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巴瑞安掌控的這羣舊日皇家艦隊其實擁有相當強大的戰鬥力,甚至可以說,迄今爲止我們所消滅的所有梅洛瓦正規軍加一塊,都不如這支古董艦隊強大。那防護手段詭異而且隨時能反彈傷害的審判王座,一旦生效可以秒殺物質世界任何東西的輝光圓環,以及那數量龐大的支援型戰艦,這些來自舊帝國的古董一旦發揮出全部威力,足夠與我們的皇家艦隊和第三軍團對抗:巴瑞安的自信和膨脹並不是空穴來風,如果不出意外,他確實應該有這個膨脹的資本。
然而唯一的意外就是:巴瑞安爲了控制這些星艦,給後者加上了一套有着致命弱點的操縱系統。人腦矩陣形成的“主機”,其思維雖然已經被禁錮,但對尤拉西斯皇權而言,仍然是進行心靈控制的絕佳目標。巴瑞安明顯對心靈控制之類的東西很不瞭解:這點看看他還要依靠神經毒劑和洗腦教育來維持自己的統治就能看出來,他對心靈控制幾乎一竅不通,因此他絕對想不到,會有這麼一種強大的單位,可以在戰場上控制整個皇家艦隊。
我甚至覺得他現在還沒搞明白髮生在那些奴隸星球上的叛亂是怎麼回事,那些奴隸的暴動在他眼中一定是沒法解釋的事情。
尤拉西斯皇權面對敵艦的攻擊根本不爲所動,後者的攻擊威力其實很強,但榮耀星艦本身的防禦力足夠硬抗這種攻擊很長時間,有這段時間已經足夠珊多拉完成任務了。她分化出無數的心靈火花,其數量幾乎能與敵人的艦隊持平,這些心靈火花衝向被巴瑞安控制着的皇家星艦,和後者融爲一體。那些強大的輝光圓環和審判王座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它們那脆弱的控制方式註定了這些飛船對奪靈者的抗性壓根就是零。被心靈火花融合之後的飛船立即沉默下來。武器系統下線,同時併入了帝**的識別體系。珊多拉就這樣迅速而高效地當着巴瑞安的面把他的所有底牌一點點掠奪過來,看上去閒庭信步,遊刃有餘。我感覺自己帶着的這些艦隊是不用出手了:似乎珊多拉一個人就足夠收拾所有的敵人。
“我說,你們真的就在旁邊一直看着?”片刻之後,戰場上已經沒有任何對帝**保持敵意的單位存在,珊多拉終於有功夫在精神連接裡跟我抱怨兩句了。
“嘛,這事兒我們又幫不上忙。”我挺無奈地答道,視線落在外景投影上。神之國上空的炮火已經平息,戰場安靜的如同一潭死水,那些被神秘光暈籠罩起來的皇家戰艦正規規矩矩地排成陣列,彷彿等待帝**檢閱一樣,它們一會排列成雞腿。一會排列成饅頭,一會排列成一行大字:我好餓,我好餓,我要吃東西,我要吃東西……
珊多拉完成任務,百無聊賴,她就這麼玩起來了。
而神之國星球看上去一片平靜。死氣沉沉,我估計它表面至少應該有一些防空炮陣地,但實際上它對太空中的艦隊絲毫沒有反應。彷彿這裡除了我們,已經不再存在任何敵人了。
“找不到巴瑞安的通訊頻率。”情報官報告了掃描情況,“目標星球所有通訊渠道都已經封閉。星球表面的設施有重度破壞跡象。”
“要不要轟炸下?”珊多拉在精神連接中說道,“或者我上去撞它下也行,你要不要看太空撞球?我覺得自己能把這顆星球撞出去七八十個天文單位。然後上面不管有人沒人肯定死絕了……”
珊多拉話音剛落,我身邊兩個一米二激靈一下子就站起來了……
“那樣可太便宜那貨了。也便宜激進派那些頭頭們,”我扯着嘴角,站起身來,“這羣傢伙萬死不足惜,而且總有些賬要當面算清才讓人心安……潘多拉,你不是想把巴瑞安槍斃一萬遍嗎?來,咱們槍斃丫一萬遍去!”
巴瑞安和他那些激進派最忠誠的狗腿子們必須接受比其他叛國者更嚴重的懲罰,區區一死不可能讓這羣混蛋的罪行一筆勾銷。現在他所有的反抗力量已經被瓦解,我們決定對“神之國”上殘存的戰犯進行抓捕。本來這樣的事情是應該交給帝國大兵們去做,但想了想,我覺得還是我們親自去更合適。就如剛纔說的,有些帳,必須當面清算——潘多拉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她一定更希望親手把巴瑞安摁那然後槍斃十五分鐘。
“其實我可以用心靈力量沖刷整顆星球……”在我們準備出發的時候,珊多拉隨口說道,“不過看樣子小潘多拉更喜歡更解恨的手法,那你們就去吧。不過還是要注意點,天知道那個巴瑞安是不是還有什麼花招,倒不怕他有多強的反抗力量,只是擔心他狡猾地逃掉。”
“放心,如果巴瑞安這種情況下還能跑路,我們幾個乾脆自裁以謝天下得了,”我擺擺手,“你就幫忙用精神掃描確定一下巴瑞安躲藏的地方就行。”
珊多拉的心靈力量用起來真是方便的東西,除了能直接戰鬥,更可以當做對智慧生物近乎無解的雷達來使用,在她這透視掛一樣的精神掃描下,巴瑞安藏身的座標很快就被暴露出來。除了不善正面戰鬥的大小姐留在飛船上之外,我和淺淺、莉莉娜以及潘多拉姐妹全都登上了這顆已經被完全控制住的行星。至於完成任務的珊多拉,則哼着奇奇怪怪的小調,幾個跳躍跑到了小行星帶,就如大家已經想到的那樣,餓了半個月的珊多拉……決定去當吃豆人了,她要趁自己現在個頭大,多吃點……
……讓我們忘掉這一幕吧,餓暈了的女王陛下簡直就是個黑歷史製造機啊。
我依然記着自己上次來到神之國的時候看到的景象,這顆沒有生氣的星球雖然看着死氣沉沉,但起碼有宏偉壯麗的外表,它覆蓋着一層浮誇而華貴的金屬妝點,到處都有金色的圖騰柱和宏偉的城市建築。然而這一次,我們看到的景象卻截然不同。
衆人帶領着一羣重裝大兵,通過空間投送直接登陸在這顆星球南極附近的一座城市,這座城市規模很大,原本應該和其他地方一樣華麗,但現在我們眼前只有被破壞地千瘡百孔的城市街道和建築羣。合金鋪設的城市高空橋樑可能是遭遇了爆炸襲擊,攔腰折斷,原本寬闊平整的城市大道坑坑窪窪,彷彿被什麼東西轟炸過一樣。四周的大型建築基本上都有一定程度的坍塌或開裂。如果不是本身是強度驚人的星際合金打造,這些東西一定已經完全坍塌成一地廢墟了。所有的城市設施都被破壞,灰黑色的餘燼殘跡隨處可見,空氣中瀰漫着嗆人的燒灼氣味,而在城市街頭走了沒多久。我們就發現了梅洛瓦人的屍體。
那是十幾名全副武裝的梅洛瓦士兵,死亡情況非常奇怪:他們似乎是在一次瘋狂而且近距離的互相掃射中死掉的,所有人圍成一個圈,武器指向對面的人,高能幽能步槍導致死者的半個身體被轟飛,剩下半個身體則結晶化凝固在現場,因而他們很好地保持了死亡時候的場景。周圍看不到其他攻擊者的痕跡。這所有人都是死在自己人手上。這些士兵的槍支能量槽幾乎還是滿的,說明他們沒有在別的地方“浪費”火力,所有火力都用來幹掉自己的戰友了。
我們還在一個士兵手上找到了一枚剛剛摸出來還沒來得及啓動的聚點式幽能水晶炸彈,這個士兵死前似乎還打算把這枚炸彈扔向附近的大樓。不過他沒能完成這個動作,就變成了只有半片身子的結晶體死亡雕塑。
很快,我們就在附近找到了更多的遺骸。這些死亡的梅洛瓦人,半結晶化的屍體。凝固的互相殺戮現場,已經摸出但還沒扔出去的炸彈——當然。看城市的現狀,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更多的炸彈還是爆炸了的——這樣的場景充斥了整個城市,並且我相信它還充斥了整個星球。這裡經歷了一場狂歡般的地獄,到處都是“神之國”的統治者們自相殺戮、自我破壞的痕跡。這座城市是被梅洛瓦人自己炸掉的,其他地方一定也一樣。
“心靈瘟疫……”淺淺嘀嘀咕咕起來,一邊靈活地在坑坑窪窪的路上跳來跳去,“怪不得星球上幾乎沒抵抗,最後這場戰鬥結束的跟玩的一樣……珊多拉的心靈瘟疫這麼大威力啊?”
我沒有回答,但看着眼前的場面也是暗暗有點咋舌,雖然之前設想過心靈瘟疫爆發出來之後是什麼景象,卻沒想到會這麼帶勁。這場瘟疫顯然已經摧毀了這顆經營千年的梅洛瓦首府星,巴瑞安最後的怪誕舉動多多少少也有了些解釋:他手下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已經瘋了,剩下百分之二十被這麼多瘋子圍攻,能活下來多少也是個未知數,在這種讓人絕望的局面下,巴瑞安不可能做出什麼像樣的抵抗活動。自從心靈瘟疫爆發,我們面對的反抗力量突然削弱了數倍,並且越是靠近神之國,抵抗力量就越是混亂,而且那些艦隊的行爲也越是怪誕——想來這些致命的心靈力量已經隨着神之國的對外通訊蔓延開來,我們在星系外圍遇到的那些梅洛瓦艦隊即便沒有神之國這些直接感染者悽慘,也絕對好不了太多。原本就已經多疑到近乎偏執狂和被害妄想狂的巴瑞安,面對這樣手下自相殘殺的局面……現在他的精神狀況還正常嗎?
護衛在我們周圍的帝國大兵們緊握着武器,卻沒有遇上任何值得他們開槍的敵人,這顆星球現在是貨真價實的死氣沉沉,心靈瘟疫幾乎讓這裡的居民自己滅絕了自己。發現找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之後,我們加快了行進速度,按照珊多拉提供的導航,衆人來到了一處開闊地。
“在地下有個掩體,話說這顆星球上到處都是地下基地,要不是珊多拉導航,真不知道巴瑞安藏在哪個位置……大氣圈被封鎖之後他也只有鑽地洞了,”我看着懸浮在身旁的導航畫面說道,然後摸摸下巴,“嗯。我覺得咱們多少要有點XX行動的樣子,先制定個侵入計劃吧……”
我剛說到一半,潘多拉就已經掏出了她的寶貝疙瘩炮,調成行星內模式,直接照着前面的空地就是一發。
“轟!!!”劇烈的爆炸掀飛了地面,炸出一個足足百米直徑,深達幾十米的大坑來,幽能殘留的藍色光輝在大坑中如水般遊蕩,維斯卡又手腳麻利配合嫺熟地朝裡面扔了倆炸彈。引發一場更大規模的爆炸,深坑變成了天坑,露出下面黑黝黝的地穴,以及地洞底下隱隱約約的光亮。
“哥,什麼?”潘多拉抱着寶貝疙瘩炮。跟維斯卡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
算了,有這倆矮冬瓜在場,任何行動計劃其實到最後都難免簡化成“大炮架兮轟他娘”這一個步驟,我就不浪費時間了。當下一擺手,衆人進入了這座藏身在地下深處的掩體。
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剛纔潘多拉和維斯卡的兩輪爆破已經引起了這座掩體中駐守人員的注意——假如這裡還有駐守人員的話,事實上我們大搖大擺地走在城市裡的時候就應該引起對方注意了。但我們並不擔心有人可以逃掉,這裡的一切都被雷達鎖定着,任何物質流動都逃不過那些眼尖的小魔鬼的監視,更何況太空中我們還有一個心靈透視掛和一個先知預言掛(雖然第一個掛現在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蹲進小行星帶吃石頭上)。這應該是一次甕中捉鱉的愉快之旅,不會有什麼意外。
地下掩體的結構很複雜,但隨行的帝國特工很快就破解了這地方的監控系統,並藉此獲得一份詳備的路線圖。掩體有一條中央偏西的主幹道。這條星際合金打造的寬闊走廊一直向下延伸,中間有數段空間縮放區。因此沿着走廊前進不多遠,我們就越過了上千公里的現實空間距離,直接進入了地幔部分,到這裡,就等於已經越過掩體的外圍防護圈,抵達了它的人員區域。
一路上,我們不止一次看到和地表一樣因自相殘殺或者乾脆自殘自虐而死的梅洛瓦士兵,他們就這樣暴屍在外,甚至在一些地方都堵塞了走廊的分支路線,然而沒有人清理走那些屍體——巴瑞安最後藏身的地方就是這樣的環境,想想那些被他們逼得躲藏進地核苟延殘喘的土著們,這個暴君和他的追隨者如今真的是罪有應得。
就在我們以爲這座地下掩體中除了巴瑞安之外已經沒有其他活人的時候,突然從前方傳來了隱隱約約的人聲。
“隱蔽行動。”隨行的帝國特工立刻低聲下令,他的士兵們轉瞬進入了隱匿狀態,我們則一同打開僞裝防護,跟在這些專業特工後面慢慢前進,轉過一個道口之後,衆人進入了一片開闊空間。
這裡有一大羣倖存的梅洛瓦人!
我們在僞裝裝置的保護下靠近了這些人,他們躲藏在走廊盡頭的這片空曠大廳,神情緊張,個別人甚至有精神異常的症狀:他們神經質一般頻繁舉槍瞄準大廳的出入口,即便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也好像發現了敵人一樣。所有的人都帶着一種絕望的情緒,整個空間中瀰漫着壓抑的氛圍。
我將這些人的衣着和圖拉佐提供的情報相對比,確認這就是梅洛瓦激進派的高級幹部們——他們果然還活着,並且和巴瑞安一起躲藏到了這裡。
一名高級軍官第四次把配槍裝進槍套,緊張兮兮地問旁邊的人:“剛纔傳來的爆炸,你們有聽到嗎?”
另外一名軍官摸了摸腰間武器:“我不知道,我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你是托比亞斯嗎?”
“我是,但剛纔是你在發問嗎?”
“注意,不要頻繁相互確認,”第三名軍官開口了,“幻覺,都是幻覺,不要相信任何東西。太空中的戰鬥應該還在繼續,巴瑞安大帝手中有‘他們’當年的王牌戰艦,最後這場戰鬥的勝利是屬於我們的。現在不要隨便說話,等戰鬥結束之後,我們就有時間慢慢考慮怎樣治療這種疾病了。”
“是的,大帝會勝利,大帝一定會勝利……但我不明白,大帝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爲什麼他要等到現在才用?我們已經被‘他們’摧毀了幾乎全部的殖民地,這損失很大,我們本應該在主力軍團被全部消滅之前就把握時機的……”
“托比亞斯!你不要質疑大帝的決斷,”第四名軍官雙手握在一起,嚴肅地說道,“大帝曾親口說過,他需要淨化一些人,最後成爲真神的,只能是最忠誠的追隨者,在那之前的火焰,只是讓‘他們’幫忙燒掉一些垃圾而已,大帝把這個最光榮的位置留給了我們,你要感恩……啊,我好像聽到有人接近!”
“幻覺,科爾,幻覺,我們不會失敗,”第一名軍官拔出了武器,但又飛快放下,“幻覺,記住,都是幻覺,托比亞斯,你沒有拔出槍,是嗎?”
“是的,我的武器在槍套裡。”
“很好,很好,不要被幻覺控制……但等等,我怎麼確定剛纔真的聽到了你的回答?希德,你沒有拔出槍,是嗎?我需要確認自己真的聽到了你的回答而不是我想象中的回答……該死,我開始頭疼了……科爾,你沒有拿槍指着我的頭,是嗎?”
“是的,我的槍在槍套裡……等等,托比亞斯,你沒有拔出槍,是嗎?”
“是的,我的槍在槍套裡……啊,糟糕,糟糕,我感覺你們都拿槍對着我的頭……”
第四名軍官微笑起來:“是的,托比亞斯,我們拿槍對着你的頭,恭喜你,最後你擺脫了幻覺,再見。”
一聲槍響。
名爲托比亞斯的軍官倒在血泊中。
“幻覺,幻覺,托比亞斯,回到你的位置,我們要等待大帝召見,”第五名軍官將托比亞斯已經開始結晶化的身體扶起來,“哦,等等,我差點陷入幻覺……對,是這樣,科爾,托比亞斯剛纔被幻覺控制了,我不應該注視他的屍體,這險些讓我也被感染……等等,我看到眼前出現了很多人,科爾,這是幻覺嗎?”
我們解除了僞裝,一羣帝國首領,還有幾十名武裝到後槽牙的帝國精銳大兵和特工,就這樣正大光明地站在這羣最後倖存的梅洛瓦高級軍官面前。
一個留着小鬍子,身穿華貴銀白制服的軍官指着我們驚呼出聲。
另外一名軍官舉起武器,對着我們瞄準半天,其他人紛紛效仿,這樣確認了幾秒鐘,名叫科爾的軍官篤定地放下槍。
“嗯,是幻覺。托比亞斯,我希望剛纔殺死你不是出於幻覺,似乎症狀開始加重了……”
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