時咱臉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似乎挺親密呢。”珊多拉帶着吃味的語氣,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噹是個⑨之勢抱住了我的脖子,頓時就是吱嘎一聲,“懲罰!”
“別……別咬動脈!這次換靜脈!”
“哼,別想轉移話題!”珊多拉氣呼呼地放開手,明亮的海藍色大眼睛緊緊盯着這邊,“真是過分呢,阿俊。”
面對眼前明顯在吃醋的女孩,我頓時無言以對。
怎麼說呢,雖然之前自己敢肯定,珊多拉和淺淺兩人對我和林雪那糾纏不清的狀態已經是默認了的(考慮到剛纔從林雪那裡得到的情報,恐怕早在自己和珊多拉的關係挑明之後不多久,淺淺和珊多拉就對林雪的情況有所察覺了),但自己畢竟心裡有虧欠,面對珊多拉的正面追問,正常人都做不到心靜如水吧。
面前的少女或許已經接受現實,這個是種族文化的差異所決定的:希靈使徒有戀愛觀念和對伴侶的忠誠心,但他們對一夫多妻的現象卻也沒有絕對的抵制,對珊多拉而言,這便成了一個相當令人苦惱且矛盾的問題,一方面,要和別人分享自己的戀人絕對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但另一方面,她卻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和我在一起,事實上也只是個後來者而已……
在突破了最後一層關係之後,珊多拉的感情似乎一下子豐富細膩了許多,這樣矛盾的情況,讓她一下子患得患失起來。
“額……好吧,丫頭,如你所知,”只是稍稍思考,我便坦然地攤開雙手:自己不能也不應該欺騙對方,面對珊多拉和淺淺,我不會有任何謊言,“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和那丫頭糾纏不清了,但你恐怕更早就知道了吧?”
“說實話,家裡除了小泡泡跟叮噹之外都比你們倆明白的早。”珊多拉斜了我一眼。
我頓時傻了:“啊?”
這就不明白了,既然這樣,珊多拉可以說一開始就有機會讓我和林雪互相疏遠的,我絕對不相信一個女孩會主動自願地放任另外一個女孩子逐漸接近自己的戀人,那種事情yy起來都已經過時了,但爲什麼她直到現在才告訴我這些?
“因爲什麼呢,”眼前的金髮少女微微眯起了眼睛,聲音空靈遙遠,“因爲她是先知啊……任何人的任何行爲都不可能瞞過她的眼睛,假如我真的那樣做了,林雪肯定會和大家產生隔閡,那將是我們實力上的巨大損失,至少是帝國復甦中的巨大不安定因素,所以我必須接納她,這就是我個人的理由,最起碼一開始是這樣的。”
珊多拉擡頭看了一眼,發現我臉上的表情果然瞬間糾結起來之後,突然露出了壞笑:“阿俊,別露出那樣‘你爲什麼要這樣勉強自己’的表情啦,我並不討厭林雪,而且希靈使徒和你們人類的觀念也不太一樣,所以這並沒有什麼勉強的,只是稍微有一點點委屈而已,但是想到自己也是個後來者,我根本沒有立場說這樣的話,所以也就沒什麼了。”
終於聽到了珊多拉的答案,我卻無言以對,道歉?認錯?還是言語上的安慰?那種東西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還有意義嗎?
我從來沒想到自己的這位戀人會是以這樣的理由容忍了林雪,帝國復甦需要先知的力量……這究竟是什麼狗血的理由!難道珊多拉還要因爲帝國利益而放棄自己的幸福嗎?
“喂,阿俊,別糾結了,”珊多拉的聲音將我喚了回來,她臉上帶着笑,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指,“我說了,那是一開始的理由而已,而且還只是衆多理由之一,更是一兩年前的想法,現在我已經不是因爲林雪的力量在帝國復甦中潛力巨大而接納她,好幾次事件已經證明,那是一個肯爲你真心付出的小女孩,雖然性格古怪了點,但她通過了我的考覈,所以我才接納的我畢竟是王,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就允許別人分享自己的伴侶?更何況,希靈使徒的價值觀和人類不太一樣哦。”
珊多拉的解釋讓自己多少寬心了點,但我立刻就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這樣說的話,淺淺那邊,她也察覺到情況了嗎?”
“聊天的時候提起過,所以我可以給你個肯定的答案,”珊多拉痛快地給了我個痛快,“別看淺淺神經粗大就以爲她很遲鈍,在某些方面,女孩子都是非常敏感的。”
“那她的意思呢?額,好吧,現在都沒反應肯定就是跟你一樣默許了,問題是淺淺是個觀念和人類一樣的女孩啊,她又不是希靈使徒,怎麼會……”
“這個嘛,或許是因爲……”珊多拉皺起了眉頭,苦思冥想了幾分鐘後突然泄了氣,“不行,阿俊,只要嘗試按照淺淺的方式思考問題就會覺得世界觀一瞬間崩潰了的樣子,你以後有機會還是自己去問吧!”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淺淺的思維方式根本就是正常生物無法理解的。
不過說自己去問問,現在還是算了吧。
雖然從珊多拉這裡知道了了不得的答案,但我還沒有臉皮厚到可以去找自己女朋友詢問是不是可以和另外一個女孩交往的程度,反正我覺得現在不是去淺淺那裡觸黴頭的好時機:萬一那丫頭正好處於能力覺醒狀態,第二天全球血流成河了找誰理論去?
“總之,事情已經這樣了,淺淺那邊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肯定有自己的考量,”珊多拉突然輕輕靠了過來,在我懷裡低聲訴說,“而我,以希靈使徒的價值觀,或許能接受林雪的存在,但阿俊你要記住,我除了是帝國的女王之外,也是一個有感情的女孩子,要跟別人分享自己的伴侶,我也會感到委屈,感到鬱悶,哪怕作爲同樣的後來者我沒有說這些話的立場……所以,太花心可不行哦。”
“放心吧,丫頭,”我輕輕按着珊多拉柔順的金髮,“你還不知道我的性格?”
雖然有着複數的女朋友,但某仍然敢自問不是見異思遷的傢伙,我和林雪的感情是真實的,就好像和淺淺,和珊多拉之間的感情一樣真實,所以我才無法忽略它,更不能欺騙自己身邊的任何一個女孩。
珊多拉將臉埋在我懷裡,久久地享受着這份安靜,良久才突然擡起頭來:“好了,回家吧!要不那堆小丫頭就快拆房子了。我真不擅長應付孩子吶。”
我頓時就一呆,然後滿臉抓狂:“水銀燈又跟莉莉娜打架了?小泡泡的棒棒糖又讓潘多拉偷吃了?翠星石在跟維斯卡搶點心?還是雛莓被合夥欺負?”
一口氣說出了這麼一大串常規現象,某種濃濃的悲涼感突然涌上心頭:這坑爹的日常記錄是怎麼回事?
“嘛,差不多同時發生吧,”珊多拉海藍色的大眼睛中閃動着困擾的神色,“莉莉娜在水銀燈的酸奶裡摻了白醋,倆人打架的時候碰倒了一個人玩的小泡泡,潘多拉趁機順走了後者的糖果,然後聯合維斯卡欺負雛莓,翠星石幫着雛莓說話,結果讓你那兩個寶貝妹妹合夥弄哭,因爲周圍吵吵鬧鬧而沒法看動畫片的真紅是最後一個加入的,但她成功鼓動了原本冷眼旁觀的金絲雀跟蒼星石……”
“然後我就來找你了,果然還是覺得阿俊比較擅長對付小孩子。”
因爲是奶爸嗎?
心頭一陣蛋蛋的憂傷,我對自己的奶爸光環能讓珊多拉如此信賴而倍感蛋疼。
小傢伙們成天打打鬧鬧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俗話說小屁孩的外交手段一共就兩種,要不打架要不玩耍,那幫小丫頭片子裡面雖然混進去不少僞蘿莉、萬年一米二、人小鬼大、人偶少女之類奇奇怪怪的物種,但當她們湊在一塊的時候還是基本上遵循這個規律的,一大羣蘿莉誒,而且還詭異地分成了好幾個黨派,她們湊一塊不打架難道成天互相萌殺麼。
不過唯一讓人慶幸的是,打歸打,她們平常倒也真沒什麼隔閡,將平日裡的吵鬧看成一家姐妹的玩耍也是可以的:當然需要把已經勢同水火的莉莉娜跟水銀燈摘出來,另外也要把潘多拉和維斯卡摘出來那倆不屬於奶爸光環籠罩範圍內。
雖然心中萬分希望可以乾脆跟珊多拉在影子城晃盪一晚上好等家中風平浪靜,但考慮到姐姐大人因此可能爲自己準備的黑化手刀我還是趕緊回了家,但讓人意外的是,傳送到客廳裡之後,映入自己眼簾的卻不是客廳中央一道戰壕戰壕兩遍一堆蘿莉的萌之修羅場,而是一片歡樂祥和的……遊戲場面?
看着眼前明顯是臨時架設起來的一大圈信息終端(從樣式上分析,我覺得這應該是直接把泡泡房間裡的那套設備給搬下來又弄了個加大規模的),以及在各自終端前全神貫注玩遊戲的蘿莉們,我頓時灰常迷茫。
“主人。”安薇娜飄過來幫我脫下外套,因爲冴子這幾天請假去火星避難所,現在家裡的女僕又成了她一個人,這善解人意的幽靈女孩看出了我臉上困惑,“小主人們是讓陳倩女主人安撫下來的。”
“只是教她們玩遊戲而已,都是很聰明的孩子,沒想到這麼複雜的東西都學會了。”姐姐大人臉上帶着治癒的微笑過來解釋道。
姐姐大人話音剛落,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氣吞山河的怒吼,一聽就是某個矮人國王的大嗓門:“薩爾!你爲什麼不打斷那個‘叮了個大當’!”
另外一個悶聲悶氣帶着鬱悶的聲音雖然沒那麼大嗓門,但也跟着嚷了出來:“別傻了,你敢贏一局試試!?我都讓那個‘泡泡泡泡泡泡’用拳擊弄死三次了!”
樓上的叫喊剛落,就聽得客廳裡莉莉娜一聲歡呼,這僞蘿莉站在椅子上跟水銀燈囂張地炫耀起來:“怎麼樣!還是我比你多一局!”
“被人讓着也能玩的這麼開心,真是個笨蛋。”水銀燈用高高在上的表情橫了莉莉娜一眼,但手上仍然在興致勃勃地拿個小匕首捅着面前的矮人戰士,“不過這個確實比剛纔的彈珠有趣多了……”
“恩,另外還做出了點小小的犧牲……”
姐姐大人在我瞬間蒼白化的表情前淡淡說道。
(坑爹的加班……再這麼下去,我一定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