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林齡的話一出口,喧鬧的現場頓時鴉雀無聲。汪宇愣了一愣,臉色霎時變得極難看。

短暫的安靜之後,在場的媒體記者們立刻沸騰了!還從來沒有哪個藝人像林齡這麼敢說,這汪宇還在場呢,剛纔還虛情假意地歌頌他和林齡之間純潔無暇的友誼並且把髒水都潑到媒體身上,現在踩低捧高四個字就當衆狠狠煽了汪宇一個響亮的巴掌!

記者們瘋狂地把手中的長槍短炮對準林齡,要她詳盡地闡述着四個字的緣由。然而林齡已經把想說的都說完了,在林小齊等人的護送下離開了現場,拒絕再接受採訪。

林齡一走,記者們瞬間把汪宇淹沒了,那勢頭簡直要把汪宇扒皮拆骨。

“汪宇,剛纔林齡說的踩低捧高四個字,你有沒有什麼想解釋的呢?”

“汪宇……”

“汪宇……”

汪宇簡直苦不堪言。解釋?他怎麼解釋!假若林齡具體地說了某件事,或許他還能趕緊想借口扯謊把事情圓過去,可現在林齡一件事都沒提,踩低捧高四個字直接把他全盤否定了,他就是想反駁,都不知道從哪裡反駁起啊!

林齡和林小齊回到休息室把衣服換了,直接離開會場上車。

林小齊激動不已:“姐,你太棒了,簡直瀟灑利落。可有的汪宇受了!今天晚上的新聞一定很精彩!”

林齡笑着看向窗外。最近一段時間來,她的心態確實發生了變化,大概是從邱嘉橋回來開始,她發現其實她的身邊站了很多人。有些東西她原本並不必默默承受。

結束了這個商演之後,林齡就沒有別的工作了,時間還早,她打算先回家卸下行頭然後去醫院陪張劭梅。

司機將車開到樓下,林齡上樓放了東西下來,就看見樓下停着一輛眼熟的車。

邱嘉橋神清氣爽地下車:“小齡,我送你去看外婆吧。”

林齡頗有些驚訝:“你怎麼在這裡?”

邱嘉橋的表情理所當然:“我是追求者,當然需要隨時隨地獻殷勤。”

林齡一時無語。

最近她經常會在各種場合遇到邱嘉橋,邱嘉橋是個大忙人,他幾乎把所有空閒的時間都用來“偶遇”林齡。可見,他對林齡的日程安排十分清楚,不僅如此,他對林齡的心情和習慣也瞭解的非常透徹,這不,現在他就知道林齡打算去醫院。

林齡無奈:“我自己去吧……”

邱嘉橋說:“我只是順路帶你一程,我也要去醫院一趟。有一位專家是我的老朋友,我正好要去看看他。”

林齡說:“我可以打車去。”

邱嘉橋挑眉,倒也沒說什麼,直接將車門合上,撳了下車鑰匙,將車鎖上了:“走吧,我跟你拼車。”

林齡無語地看着他。

“現在經濟不景氣。”邱嘉橋理所當然地攤了攤手:“國家號召我們節能減排,可持續發展,,既然順路,就不要浪費更多的汽油了。你說對不對?”

一瞬間,林齡彷彿回到了幾年前。邱嘉橋在他面前從來就不是一個嚴肅的人,這傢伙總有說不盡的歪理,臉皮之厚令人歎爲觀止。

林齡還記得幾年前有一次邱嘉橋邀請她去一家酒吧,她自己到了酒吧,邱嘉橋卻遲遲沒有來,甚至除了將她引進店內的服務員之外整個會所空無一人。就在林齡納悶的時候,一個穿着服務生制服的男生走了過來。

“小姐,你一個人?”

“是啊。”

“這杯酒給你。”那人將手裡火紅色的雞尾酒杯遞給她,“這是我親自配的,名爲一見鍾情。代表我對你的心情。”

“但是我有男朋友了。”

“……這杯酒我拿走了。”

林齡擡頭,含笑打量着穿着制服的邱嘉橋:“我男朋友現在就在我面前哎。”

雞尾酒杯重新放到林齡面前,並且多了一束玫瑰。“嗯……再多送你一束花好了。”

有邱嘉橋的生活,從來不會缺乏驚喜。

最後,林齡還是坐上了邱嘉橋的車。

邱嘉橋發動轎車:“晚上一起吃飯吧,我給你引見一位朋友。”

林齡斜乜他:“拒絕有用嗎?”

邱嘉橋笑道:“如果你想回家吃,我不介意買菜去你家做,這幾年我手藝長進了不少,正好讓你嚐嚐。”

林齡無奈:“什麼朋友?”

邱嘉橋神秘地笑了:“去了你就知道,不會讓你後悔的。”

車開到醫院,林齡上去探望張劭梅,邱嘉橋則去找他的專家朋友了。張劭梅最近在調養身體,手術安排在下個月進行,最近專家給她做了一次全身檢查,她的情況十分樂觀。

張劭梅問林齡:“最近工作順利嗎?”

林齡坐在病牀邊給她削着水果,笑道:“嗯,很順利。”

林齡把削好的水果遞給張劭梅,卻見張劭梅正盯着她看,慈祥的臉上因笑容綻出了幾道皺紋:“順利就好。外婆很久沒看你笑得那麼開心了。”

林齡一怔。很久沒有笑得那麼開心了嗎?她在張劭梅面前一直是報喜不報憂的,她以爲她一直掩飾的很好,可其實,她的狀態如何,她最親的人一直都看得出。

“外婆,等你出院以後,陪我一起看我的新劇吧。”林齡說。

“好啊,跟外婆說說,你演了什麼角色?”

林齡笑道:“是個很重要的角色哦。”

張劭梅臉上止不住的笑:“好,好。那外婆一定養好身體,趕緊出院。”

林齡陪張劭梅坐了兩個小時,到了晚上,張劭梅也該休息了,林齡離開醫院,坐上邱嘉橋的車,邱嘉橋開車帶他去了飯店。

進了包廂,邱嘉橋把菜單遞給林齡:“你先點些喝的吧,我朋友馬上就到了。”話剛說完,他的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一看,挑眉,“說曹操,曹操到。你先坐着,我去接他進來。”

邱嘉橋離開包廂,林齡翻看着菜單,沒一會兒,她聽見開門聲,回頭看見進來的人,頓時傻了眼。

邱嘉橋領着一個穿着西裝帶着墨鏡的男人走了進來,介紹道:“這位是林齡小姐,我跟你提過很多次的。”他轉向林齡,臉上的笑意加深:“這位就不用我介紹了吧?”

即使戴着墨鏡,林齡還是一眼把對方認了出來。她此刻的表情顯得很呆滯,坐在原地甚至忘了站起身相迎。

那個男人向她伸出手:“她你也不用介紹,我看過她的影片,狀態和演技非常好,是這一代不可多得的實力演員。你好,林齡小姐,我是駱安。”

林齡看着向她伸出的手,還是沒有反應。邱嘉橋輕輕咳了一聲,林齡這纔回過神來,慌忙站了起來,侷促不安地把手在褲子上擦了擦,這才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那隻手是溫熱的,手的主人用力握了握林齡的手,讓她醒悟她並不是在做夢。

駱安!真的是駱安!從林齡的眼中看出去,頓時眼前的男人全身散發着金光。那可是駱安啊!林齡多少年來的偶像!獲得過無數國際導演獎的大導演駱安!他導演的所有片子林齡都看過無數遍,彼時年少輕狂剛剛踏入演藝圈的林齡曾經把能夠上一部駱安導演的電影當做是人生夢想!只要能演一部,哪怕讓她立刻退出演藝圈她的這輩子也值得了!

三人入座,邱嘉橋頗有深意地觀察着林齡的表情,將菜單遞給駱安:“這家飯店我可是按照你的口味挑選的,你點菜吧。”

林齡的反應有些慢,而且顯得一驚一乍的。她突然抱起自己的包,在包中翻找一番,取出一本本子,虔誠地用雙手捧着遞向駱安:“駱導,你幫我籤個字吧。”

駱安一怔,接過林齡遞來的簽名本,從上衣口袋裡掏出鋼筆,爽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從自己的包裡也取出了一本簽名本遞給林齡:“你也幫我籤個名吧。”

林齡誠惶誠恐地接過駱安的本子,小心翼翼地寫上自己的名字,她簡直要忘記了自己的名字該怎麼書寫,一筆一劃,認真地就像小學生完成作業一樣。

邱嘉橋吃醋地看着她:“給我寫情書的時候也沒見你那麼認真。”

林齡忍不住瞪他:“我什麼時候給你寫情書了!”

邱嘉橋挑眉:“需要我提醒你嗎?”

林齡一怔,頓時想起幾年前她確實寫過那麼一封情書來着,不過那也是被邱嘉橋給坑了。那時候邱嘉橋林齡輔修了一門法文的復課,邱嘉橋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封肉麻無比的法語情書,以鍛鍊林齡的法語能力爲藉口要求林齡翻譯,林齡一字一句地翻譯下來,發現整封情書的內容其實是她跟邱嘉橋相識相知的經過,但是那傢伙大開上帝視角,以她的口吻描述了林齡是如何對他一見鍾情再見傾心愛的死去活來不能自已希望能與他攜手共度一生。林齡翻譯完之後那封情書就被邱嘉橋搶了過去,壞笑道:“這份證明我收下了,如果哪天你膽敢拋棄我,我就把這份情書公之於衆,讓世人看見你拋棄親夫的罪證。”

那時候林齡從他手裡奪回了那份僞造的“罪證”,笑着在情書的結尾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大方豪爽地甩給邱嘉橋,那姿態就像甩出一張任對方自己寫數字的空白支票一般:“收好了,弄丟的話責任自負啊!”

林齡想起往事,頓時被噎住,懊惱地瞪了他一眼。駱安還在這裡呢,她實在拉不下臉跟邱嘉橋爭論什麼。

駱安捂着耳朵抗議道:“喂喂,這裡還有第三個人在場,考慮一下旁觀者的心情吧你們。”

邱嘉橋攤手:“別裝了,我那點情史你不都聽得耳朵生繭了嗎?”

駱安這才坦然地放下手:“好吧,那我們點菜吧,我都餓了。你們的小情話至少讓我邊吃邊聽吧。”

林齡目瞪口呆。駱安竟然和邱嘉橋關係那麼好?頓時駱安在林齡心目中的光環也有點黯淡了。能跟邱嘉橋這樣厚顏無恥的人混的熟的人……總覺得放在神壇上有哪裡不對呢?

菜餚一一上桌,駱安和邱嘉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聽他們的談話,林齡依稀得知了駱安和邱嘉橋相識的經過。

前幾年駱安連拍了兩部叫好不叫座的電影,讓投資方虧得血本無歸,雖然他有年積澱的地位,但也對他籌拍新片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兩年前,駱安在美國拍一部電影,然而當電影開拍了一半,由於影片中的一位演員得罪了投資方,投資方強勢地要求駱安更換演員,要不然就撤出投資。駱安雖然是國際知名的大導演,但電影上的事,有時候導演也不得不聽投資方的,何況電影已經拍了一半,因爲之前那兩部虧本的電影,他想要中途再去拉投資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駱安是個倔脾氣,一遇上電影的事,他就倔得像牛一樣,雖然那並不是一個很重要的角色,但他認爲沒有人比那個演員更適合他需要的角色,所以堅決不肯替換演員。

僵持之際,邱嘉橋找上門來,二話不說地資助駱安,而且經費比之前的投資方給的更加寬裕,原本駱安想要表現的卻因爲經費有限無法表現出來的內容邱嘉橋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實現了。最後電影播出,不僅飽受好評,包攬了數尊國際金獎,還破了好幾個國家的票房,幫邱嘉橋賺的鉢滿盆滿,也幫駱安贏回了炙手可熱的追捧。兩人因爲臭味相投,還成了莫逆之交。今年駱安準備在國內籌拍一部新片,邱嘉橋也是投資人之一。

說起新片,邱嘉橋突然道:“知道我今天爲什麼請你吃飯嗎?”

駱安放下筷子,重重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不能白吃一頓飯。你一看新片的劇本就讚不絕口,女主角的設定你也提了不少意見,我早就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林齡一怔,立刻侷促起來。她前不久也在報紙上看到了駱安籌拍新片的消息,據說已經進入了選角階段。如果放在幾年前,林齡可能還會幻想一番,讓經紀公司主動去幫她爭取,但現在……她唯一有的想法就只有期待新片快點面世而已。

沒想到,邱嘉橋居然是投資人之一!看今天這個陣仗,難道說……

在娛樂圈的這些年,林齡對於娛樂圈的潛規則清楚的很,很多時候所謂的選角其實都是投資方暗中把自己的人塞進劇組,她因爲沒有背景,所以這等好事很少掉到她頭上,相反卻被搶走了很多原本屬於她的機會。現在,她居然也能成爲潛規則的女主角了?

“說實話,林齡的片子我看過,她演技確實很好,外形也符合我想象中的形象。但是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駱安的神情變得嚴肅了,“我現在心裡有幾個人選,有新人也有已經出名的藝人,林齡確實在我的候選名單中。但不管她是你的什麼人,不管你跟我是什麼關係,最後角色定誰,我都會公正地選擇,她如果想要這個角色,就自己來爭取。”

林齡聽了這話,非但沒有失望,反而覺得欣慰。如果能得到工作的機會,她當然是開心的,但對方是駱安,是她多年來的偶像,她反而不希望對方會那麼草率。如果駱安真的吃一頓飯就定了她的角色,只怕她會失望地無以復加。對於藝術和事業,正是因爲駱安的堅持和他的個性,他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而對於林齡來說,也是一樣的。

“當然。你我還不瞭解嗎,再說,我的風格你難道不了解?”邱嘉橋一點也不意外,揶揄地用手肘搡了搡駱安,“你不要拆我的臺嘛,我現在是在藉着你給美人獻殷勤好不好,兄弟給點面子。”

林齡又無語。邱嘉橋就這麼當着她的面把這種話說出來真的好嗎……這傢伙真是……

“哈哈!”駱安笑道,“當然,林小姐,你看,我現在是賣嘉橋一個面子,改天我通知你來試鏡。”

“駱導。”林齡已經調整好心情,認真地看着他道,“駱導能不能告訴我這是怎樣一個故事呢?我將要競爭的是什麼樣的人物?她的環境和背景是如何的?”

駱安挑眉,林齡淡定地微笑道:“我也有我的職業操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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