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路漫漫，去時已荒蕪（2）
靳嗣立在一旁，瞧着女人挺着肚子，眼圈含淚卻還要不停吃東西的樣子，有些不忍，幾次想要上前勸勸，可是張開嘴又不知道說什麼
一頓飯的時間，靳嗣頭一次覺得一個人吃一頓飯，時間也竟可以這樣長。
終於等到所有的盤子都空了，靳嗣手臂一揮，桌子就一乾二淨，面色有些尷尬。
“你可以去覆命了，就說我要見狐七，馬上！”
念驚鴻強忍着想要嘔吐的感覺，已是滿臉淚痕地盯着靳嗣，一字一頓遽。
靳嗣慌忙點點頭，腳尖一浮，身子瞬間就消失不見，待靳嗣走後，念驚鴻忽然扶住桌角，猛烈地開始作嘔，胃中翻滾不適，全身被這股勁折磨得幾乎要虛脫。
末了，終於將吃下的東西吐了個乾淨，她纔拿起水杯漱口，稍稍用了點靈力將地面清理乾淨，念驚鴻面色慘白地伏趴在桌子上。
過了一會兒，念驚鴻突然覺得自己的後背有異樣，忽的一下子從桌上擡起頭，肩頭上的披風也跟着滑落到地上好。
見到眼前的男人，念驚鴻先是將頭撇開，然後才冷淡地說，
“我要見哥哥！”
溫夜玉見她臉色不好，下意識想要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卻被她刻意地躲開。
溫夜玉穩了穩情緒，收回僵滯在半空的手臂，“見他可以，但是如果他想要帶你走或者做了其他什麼他不該做的，我定不饒他！而且你知道的，即便你們要離開，也逃不出這魔界的！”
最後的兩句，是他附在她耳邊說的，那樣的邪肆卻又那樣地陰狠無情，念驚鴻的身子輕輕一顫，乾脆閉上眼睛，末了纔有一聲爲不可聞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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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一處比較陰暗的房間內，念驚鴻首先出聲，正在沉思的狐七這纔看見念驚鴻進來，不由也有些喜色，趕忙上前，卻在發現她隆起的小腹時臉色又不那麼自然
。
“九兒，哥哥找得你好苦，你怎麼可以不辭而別！”狐七責備起來，可怎麼也沒有狠下語氣，只是佯裝生氣而已。
念驚鴻當然知道他並沒有真的生自己的氣，對於自己任性地不辭而別她終歸是有歉疚的，所以便像以前一樣開始撒嬌，抓着狐七的胳膊搖晃，“好哥哥，別生氣了，下次不敢了！”
可她說着說着，語氣就變調了，眼淚也不爭氣地往下掉，狐七一見也慌了，慌忙拉住她的手，“好了好了，哥哥沒有真的生氣，不哭了，哭的都成小花貓了！”
以前，狐七也是說她的……
“好了，跟哥哥說說，你這……是溫夜玉的孩子？”很快，狐七將重點轉移到了她隆起的小腹上。
念驚鴻撫了撫小腹，微微一笑，點點頭，可是眼神中分明有狐七看不懂的哀傷。
“九兒，你不開心，哥哥想辦法帶你走！我就不信了，這區區一個魔界，還真能困住我們兄妹倆不成！”
念驚鴻心裡一驚，緊接着那顆心就慢慢沉下去，沉到了見不到天日的湖底……一切都被溫夜玉料到了——他料到狐七要帶她走，所以才放出狠話，讓她不得不有所顧忌。
她轉身，讓自己背對着狐七，忍住憂傷，“哥哥，我不想離開，我愛玉，現在也懷了他的骨肉，我不願意也不想離開他，我願意一輩子跟他在一起，所以……如果你要走，我會跟玉說，他一定會放你離開！”
狐七心存懷疑，快步走了幾步到念驚鴻跟前，可念驚鴻再一次轉身，躲過了狐七的目光。
“妹子，你說的是真的？你要知道，哥哥可以永遠守護着你，不論怎樣，不論何時！”
念驚鴻鼻子一酸，強忍住想要撲上前大哭的衝動搖搖頭，天知道她此刻是用了多麼大的勇氣！
“哥哥，是真的……好了，不說我了，我有事情想要問問哥哥……”
狐七扶着她坐下，點頭，“你說，哥哥不會保留什麼，只要你想知道哥哥都會告訴你
！”
“哥哥，我不是爹爹親生的女兒，那麼你們是在哪裡撿到我的？撿到我的時候可見到附近有什麼人或者……或者還有另一條九尾狐的存在嗎？”
她問得小心翼翼，又好像真有那麼回事兒似的，這不得不讓狐七也謹慎起來，說到底當年他年紀也不大，有些記憶已經模糊，還真是要好好想一想。
“我記得是在一戶大戶人家門口撿到你的，當時我跟着爹外出順便學習一些生存法則，是你的哭聲吸引了我們，當時倒還沒覺得有什麼異樣……好像，我只記得那大戶人家絕非平常人家，我記得爹一瞧見便沉了臉，卻毫不遲疑地把你從地上抱起來……”狐七盡力回憶，可也就憶起了一些模棱兩可的事情，念驚鴻有些失望。
突然，狐七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腦門，“對了，也就是在撿到你之後的三五日吧……那個大戶人家好像死了什麼重要的人，我隱約記得那一日那人家門口全都是穿白衣的人，棺木中躺着一個男人……其他的……其他的真想不起什麼了……”
時隔十多年，能想起這些也已經算不錯了，念驚鴻笑笑搖頭，“沒關係，我回去理順理順，再想想……哥哥你先休息，這裡……環境雖差一些，我會讓夜儘快放你走的……”
狐七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盯着念驚鴻已然有些笨重的身影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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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驚鴻拖着笨3他222重的身子回去，只見溫夜玉竟然等在她的房間裡。
“怎麼樣，問出什麼了嗎？”對於那具九尾狐屍，溫夜玉也同樣感興趣，以來大概是因爲跟他的父王有關係，二來也大概就是因爲念驚鴻了。
只是念驚鴻現在根本就不想見到他，所以對於他的問話自然是興致懨懨，語氣淡然地將狐七的話重複一遍就不再出聲。
溫夜玉垂眸，將削好的雪梨切好放到她跟前，“這就對上了！我記得父王去世前幾日曾命王宮裡的人四處搜尋，雖然我不知道當時搜的是什麼，但是事後我問過當值的侍衛，他說父王讓他們全城搜索的，是一名女嬰
！”
頓了頓，在念驚鴻驚詫的眼神下，他繼續道，
“我想，父王要找的那名女嬰就是你，我甚至敢確定那具九尾狐的屍身就是你孃親的，只是我不知道她是與誰生下了你，纔會引得我父王勃然大怒，認爲你孃親背叛了他，所以他們大概是後來反目成仇，所以你孃親才痛下狠心將父王他……找到父王屍首的時候，他全身上下都是爪痕，該是怎樣的恨和憤怒才能讓他們二人如此這般……”
念驚鴻驚呆了，她竟然不知道溫夜玉竟可以把整件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徹。
“那是我孃親……”
“是，我幾乎可以肯定……”溫夜玉表情冷凝，似乎也陷入了某種回憶裡。
原來她真的是九尾狐生的孩子……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親是誰，可也總算知道了自己的孃親，只是……
“你說，是我孃親親手殺了你的父王？”
溫夜玉嘆息一聲，“應該不錯……總歸他們定是因爲你才反目的，說不定就是我父王將你遺棄，後悔之後又派人滿城搜尋你，哪裡會知道你被妖王撿走，所以遍尋不到，你孃親才因此心生怨恨吧……”
念驚鴻六神無主地走到牀榻邊，連衣衫都沒有脫便躺在了牀上，彷彿身上的力氣都被抽乾了一般，這樣的結果對於她來說需要時間消化，驚喜之餘更多的是震驚，原來當年的事情竟是這樣的……
當年溫夜玉忍氣吞聲放棄皇位，何不說他是爲了積攢力量和抽出時間尋找他的殺父仇人，最後還是落得被親兄弟背叛，被最心愛的女人利用，被同牀共枕了十多年的髮妻欺騙……可到頭來他的殺父仇人竟是他父王最愛的九尾狐妖……
想到這裡，念驚鴻心中柔軟成一片，她心疼已經默默躺在自己身後輕輕環住自己肩膀的男人，所以並沒有拒絕他的觸碰。
他的父王和她的孃親彼此深愛，他和她亦彼此深愛……可是命運就是這麼愛玩捉弄的遊戲，讓他們揹負了仇恨又同時負擔了深沉的愛，她該怎麼辦呢……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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